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过后,孙白扬就搬回了孙府,他也看出了许念不待见他,便很少往许念跟前凑,倒是待朝儿很好,许念也不阻止他们父子亲近,她最近正忙着收拾皇后呢。
皇后屡屡威胁逼迫孙父,孙父想要辞官,皇后岂肯轻易放行,她一心想要置如妃于死地,孙父是她手中的棋子,她不松口,这颗棋子就还得为她所用,孙父已经退无可退了。而且为了震慑孙父,皇后几次敲打于许念。
许念的性子,吃什么也不吃亏,她给皇后施了幻厄咒,此咒可使人连续一个月,夜夜见到那些被她害死的冤魂前来索命。
在现实和虚幻之间辗转,现在,宫中早已传遍,皇后娘娘被冤魂缠身,那些昔年死的不明不白的宫妃,如陈妃,齐嫔等等,都是被皇后所害,论手段肮脏狠辣,皇后绝对不输后宫任何一人。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有些事实已经无法查证,可皇上还是将皇后禁足在了储秀宫,为了顾全皇家颜面,他虽未下旨废后,可皇后却也是无召不得再出储秀宫半步。
尘埃落定,孙父趁机告老辞官,独留孙白扬在太医院任职。
宫中,如妃一家独大,可是小格格早产,自出生便体弱,还未满周岁便夭折了,如妃因此大受打击,颇有一蹶不振之感。
至于底下刚刚冒头的一个个小答应,倒是斗得如火如荼,好不激烈。
这宫中的秀女,比那春菜还多,下去一波,又很快能长起一波,永远不会消停。
“刘管家,你们这是在忙什么呢?”孙白扬一回府,就看到刘管家带着家仆正在收拾行李,院子里人人来人往,忙忙乱乱的。
“少爷您回府了?老爷现在赋闲在家,人上了年纪,总是思乡心切,他想要回苏州老家祭祖,奴才等正在收拾路上要用的东西。少夫人吩咐,两日后启程去苏州。”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孙白扬有些气闷,都说夫为妻纲,可自己的妻子,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孙白杨迁怒的瞪着刘管家质问道。
“刘伯,你先去忙吧!”许念站在廊下,此时已是初秋,院中的菊花含苞待放,树叶微微泛黄,许念披了件烟紫色的披风,微风轻轻撩起披风的带子,让站在朱廊下的她看上去格外美好。
“你有话就进来问我吧?”
孙白杨心中一软,抬步便走入厅中,可是语气也算不上温和,“到底怎么回事?”
许念没有理会他的气恼,坐在一旁声音平淡的说道:“你这几日都在宫中,我派人给你传话,你至始至终也未回府,只一句‘知晓了’,便打发了小厮。”
说到这里,许念不由失笑,却是无比讥讽,“宫里的福贵人身体不适,就一定需要孙大人你去照顾吗?要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几天吗?一个失宠的贵人,我不知你为何独独对她另眼相待,也不想知道,你是怜惜她也好,是同情她也罢,可我希望你能知晓,她再不受宠,那也是皇上的女人,你要站清自己的位置。你只是个太医,医病是你的本职工作,其它,实在不必劳你多费心。”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必你来教,女子三从四德,我看夫人还需好好修身。身为女子,你怎的如此铁石心肠?福贵人是个性子温婉的可怜人,她的一生身不由己,现如今,又成了徐公公手里的一颗弃子,身染重病,在宫中无人依靠。她视我为友,我岂能不帮她?”孙白扬话说的十分理直气壮。
“呵!身不由己?在这偌大的京城中,又有谁是随心所欲的活着呢?”许念和孙白扬观念不合,便也不愿和他多费口舌。
“事情已成定局,后天,我们一起回苏州祭祖,之后也不准备再回京。公公在城北保和药堂给你留了后手,你若是遇上无法解决的事情,可去此处求助,他们会带你安全出京,之后,你要去哪儿,都随你。”话毕,许念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她定立了一瞬,“公公一直在书房等你。”
孙白扬整个人都是蒙的,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他真的错了吗?
不知不觉间,孙白扬走到了前院书房,屋内烛火通明,他在门口停滞片刻,便推门而入。
短短月余,孙父两鬓便已花白一片,比之在太医院任职时,似乎老了十岁不止。
“白扬,你回来了?”孙父放下手中的书册,目光和蔼的落在孙白扬身上。
“你们要回苏州?”孙白扬没头没尾的接了句。
屋内静了片刻,才响起孙父苍老又无奈的声音,“是啊,京城是是非之地,还是早日离去为好。为父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天之幸,实不愿再将残生滞留在此地。”
“我这一生,七岁学医,十七岁便在太医院任职,在宫中沉浮了三十五年,我一直谨小慎微,尚且举步维艰,你如今如此锋芒毕露,又心软多情,日后,可该如何是好?”孙父拍拍孙白杨的肩膀,语气里是浓浓的担忧,他祈求般的看着孙白扬的眼睛,“白扬,我若劝你和我们一起离开,你会走吗?”
“我、我……”孙白扬下意识的眼神躲闪,孙父也便明白了他的心意。
“罢了,你与皓雪虽有夫妻缘分,却无一点夫妻情分,我知你不喜我给你定下的婚事,我们走后,你若是怜惜嫣红阁的那个女子,便将她接入府中吧?也算是给她个庇护之所。”孙父说完,不舍的看了看孙白扬,在他胳膊上轻拍了几下,“白扬,为父知道你不耐烦我的唠叨,可我还是想说,你日后行事,切莫意气用事,为父只愿你能平安顺遂。保重!”
直到看不见孙父的身影,孙白扬含在嘴边的一句‘爹’,也没叫出口。
时光悠悠,转眼朝儿已到了开蒙的年纪。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许念带着朝儿去杭城游玩,顺便巡视一番店铺,这几年,许念手里的产业已经连番做大,她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善这个社会的工业和农业水平,提高百姓的经济收入,一系列利民举措都在悄然而生。
“夫人,这里游人好多啊!真热闹!”马车刚刚停下,环儿一跳下马车,就兴奋的叽叽喳喳,虽然痴长了几岁,还是活泼的紧。
看到朝儿期待的小眼神,又努力克制的端坐在车厢里,许念好笑又宠溺的摸摸他的头,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放他下车,“好了,去玩吧,带上护卫,娘就在你身后。”
“知道了娘,我不跑远,娘放心吧!”小家伙说完就跳下了马车,却转身等在车旁,直到扶着许念下了马车,他才兴致勃勃的看着不远处的西湖。
三月的西湖,阳光明媚,湖边的垂柳发了新绿,柔软的枝条随着清风轻轻摆动,荡开了一波波细小的涟漪,翻着粼粼波光。
朝儿直奔扛着草把子卖糖葫芦的小贩而去,手里握着一串糖葫芦吃的开心,还不忘给身旁的两个护卫一人买一串,看着他轻松欢快的小步伐,许念眼中满是笑意。
“孙,孙夫人?”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许念回头去看,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女子,眼中便难免带上了几分困惑,“你是?”
“孙夫人不记得我也应当,我叫安茜,四年前在钟萃宫任掌事姑姑,有幸在御花园见过夫人一面。”安茜小腹微凸,看样子,似是怀孕五个月左右,她身边站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一直小心的护在她身旁,“这是我夫君孔武。只是突然在这里见到夫人,一时惊诧才叫住了夫人,失礼之处,还望夫人勿怪。”
许念朝她淡淡一笑,“这也算是缘分了。”
孔武朝许念抱拳行了一礼,“还要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这从何说起?”话毕,许念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概和京城城北的保和药堂有关,“你们不必谢我,那保和药堂是公公留给孙白扬的庇佑,和我没什么关系。”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夫人。”孔武岂会看不出,那么严谨而周密的逃离路线,那么一群训练有素的蒙面高手,这不是孙老大人能做到的事情,定是眼前的女子暗中相助了。不过,她不肯承认,孔武也不会寻根究底,只在心底记上这一份好便是。
许念未再开口,她看着不远处朝自己跑来的朝儿,和两人点点头,“我儿子过来了,我们也该走了,再见。”
看着母子两人亲亲热热游玩的样子,安茜抚着小腹轻声感叹道:“真不知孙大人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好的夫人和儿子不要,偏偏要和玉莹和尔淳纠缠在一起,再加上个香浮姑娘,日子真是一团乱麻。”
孔武没有接话,心里却不这么想,谁说孙大人不在乎?他若真是不在乎,就不会画了一幅又一幅孙夫人的画像,而且独独只画她。只是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早就不能回头了。
悔之晚矣,只能抱憾终生。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