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后, 瑞和就要回京城,读大学时,他的户口就跟着到了学校的集体户头, 等毕业后户口挂到单位里, 后来买了房子, 户口就随着房子落。现在梁外婆去世, 以后如果没事的话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他跟梁舅舅他们道别,梁舅舅叹气“你好好过日子,你外婆也惦记着你的。”
梁萍过来“哥,我们也回去了。家聪,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你还没有回家过。”她的脸色十分憔悴, 看着瑞和的眼神真挚而期盼。
“不好意思,我买的是下午的飞机票,没时间再到别的地方去。”
梁萍眼睛红了“你就这么心狠你外婆都走了, 你要让她走了都不安心吗”
梁舅妈一听这话就黑脸, 这叫什么话婆婆今天才出殡, 小姑子就要拿婆婆来说话, 到底贱不贱啊她也不想忍,直接怼“以前婆婆还在的时候,求着你带家聪回家去,说城里的教育更好, 那时候你怎么就不听呢现在婆婆走了, 用老话说是喜丧, 多好的事情她走的时候儿子孙子孙女都有, 一个个都孝顺听话, 家聪还懂事听话, 读书好工作好,婆婆对他再放心没有的,她走得安心得不得了”
被嫂子这么一通怼,梁萍脸色很难看。梁舅舅皱着眉头“萍,话别乱说,做人要讲良心。”他明白老婆的意思,他家对老娘照顾得用心,这次办白事,村里人谁不说他孝顺,丧礼办得好,有面子现在妹妹说这话,看着是在说家聪,可外人听了还以为是他这个儿子做了什么坏事,才让老娘走得不安心呢
“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梁萍委屈极了。
“不管是不是,你这话就不合适,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话这么没谱”梁舅舅也懒得跟这个妹妹说话,跟外甥说“我送你去飞机场吧。”家里这几年过得越发好了,也买了车。说起来,买车时老娘贴了不少钱,老娘的钱从哪里来大部分都是家聪寄过来的,老娘省着用,最后都给了他这个儿子。梁舅舅觉得鼻酸,拍拍瑞和的肩膀,“走吧,别误了你的飞机。”
“别管他了,那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李家一家三口坐上自家的车,李国安对着失魂落魄的梁萍说道。丈夫第一次说这种难听话,梁萍擦眼泪“我是为了谁不是想着能跟他关系好一点,让他帮衬家里吗。盛聪学美术花了多少钱啊,前后所有花费就有五六万,他现在在京城读书,毕业后难道还让他回老家肯定要留在京城才好,那不就得买房子啊不买房子,以后怎么娶媳妇结婚生孩子”
这几年,梁萍总觉得压力大。丈夫的工资以前是给婆婆保管的,等婆婆一死,她才拿到婆婆的存折,里面竟然只剩下两千多块钱。再翻翻,还真的找不到一毛钱。丈夫这时候才说,原来婆婆死之前跟他说过,将钱借给舅舅家买房子了,借就借吧,竟然连欠条都没打。好在夫妻俩找上门去,舅舅家也认这笔钱,但这几年是还不了的,整七十多万呢,房子还在还贷款,车子也是按揭买的,至少得再多十年才能缓过来着手还钱。
婆婆去世的好消息带来的喜悦只是一时的,梁萍被这个坏消息气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说起这个事情,李国安也觉得难过,他怎么知道他娘这么大口气,将家里的存款都借出去了呢他有些气弱“盛聪还小,买房子也不用那么着急。”
李盛聪正在刷手机跟同学聊天,闻言抬头说“京城房价好高,一年比一年高,越晚买越贵。”
梁萍狠狠心“盛聪,这一次我陪你去京城。你哥心冷,你是弟弟,他不会给你面子,我是他妈,他如果要做人就不敢真的跟我撕破脸。只要我在京城,我就天天去找他”
李国安愣了“你疯了不成,你工作不要了”
“给我请个病假长假就行。”梁萍怎么说也是后勤的老员工了,跟主任的关系也好,这点面子肯定给。
“你去找他就能把他哄回来吗萍,家聪是个狠心的人,他不在我们面前长大,对我们没有感情。”
诧异丈夫竟然说这种话,梁萍奇怪地问“你以前从来不主动说起家聪,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国安就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他还是觉得无法释怀“他真的太狠心了,他小的时候是他奶奶带他的,一直带到三岁真是一点恩都不记,压根就是个白眼狼我不觉得你到京城去就能让他回心转意。”
听完丈夫怨恨的话语,梁萍却觉得儿子做得好自己与家聪的关系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全都是婆婆当年一手造成的,那就是一个恶毒的老女人,她死了就死了,家聪没有来参加葬礼才合她的心意。
没错,在面对婆婆的问题上,梁萍就是这么双标。
她转移话题“所以我更需要过去,如果不试一试的话以后他跟我们就更远了。好了国安,我知道你因为婆婆的事情生家聪的气,他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主见,我们没办法像小时候用生活费和学费让他听话,反过来我们需要他的帮助。盛聪过几年就要毕业了,大学这几年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如果家聪愿意帮忙我们就能轻松很多。”
想起大儿子那沉稳可靠的模样,李国安不得不承认妻子说的是对的。
他们年纪越来越大,大儿子却已经成年了,谁不想有儿子能够依赖呢虽然儿子不孝顺,但如果肯出钱养家就行。
最后李国安被说服了。
回到京城后,瑞和先去学校看望王淑仪,对了,他给王淑仪改了个名字叫做王惠文,并且送王惠文进了寄宿学校读书。重新回到学校的王惠文很珍惜读书的机会,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今年她也十二岁了,即将参加升中考,瑞和鼓励她一番,让她不要太有压力,还带她出去吃了一顿麦当劳。
回到画室后,瑞和恢复了工作。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有节奏不荒废,每天都很充实。虽然离开了老师的画廊,但有空时他还会去帮忙,自己画出好的画时,也能直接挂到画廊去,或者经老师的关系挂到别的画廊,卖出一副就有一笔进账。开画室后,每天教导小孩子画画,又招聘来生活老师照料孩子们的生活起居,瑞和相信只要这第二批学生也考出好成绩,口碑打出去,明年招生他就能招到更多学生了。
梁萍就是在某个冬日找过来的,也不知道她到底花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到这里来,瑞和对电话里的门卫说“你跟她说我十二点才下班,到时候到外面吉祥街的拉面馆见面。”
十二点十分时瑞和到拉面馆,梁萍果然坐在那里,对着瑞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
看着那笑脸,瑞和内心毫无波动,他知道不安静的日子从今天就会开始,而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以梁萍的性格,她不会放着大儿子不挖。上辈子她将怯懦渴望亲情的大儿子以爱的名义圈养着,让其心甘情愿地付出,为小儿子的学业、事业、婚姻与房子源源不断地贡献着。这辈子,从表面上看他这个儿子在京城工作五六年了,早就站稳脚跟,肯定赚了很多钱,梁萍不打他主意说不过去。
果然,从这一天开始,梁萍就不断地来找他。给他送汤汤水水,给他送衣服,做足了关切的模样。同事看了都感动“你妈说特地来京城照顾你,真的好好啊。”只有见多识广的门卫老大爷眼睛利,对瑞和说“你这个妈眼里都是野心啊,你得小心点,不要被掏空了。”他是亲眼看着瑞和从无到有将画室开起来的,知道其中的艰辛。
“谢谢。”瑞和笑了笑,“我心里有数。”
不管梁萍做什么,瑞和都不会感动。与上辈子不同,梁萍没有再用那些打压的话来ua大儿子,而是采取示弱关怀的路线,让瑞和看到她对儿子的歉疚以及想要挽回补偿的心意。这对梁萍来说很难,但为了小儿子,再多苦她都忍了下来。直到三个月过去,长假到期,大儿子还是像茅坑里的臭石头,根本毫无动静。自己送东西过去,大儿子就收下,该吃吃该喝喝,对待她这个妈也是客客气气的,不管自己说什么煽情的话,对方都毫不动容。
“客气”,成为梁萍最讨厌的一个词这世上怎么会有大儿子这样油盐不进的狠心人呢
付出许多得不到结果的梁萍愤怒了,掀开所有伪装对瑞和大加指责,各种难听的话喷涌而出。瑞和没说话任由对方骂个够,最后才说“我就说您突然对我演母慈子孝不对劲,原来是看中我的财产了。如果你直接说,我肯定也会给你答案,不然耽误了这几个月,您难受我也觉得不舒服。看看您,这不就把自己气着了么我给你一句准话,我对您和爸有赡养的责任,这份责任我绝对不会推脱,以后会跟盛聪一起共同来承担,可多余的,比如让我帮忙养弟弟,帮弟弟买房之类的,我就爱莫能助了。”
“你、你”梁萍气得指着瑞和说不出话来,“你这个混账”缓过气来,将瑞和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梁萍离开,瑞和才关掉录音笔,将录音笔收起来。这么做也是为了有备无患,毕竟上辈子李家人可是使出了找媒体曝光李家聪“不孝顺”的办法,想要从道德制高点上压制李家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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