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姐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我这身衣服和陵容小主是一样的,这是苏州进贡的浮光锦。”
“小主还是最疼姐姐了。”说话的小宫女佩儿一路恭维着浣碧。
“你说,这衣服是我穿了好看,还是陵容小主穿了好看?”这是浣碧的声音,走在花园里,说话这样口无遮拦,还不知收敛声音,许念隔得远远的就听到了。
“原是差不多的,不过姐姐的这对耳环更出众,是小主刚给的吧?”佩儿迟疑了一瞬,又变着花儿的夸浣碧,熟悉许念的人都知道,除非是必要场合,她是不喜欢戴耳环的。
浣碧越说越来劲,笑的一脸得意,语气不屑的说道:“她原就是穷门小户出身,再好的料子用在她身上也是白费。”
“小主?”宝鹃气的脸都红了。
许念倒是很冷静,看来,甄嬛真是养大了浣碧的心,“呵,浣碧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非议主子,杖责二十,宫规如此。需要我派人送浣碧姑娘去慎邢司吗?”
浣碧和佩儿吓得跪伏在地,浣碧的双手紧握成拳,嘴上却一直在向许念求饶,“求安小主宽恕,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失言,并无冒犯知心。还请安常在看在我家莞贵人的面子上,宽恕奴婢这一回吧?”
“求安小主饶命。”佩儿跪在浣碧旁边,不停的额头,光滑的青石板上,传来她梆梆的磕头声,不一会儿,额头就青了。
许念被浣碧的话逗笑了,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敢用甄嬛的位份压她,“既然知错了,我也只好小惩大诫。”
听到许念说到这里,浣碧的唇角上扬,可是许念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脸色煞白,许念的声音凉凉,“那你就在这里跪两个时辰着吧。”
时至中午,太阳正是毒辣,这一片还没有树荫,浣碧此时心里恨死了许念,却依然没为自己的出言不逊而忏悔。
“你不必磕了,去回禀莞贵人,将此事如实相告即可,去吧。”许念看着佩儿吩咐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再也未看浣碧一眼。
“奴婢遵命。”佩儿领命,看了眼跪在大太阳底下,一脸倔强的浣碧,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甄嬛还在沈眉庄那里。
“啪!”甄嬛还未表态,沈眉庄却气的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姐姐莫要动气,你还怀有身孕呢。”甄嬛抓起沈眉庄的手,凑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两口,“干嘛这样生气,手都拍红了。”
“安陵容明知浣碧是你从家里带来的丫鬟,情同姐妹,她还敢罚跪浣碧,这是根本就没将你放在眼里。”沈眉庄气愤的说道。
“陵容不是那样的人,佩儿不是说了吗?是浣碧说她穷门小户出身,她才罚她的,她身边跟着奴婢,若她什么都不说,还有什么主子威严,以后还如何管教奴才?”甄嬛没说的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浣碧给许念摆脸子了,一个奴才,屡屡犯上,许念没将她送去慎邢司就算好的了。
“嬛儿,你到底向着谁?”沈眉庄没好气的瞪了眼甄嬛。
“当然是向着姐姐了,姐姐别生气了,日后,我们和陵容远着些便是了。”甄嬛轻抚着沈眉庄的背,帮她顺气。
“她入宫前,你可没少帮她,真是万个恩负义之徒,一朝得势便猖狂。”沈眉庄依然气咻咻的,似乎知道有孕后,她的脾气就见长了,“再说了,浣碧也没说错,她确实是小门小户出身的。”
甄嬛也顺着沈眉庄的意思没再说话。
安陵容确实是出身不高,可是也不是个奴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踩着她,来捧高自己的。更何况,是直接说到了人家面前。
晚上,许念早早的打发了屋里人,她趴在卧室的窗边看月亮。
今晚的月色真美,月光皎皎,照的大地像是裹上了一层薄纱,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偶尔的两声虫鸣。许念突然来了兴致。
她换上一件粉白的纱衣纱裤,同色的飘带绾在臂弯间,月白的裹胸上绣着一朵粉白的并蒂莲花,脚上系着一串小铃铛,一头如墨的长发瀑布般的散在背后,只有一支珍珠钗固定着发顶的头发。
许念拿出一把琵琶,对着月亮盈盈一拜,“你如此皎洁,我一舞相应。”
自弹自舞,一曲《敦煌曲》配合着许念美妙的敦煌飞天舞,真是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
玄凌在沈眉庄那里听说了许念惩罚甄嬛贴身丫鬟一事,他起初很是生气,生气自己竟然看错了人,他一直以为许念是温和切安宁的,是不谙世事的,可是现在她这样的手段,总让他觉得陌生,所以从沈眉庄那里出来,他便气冲冲的来找许念了。
却不料,看到了这样一副让他此生难忘的场景。
女子在月下轻舞,配合着悦耳的琵琶声,和细碎的铃铛声,不断的变换动作,只见她身姿纤细,腰肢柔软,体态轻盈,一举一动,每一次的跳跃都能将身体舒展成极美的姿态,好似天宫中的仙娥,这么动人心魄的月下一舞,成功的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如此精彩的一舞,景美,曲美,人更美,幸好朕没有错过。”玄凌突然出声,他的声音温润,在这样的夜晚听来更加撩动人心。
“你来是要为莞贵人打抱不平吗?”许念并未向他见礼,静静的站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湛然的望向他。
玄凌看着她的眼睛,一下子就心软了,“都是朕不好,朕不该偏听偏信。”
许念听到他的话,本来坚强的一颗心,突然软的一塌糊涂,她的眼中盈满了泪水,粲然一笑之下,大颗的眼泪如珍珠般从脸颊上滑落。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若是真和她吵了,她反而不会流泪,还会给自己武装上厚厚的铠甲;可是一句轻轻的道歉,却能勾动她心底的委屈,让她瞬间丢盔弃甲。
玄凌大步的走到她面前,轻轻的帮她拭泪,然后将许念轻轻的搂入怀中,他明白她的委屈,“乖!”
许念将头埋在玄凌胸口,无声的哭泣,眼泪很快濡湿了他的衣襟,他却觉得被泪水沾到的心口处,有股难言的涩意,闷闷的,让他喘不上气,很不舒服。
他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一些,真是的,就连使小性,都比别的女子更惹人怜惜。
过了片刻,许念的情绪才平静下来,她双颊绯红的不敢看玄凌,玄凌的衣服胸口已经被她的眼泪濡湿了一大片,真的很明显。许念轻轻的推了推他,“皇上先去换身衣服吧?我去洗洗脸。”说完不等玄凌答话,就快速跑开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现在知道害羞了,晚了。”玄凌看着许念这幅娇羞的小女儿态,真是哭笑不得。
真是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许念就去净了个面,很快就回来了,只是眼眶微红,眼尾还有些红晕,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像只小奶猫。
让宝鹃去取了一小壶千日春和几碟小菜,玄凌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许念正在那里忙碌,琵琶就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这是气消了,又来讨好朕?”玄凌笑着调侃道。
许念乖觉的给他斟了杯酒,“皇上喝酒。”
玄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眉眼含笑的问道,“容儿可有字?”
许念轻轻摇头,“没有。”
“那朕给你取一字,就唤作宁馨,你的性子一向平和,又身有幽香,这个名字最是合适不过,以后朕便唤你馨儿,可好?”玄凌笑看着许念。
许念重重的点点头,笑的一脸开心,“好啊!”
女子的字一般都是丈夫取,所以有待字闺中之说,也有出嫁前,家中长辈取的,只是极少数。
许念抱起旁边的琵琶,声音轻快的说道:“皇上可要听一曲?”
“好啊,馨儿的舞跳的极好,不知琵琶弹得如何?”
许念听到他叫馨儿两个字,耳尖都红了,许念轻轻的拨了下琴弦,弹了一曲《琵琶语》。
琵琶独奏此曲,给人一种婉转多情,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依恋。只听她的曲子,就能感受她的情谊。
一曲终了,玄凌一把抱起许念朝卧室走去。
摇曳的床幔里,铃铛声响了半宿。
第二天,皇上便晋封许念为昭贵人。
昭有光明美好的意思,《诗经.大雅》有言,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是个寓意极好的字。
沈眉庄在皇上那里给许念上眼药,结果没药到许念,还让她升了位份,成了昭贵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人的关系算是彻底决裂了。
万方安和中,皇后正在练字,剪秋在旁边伺墨,她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不到一年时间,一个从答应升成昭贵人,一个椒房独宠五日后,晋为莞贵人,这是不是升的太快了?也不合宫规啊。”
皇后顺手拿起自己写的字看,“宫规是老祖宗规定的,祖宗就是天子,天子就是皇上。”皇后摇摇头,没再说话,可是她的心里又何尝不焦急呢?一个许念滑不留手,一个甄嬛久不上钩。
不过,皇后目前最大的劲敌是华妃,华妃意在后位,她又奈何不了,真真是如鲠在喉,其她的都还不足为惧,皇后心里一番思虑,又低头看了看今天练的字,将手上的宣纸递给剪秋,“今天的墨用着不顺手,拿去烧了吧!”
“是。”剪秋也不敢多言了,恭敬的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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