李元娘的确哭了一下午, 她恨袁继贤的无情,更恨自己当年行差踏错,以至于埋下今日的隐患,将她带到如此险境。但她还没有彻底绝望, 她有底牌, 那就是她的儿子。这辈子她花了更多的功夫来拉拢儿子的心, 更是改变了儿子妻子的人选袁夫人以为将侄女嫁给继贤是一步绝世好棋, 却不知道那是李元娘花重金在袁府中买通了一个管事婆子,将那些话传到她耳朵里,勾起她的心思。果然, 跟上辈子一样, 袁夫人娘家强迫心有所属的女儿为了家族利益嫁出去,这一回将女儿嫁到了袁家。
表面看起来, 袁夫人娘家与继贤关系密不可分, 那家人必定会尽心尽力地帮扶继贤。可那位小姐对继贤无意不说还心有怨恨, 根本不跟继贤齐心, 以后继贤绝对不会与袁夫人与其娘家一条心。
李元娘对这一步棋十分得意,认为自己改变了结局。她可不想等儿子明年高中探花后被圣人赐婚公主,那位公主娘娘看她的眼神太伤人了,好似她是地上的一块泥巴,墙角里的一簇野草, 哪怕隔了一世回想起来都让她无法承受。那是她的儿媳妇啊怎么能这样看她所以她宁愿让儿子娶袁夫人的侄女,也不愿意儿子娶公主。
儿子的婚事被她推波助澜成了, 李元娘对未来很有信心, 深觉自己能够改变未来。今天遇到的难题只是另一次挑战, 只要渡过去, 她李元娘一定能东山再起
可李元娘注定要失望了, 目前的局面是死局,袁继贤也无法找到生门。祖父的教导让袁继贤的血液里流淌着孝敬娘亲的信念,当年袁继贤就拼尽所有救她,哪怕后来袁继贤成长了,看到生母那一年的行为里有着自己的私心,她想跟他父亲再续前缘,所以动手铲除养父那个障碍,他也无法将生母置于脑后。他让李元娘选择远离京城,隐姓埋名地生活“这是我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娘不用担心日子不好过,到时候我让朱墨跟你过去,让她帮你操持好生活再回来。”
“你让我走”李元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她以为儿子会跟她一条心,两人一起商量对策的
袁继贤没有避开她的眼神,叹气“娘,当年你做出那一步时就该知道,你违反了律法,父亲将你救出来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邰单那个县令现在正在地方上做知府,为了掩盖住这个秘密,父亲已经派人去暗杀他了,就为了铲除所有后患。”
“”李元娘抿着唇,“我是你娘。”
“您是我娘,因而我想让您活着。”袁继贤劝她,“父亲的性子您比我更了解,他既然跟您这么开口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您愿意远走,父亲还会记你的情”
“否则就该怨我不识抬举了。”李元娘打断儿子的话,她语速很快,“如果我不走,以后要是出事的话第一个想杀我的人就是你父亲了是不是第二个呢第二个是不是你”
“娘”
李元娘闭上嘴巴闭上眼,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快速冷却下来,不要让自己怨恨的眼神将儿子推得越来越远。她能抓住的只剩下儿子了
“娘你别哭。”袁继贤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闭着眼睛的娘亲在不停地落泪,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浸出来,很快打湿了脸庞。“娘,娘”
“继贤。”李元娘睁开眼睛,泪眼朦胧,盛满哀切与伤感,“是娘不对,当初太过贪心,以致今日的结局,连累了你继贤,是娘对不起你,娘会走的,不会给你们父子俩惹麻烦。以后。以后娘无法时常见到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你那妻子与你不贴心,不过你还是得好好待她,等你金榜题名时,兴许她就改变心意了”
袁继贤自己心中猜疑他娘时,心中有心结,可此时李元娘自己承认了,那心结自然不复存在。他也红了眼眶“娘,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可以时常通信,有机会我也会去看你的”
十天后,李元娘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这座住了快十年的宅子。袁侍郎派人护送她,可出京城后才行了两里地,就有蒙面人从两侧树林里冲出来,二话不说就举起大刀砍上来。敌众我寡,护送的人很快就被杀掉,李元娘与婢女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她狠狠地捂住婢女的嘴巴让其不要发出尖叫,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瞪着帘布,忽然一把刀戳进来,吓得她惊惧过度,张开嘴巴却叫也叫不出来。带血的刀粗鲁地以划,帘布被划破,阳光倾泻进来。
“抓到了,走”
李元娘只见到一黑衣人探身进来,还不等她找到自己的声音询问来者是何人,对方就用手往她后颈上一砍,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个月后,周氏酒楼重新装修的工程提前完工,瑞和请人算了个好日子重新开业,还请来舞狮队来凑热闹。这一天鞭炮一串串地被点燃,噼里啪啦的,这半条街都弥漫着喜气与热闹的气息。瑞和笑着站在门口“承蒙各位关照,才有周氏酒楼今日重新装修再开张的好日子,今日进店光顾的客人一律打五折,每一桌还送本店招牌菜炸松鱼与玉瑶羹,前五十位客人还赠送本店新品果酒宁鹿泉一壶”说完福利后,瑞和提高声音
“周氏酒楼,开业了”
随着瑞和敲锣一声响,事先请来的熟客们带着笑容缓步踏进酒楼,这段日子培训好的店小二殷勤周到地引着客人入座,再口齿伶俐地给客人介绍菜品“菜单比以前扩了一倍,多添了十六道菜”
瑞和回到后厨,开始指挥其他厨子帮厨做菜。这一次开业他做足了准备,高薪请来了三位有经验的厨师,以后他只要做好主厨调配品控的工作,就不用每道菜都自己动手了。周氏酒楼重新开业,价格跟以前相比没有多大差别,味道却一如既往地好,生意火爆。在烟熏火燎中,瑞和感觉到一种欢喜的心情,颠勺时甚至忍不住露出笑容。他感受着原身的残留情绪,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委托者对目前的事业满意那就好。
现在只剩下李元娘那边了,不知道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他将李元娘的存在透露到袁侍郎的政敌那边了,袁侍郎是下任户部尚书的热门人选,几乎是板上钉钉了,有意这个位置的人如何能轻易放弃开酒楼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打听什么传播什么都比较方便。李元娘的存在杵在那里,以前是没有人去注意,若是有些微线索透出去,政敌必定会不惜所有去调查,连周老七都能查到的东西,对方能费多少功夫他再向那家丁透露出对妻子的怨恨,这下子连人证都有了。
后来,周老七死了,这又是另一桩罪证。
李元娘此刻在哪里呢
她这些日子过得很忐忑,人肉眼可见憔悴下来,露出老态来。其实她住的地方还算不错,原先的婢女仍跟着她伺候左右,饭食也丰盛,可她还是很害怕她筹划再多,其实也都是后宅事,上辈子她一直困在后宅,对前院的事情一概不知。现在被袁朗的政敌抓住,被盘问是不是叫做李元娘,她真的要吓死了她就是个内宅妇人,如何扛得住审问早就将事情倒豆子一样都说了。没说时害怕被用刑,说完后又惊恐袁朗和儿子会受连累,忧惧多思之下,李元娘吃不下睡不着,每天都像走在刀尖上,担忧恐惧。
“你帮我,帮我出去送信吧”李元娘抓着婢女的手,“过后我许你黄金一百两我这就给你立契书”
婢女为难“成乳娘,我真的不敢,外头都是人,我每天出去拿膳食也只能在门口拿,根本出不去。你就是给我一千两一万两我也做不到啊”
“你可以试试有没有什么狗洞要不就去勾引外面的护卫,你这么年轻漂亮”
婢女惊恐地看着她,掰开她的手跑了出去。
李元娘已经快疯了。
袁朗也快气疯了。政敌光明正大拿李元娘这件事来威胁他,提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接受的条件对方不止要他辞让户部尚书的职位,还要他帮对方坐上这个位置。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即将卸任的户部尚书是他的坐师,后来他进翰林院,费尽心思才靠进坐师的门下,找到了归属的派系。这些年来他付出了许多,竭尽辛劳,好不容易混到今日这般地位,他怎么愿意拱手相让便是他想要让,同派系的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袁朗与幕僚商议,事到如今也不敢再瞒着李元娘这件事。一个直言的幕僚不赞同地说“大人该早些将这件事说出来,也不可将李氏留到现在,要是早将她杀了,何至于今日受人掣肘”
“此次也不应该送李氏离开的,大人太过心慈,便是不杀她,也该毁了她的容貌才是,这样谁都认不出她来。”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已经没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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