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和祝峰见这位公主问了两句后, 便忍不住痛哭,神色间带着怨愤,看起来可完全不像是要脱离凡尘俗世之人了。
“公主,您冷静一点。姜显他之前确实过得不太好, 但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只要您愿意去做。”楚辞忍不住劝道。
他觉得姜显也算挺糟心的了。摊上这么一对爹娘。但是和他爹比起来,他娘看起来至少还是爱他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借出家的名义在庵里不问世事, 任由孩子被人欺负。
平昌公主发泄过后, 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冷冷淡淡的。
“你们回去吧, 我如今乃是方外之人, 凡尘俗世与我本不相干。”她试图插手过,但是镇南王府的人很警惕,只要她离开白雀庵, 马上就会有人出来好言将她劝回去。
最重要的是,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显。一想到要见他,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了。她不想看见那孩子怨恨的眼神。
“恕我直言,您头上这三千烦恼丝还没落尽,又怎能算得上是方外之人呢而且您根本就无心遁入空门, 为何要以此为借口逃避呢”楚辞说道。
要是这公主真的一心向佛, 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从种种迹象来看, 她分明没这个心思啊
“放肆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公主恼羞成怒。
楚辞笑了一声“您不是慧觉师父吗我与您争论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来放肆一说,除非您承认自己根本抛不下公主的身份。”
“我与你们没什么好说的,送客”
一旁的侍女立刻过来请他们离开。
祝峰不肯走,叫道“你算什么娘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受难也无动于衷,怪不得四郎从来不提起你,他一定是看穿你的真面目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不用激我。”公主听了他的话,心脏猛地一缩,但还是装着冷淡的样子。
“公主,还请你再考虑一下。现在能让姜显不再受苦的只有你,如果你不出手,那旁人就更没有出手的理由了”楚辞说道。
他有时候也挺讨厌这种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的想法的。虽说百善孝为先,但这种愚孝一点也不可取。在现代时,有些人甚至都还有这种思想,认为自己生下孩子,就可以掌控他的人生。却不知如果能够双向选择的话,一部分的人都会失去成为父母的资格。
“我”
“你们不用求她”花厅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少年,他神情冷淡地看着平昌公主,待转向楚辞和祝峰后,眼神里才多了点温情。
公主猝不及防,一下子愣在那里说不出话,只痴痴地看着姜显,等发现姜显拉着他们二人往外走时,才急忙开口。
“显显儿”公主刚刚未流尽的眼泪刹那之间又流了下来,她贪婪地看着姜显,想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中。
姜显停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但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立在那里,想要听一听她想说什么。他是在她哀声痛哭时来的,当时听她哭得那么凄切,姜显心里也很不好受。正当他准备进去看看她时,楚司业开口了,他心里存了一份期待,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可没想到,会听到那么几句话。
“显儿”公主又叫了一声,心里想说的话太多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姜显这次没有迟疑,拉着二人就走了出去。
公主这才慌了,急忙起身朝这边追了过来。却在经过门槛时,不小心绊倒了,重重地摔在地上。
侍女一声惊呼,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姜显看着她趴在地上,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己,忍不住走过去将她扶起来。
不等公主开心,姜显就说“慧觉师父,你往后小心点吧。未免打扰师父清修,自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踏入白雀庵一步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缠绕着她,公主猛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显儿,你听我说,娘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娘是有苦衷的”
“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总归我是个亲缘淡薄的人,你放心吧,我不会怨恨任何人。”姜显说完,就起身朝外走去。
“你别走”公主冲过来拉住姜显,她知道姜显今天这一走,从此母子之情必然尽皆断绝。“你们进来,我把实情告诉你们。”
“为此,我不再过问任何事,因为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听完了公主的话,楚辞几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这世上竟然有如此道貌岸然的小人,对自己孩子的态度根本就不像亲人,反而像是仇人。
“恕我直言,公主,你怎么就认定只要你走,他就一定会立姜显为世子呢你又为什么认定,他就不会再对姜显下狠手呢”楚辞觉得,这位公主未免有些天真了。
“他到底是显儿的爹,虎毒不食子,他只是恨我罢了。只要我走了,他心中就没有怨恨,自然也不会迁怒于显儿。”
“您想得太简单了,光是听您刚才说的话,我就觉得那镇南王爷对姜显没有一点的父子之情。试问世界上有哪个父亲会拿孩子的前途来威胁他的母亲又有哪个父亲会口口声声骂自己的孩子为孽畜呢您再仔细想想,镇南王爷有没有抱过姜显一次,有没有关心过他一句”
“这”
“您尚且在府里,他们就敢阴谋陷害姜显为杀人凶手,您离开了,姜显他又怎可能过得好呢”
“可我不离开又能怎么办呢我不离开,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显儿去死了”
“您为什么不去告诉先帝呢”
“这涉及到上一辈的恩怨,这里就不再说了。我一个女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和他斗。”公主没办法对着小辈说自己的母亲。
“其实有的,端看您愿不愿意和他斗。”
“你有什么办法”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豁出去,没有什么事是干不成的。”
“可是,这会不会有损显儿的名誉”
“公主,您担心什么呢现在不比当年,他二哥可还好好活着呢他既说您是个泼妇,您干脆就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泼妇。”楚辞笑得一脸狡诈。
其余几人见他这样,难免心中一寒。
天和帝刚刚下朝,他坐在御书房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堂上的大臣们个个战斗力都极强,他耳朵都快给吵聋了。
昨天猎场一事他一听说,便知今天绝对无法清静了。先是何阳他爹弹劾楚辞绑了他儿子进入猎场,置其于危机之中,其心可诛。而后又是朱、吴两家联手弹劾何阳他爹教子无方,其子心狠手辣,欲借老虎之手杀人,而楚辞爱生心切,才做此无奈之举,非但不能罚,还得奖才是。紧接着又是御史台弹劾楚辞,说他当众顶撞镇南王,目无尊卑,视朝廷法纪于无物,必须严惩。
一桩接一桩的,都和楚辞有关,天和帝不禁苦笑,这位三元及第的楚司业,可真能惹事。就连秋秋昨天回来,都一个劲追问关于楚辞的事,小脸上满是担心。
今天他们还没有争论出个结果来,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想到明天的朝堂也会是菜市场一般,天和帝就忍不住叹气。
“启禀皇上,平昌公主和镇南王世子在外求见。”门外的太监进来禀告。
“四妹妹她不是一心皈依佛门了吗”天和帝自言自语,然后抬头冲下面的太监说道,“宣她们进来。”
“是宣平昌公主,镇南王世子觐见。”
姜显搀扶着平昌公主进殿,天和帝见她一身男装打扮,便问“四妹妹,你这是做何打扮”
“臣妹拜见皇兄还请皇兄为臣妹做主啊臣妹不如此打扮根本就出不来”平昌公主有些犹豫,但想到姜显,还是扑通一声跪下来,伏在地上大声哭嚎。
皇上震惊了,他这位妹妹自来沉静内敛,从不以其他情绪示人,今日竟然如此不顾颜面,想来是已经委屈到了极点。
“你先起来,将这事说清楚。”
平昌公主不肯起来“皇兄有所不知,我入白雀庵四载有余,根本就不是外人传说的那样,而是被逼无奈姜奎那个畜生以显儿为威胁,将我囚禁在那里,附近还有人看守,我若不乔装打扮,根本出不得那白雀庵。”
“什么你此话可当真”天和帝大为震怒,他对虞绮虽然无太多感情,可她到底也是皇室中人,如今竟被臣子囚禁,他不得不想,姜奎此举,是否暗藏深意。
“千真万确,您若不信,只去白雀庵附近的陈家村,将那陈壮一家拿来审问便知。”
“来人,按平昌公主说的去做,并且去镇南王府宣召镇南王进宫”天和帝沉着脸下令。
平昌公主仍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她以前在人前太端着了,生怕自己一言一行被别人挑出规矩,然后又把她和她娘联系起来。
她现在发现,有时候放开一点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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