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被找到时,他们刚和人讨价还价完。小说网当时两方唾沫横飞,吵得不可开交,不过,向对方喷唾沫星子的主力军是褚英。
这次他们要采购的是一种用于舞台底下的大缸,相当于是扩音器的效果。楚辞之前十分奇怪,为什么戏班子的人嗓门那么大,后来他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戏台底下放置了几口大缸。若是条件比较好的戏院,还会在下面修建一口井,扩音的效果就更好了。有些富家老爷的戏台子建在水中,目的也是为了以水扩音。
这大缸并不是家里用的普通水缸,他的缸壁是要更加厚一点的,这样扩音效果也会更好一些。楚辞千方打听,再三证明自己不是同行,才问出来,原来京城戏唱得好的园子几乎都是在西城的一家铺子里买的,叫做什么“缸瓦舍”。楚辞初听的时候不知怎么想成了“瓦岗寨”,还惊了一下。
打听清楚之后,他就去了户部找褚英。
当初用来修园子的钱支出到最后还剩了两千多两。之后楚辞便让褚英做了账,将其交到了陈海平的府上,让他分发给各位老爷,毕竟当初说的是“多退少补”。
结果,不出一日这钱又被送回户部,在原有的基础上还增加了两千两。陈海平信中说道,这钱他们对账的时候已经算清楚了,早就知晓能多两千两左右,他们打了赌,赌户部会不会按照之前说好的将钱退回。他十分荣幸赌对了,这是他赢来的一部分钱,现将其退回户部,以做采买之用。楚辞当即决定,广场上设置的广告位,第一期就要免费给陈家商铺打广告。
现在,这水缸是要用于廿七那日的“孔戏”,自然就要动用这里面的钱了。而且,叫上褚英的话,讲价有保障。
楚辞笑眯眯地看着那五大三粗的老板在褚英的攻势下败下阵来,最终决定以比批发价还少半成的价钱买下了二十几口大缸,并且还争取到了包邮的福利。
眼看着老板进去叫伙计搬东西了,褚英松了口气,说道“一个大男人居然如此会讲价,真是怪事了。”
楚辞默默不语,讲赢了的有资格说这话吗
褚英抬头一看,楚辞是这副表情,当下便准备和他理论几句,孰料立刻从门口进来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拉着楚辞就要走。
“诶诶,等等,小福子公公,怎么了楚某这里还有事要办呢”
“哎哟我的楚司业啊您可快别说了,那边才是十万火急的事呢,皇上他老人家大发雷霆,说是要立刻见到您呢”小福子虚拭了一下汗水,一脸的焦急。
楚辞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又被御史台弹劾了不成,贸然进宫当了炮灰怎么办
“小福子公公,我这里的事也很重要啊,若是孔子祭弄不好,到时候皇上也是要怪罪的。这样吧,你就把宫里的事先说给我听一听,好让我心里有个底,成吗”楚辞故意拖延时间。
小福子无法,只能快速组织语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楚辞一听不是弹劾他,立刻松了一口气,再一听和他的学生有关,心又提了上去。
楚辞听完全部,抢先一步出了门,小福子立刻跟上,谁知刚出了门,楚辞又折返回了那“缸瓦舍”,急得小福子想要跳脚。
幸好,楚辞没再考验他脆弱的小心脏。只几息之间,便拖了一个人过来。
“楚司业,您这是”小福子看看被楚辞拉着不放的褚英,有些目瞪口呆。
“放心吧,等会能用上他的。事情紧急,来不及解释清楚了,先上车再说吧。”楚辞拖着褚英上了马车,然后朝户部跟来的一个书记官叫道,“你记得点清缸数,让他们把这送到南郊文化公园去”
马儿飞快地向前跑着,偶尔从车里飘出几声低语,这声音里藏着许多狡黠,不知他们又在谋划什么了。
天和帝看着大殿下剑拔弩张,泾渭分明的两拨人,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头痛。他很想像以往父皇在世时一样,称病回去休息,可是他不能。
“去看看,楚辞怎么还没来”他低声吩咐身边的太监总管。
“是,奴才这就去。”太监总管刚要出门,门外就传来了声音。
“户部金部郎中褚英,国子监司业楚辞到。”
太监总管精神一振,手上拂尘往后一甩,上前两步,朗声叫道“宣户部褚英,国子监楚辞进殿”
声音层层传递,不多时,楚辞和褚英就进来了。他们向皇上问好,待皇上叫起之后,褚英暂退一边,只留楚辞站在中间。
“不知圣上传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楚辞,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学生他们竟然把九铢皇子打成这个样子,真是岂有此理朕刚刚问过了,他们说是奉你的命令办事的,现在,朕命你将此事好好善后,不然的话,朕摘了你顶上的帽子”天和帝吹胡子瞪眼,将楚辞大骂了一通。学子这边惊慌不已,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使团这边则趾高气昂,认为大魏皇帝陛下是在为他们讨回公道。
楚辞吓得连忙行了一礼,口中直呼冤枉“圣上,微臣今日一直都在外面,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此事既然涉及到我的学生们,若他们真做错了事,那我这个为人师长的责无旁贷。不过,能否想让微臣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来理论是非功过,到时候,该由微臣承担的责任,微臣也万万不会推卸”
温然听了,首先站了出来“皇上,此事乃因臣子而生,不关楚司业的事,还请皇上降罪于我。”
“皇上,人是我打的,不关他们的事,请您降罪于我。”姜显也站了出来。
其他几人一听,立刻也争先恐后地上前认罪。
“哼,你们几个刚刚不是死咬着没犯错吗怎么这会又纷纷向朕请罪了”
几个少年人脸上有些委屈,若不是皇上要责怪楚司业,他们便是死,也不会和这些不通礼数的人服软的
“你们几个闭嘴还没有问你们,不可胡言乱语”楚辞板着脸教训他们,见他们低下头,然后又转向皇上,“请圣上恕微臣管教不严,才让他们这般不懂规矩。”
皇上挥挥手,示意不要紧,然后让他赶快问话。
“是。”楚辞恭敬点头,然后面向温然,问道,“温然,你刚刚说此事因你而起,那我问你,你为何无缘无故要与九铢皇子等人起争执”
温然眼眶红了“楚司业,温然并非无礼之人,又怎会无缘无故和他们起争执呢我们今日去布置场地,刚进去没一会,我便听见有人在外喧哗。学生心中不解,就出去看了看,正好看见那人与门口的侍卫争执不休,硬要闯进来。”温然手一指,便指在了对面肿了脸的九铢皇子身上。
“哦那下官想问了,尊贵的九铢皇子殿下,又是因何事会与门口的侍卫争执不休呢”楚辞慢慢踱步过去,疑惑地问道。
“哼”九铢皇子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九铢皇子,你这样就让下官为难了,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下官实在难以判断谁对谁错。还是说,皇子殿下想就此了结此事”
“做梦他们打了我,本皇子绝不善罢甘休我会和侍卫起争执,是因为他们狗眼看人低,看不起我们小国来的人”九铢皇子恨恨地说道。
楚辞大惊失色“这其中必有误会我们大魏乃礼仪之邦,人人知礼守礼,知各位远道而来,尽地主之谊都来不及,又怎会看不起贵国呢这样吧,咱们把他们叫上来问个究竟,看其中是否有误会”
楚辞看向皇上,皇上挥了挥手,太监总管叫道“传南郊守卫上殿”
两个侍卫被叫上殿,表情都是十分不安的。楚辞走过去,温声道“各位,本官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还请大家据实相告。刚刚九铢皇子说你们看不起他们,可有此事”
“楚司业,我们怎么敢呢他们的衣服样式不同,我们一猜就知道他们身份不同,从头到尾都是很客气的,从来没有不敬过。”侍卫丁平苦着脸说道。
“是啊,他们第一次过来时,我便说了,这园子廿七才会打开,请他们到时候再来。可是他们走了一会之后,这位又掉头回来,不顾我们的阻拦就要往里头闯。我们兄弟奉了皇命在此看守,怎敢误放人进去呢,这才不客气了一些,倒也只是劝说,并未动手。”侍卫赵胜补充道。
楚辞点点头,赞叹道“几位尽忠职守,实在令人佩服,我瞧见你们似乎也受了点伤,还是早点回去休养吧。”
“多谢圣上,多谢楚司业”两人相携着离开。
“好了,九铢皇子殿下,现在该您告诉下官,你在明知此园不可进的同时,为何又要二次返回闯入呢”楚辞转过头看着九铢皇子,神色间多了一丝不认同。
“还不是那些人,既然说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为什么他们可以呢这难道不是瞧不起我们吗”
“这个,下官就可以解释。因为这园子是要用来举行祭孔仪式的,这些学子身为国子监的人,自然应当奉献力量,所以下官让他们去那里是要将过两日要用的东西布置妥当。这属于内部之事,皇子殿下应该不想知道得太过详细吧”
“那,本皇子不知者不罪,他们应该好言相劝,为什么要先动手呢”九铢皇子被他这样剖开了一问,瞬间有些理屈,只能扯到其他方面。
“打你的人是他吗”楚辞指了指姜显。九铢皇子点了点头,他现在想起那飞刀还有恐怖。
“姜显,你为何要动手”
姜显沉默了一会,然后张口说道“温然一直没回来,我们出去找他,刚好看见他要打温然,就动手了。”
楚辞听罢,回头看向九铢皇子,问道“您为什么要打温然”
九铢皇子支支吾吾“本皇子只是吓唬吓唬他罢了谁会对一个小娃娃动真格的。”
楚辞摇了摇脑袋,一脸的失望“九铢皇子殿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都说了他只是一个小娃娃,您怎么还能吓唬他呢更何况,当时情况危急,你这般表现很难让人相信你只是想要吓唬他呀”
“我”
“您可能想说确实如此,可是事情没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当时没人护着,皇子一拳过去,恐怕我这学生经受不住,若打出个好歹来,皇子殿下准备怎么办呢”
“他”
“他护友心切,只是防患于未然,这不过份吧”
“你”
“在下只是据实分析,这其中若有差错,还请皇子指出来。”
楚辞拱手看向那位九铢皇子,他张了张嘴,然后颓然道“没有。”
“那行,既然九铢皇子也认同在下说得,那我就把这事理一理。首先,驻守的侍卫尽忠职守,于此事上并无半点过错,却被皇子带人打成重伤,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我帮他们向皇子讨点医药费,这不过分吧”楚辞询问道。
九铢皇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好,再说我这学生。他身为大魏子民,又奉了先生之命,出来调解争执,却差点被打一顿,以至于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我帮他向皇子讨点银子买点安神药,这不过分吧”
“可是好吧。”九铢皇子听他说的句句在理,虽心里总觉得别扭,还是忍不住附和。
“行,再说他们。他们护友心切,与皇子发生了争执,继而动起手来,将皇子打伤,这实在是不应该。但是,他们里面最大的也才十五岁,最小的不过十三岁,还都是不懂事的毛孩子,皇子一个大人,应该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吧再加上起因是因为皇子要硬闯我大魏禁地,他们身为大魏子民,出手卫国,值得表扬。所以我认为,这一茬算是功过相抵,皇子认为呢”
“禁地”九铢皇子瞪大眼睛。
“哦,未开放之地都算禁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子是否认同楚某刚刚所言”
“呃,对,对吧”
“对就行了而且楚某刚刚在外等候觐见时就打听清楚了,皇子与人斗殴将我们那的花木损坏了四盆,瓷器打破了一对,汉白玉造的柱子也缺了口。这些都是极其贵重之物。尊贵的皇子殿下,在下一直听闻九铢茶卡尔山盛产金银矿石,贵国之财大气粗,各国皆有所闻,皇子殿下,您该不会这么小气,让我们独自承担损失吧”
九铢皇子先被楚辞吹捧得很是舒服,然后又受他刺激,一口便答应下来了。
“行了,那么,只要皇子殿下将银子掏了,咱们这笔账就算清了。今日之事纯属误会,待廿七日再邀皇子一同观礼,届时必以贵宾之礼相待。皇子殿下身上有伤,就先去驿馆休息吧,留一个人下来付账就行了。”楚辞好心地提醒道。
“也是,多谢楚司业了。阿五,你就留在这里,算清数目后,赔偿他们便是。”九铢皇子哈哈笑着,不小心扯痛了嘴角的伤口,然后捂着嘴巴离开了。
使团的其他人刚才一声不吭,这会儿正主走了,他们更不会说什么,也纷纷跟着告辞了。
“皇上,这是户部的褚英,他精于算学,对城中物价十分了解,不由就由他和贵使商议一下应该赔付的价钱吧”
天和帝极力抑制住想要大笑的冲动,点头允了。
褚英心中暗暗感激,知道楚辞这是想让他在皇上露脸,当下对着皇上行了个礼,然后面向阿五,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算盘,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珠子,将楚辞刚刚列出的账目一笔一笔算了出来。
他的记忆能力十分强,就算这些东西涉及到的价格多而杂,他也都记得十分清楚。
最后,他对那个叫阿五的粲然一笑,说道“承惠一共是一千三百五十二两八钱七分。鉴于你们是我大魏远客,零头就免了吧。”
阿五被他的笑容所迷,愣愣地掏出了几张银票和五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褚英蹙眉“这数目好像不对吧”
“不是,不是说零头免了吗”
“我说的零头是八钱七分,那二两银子怎么能算是零头呢”褚英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
那阿五不知是幻想破灭还是怎么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好,从身上又掏出二两银子,放在他手上便走了。
楚辞微笑着看向天和帝,说道“圣上,不知这样善了,您可还满意”
天和帝瞪了他一眼,说道“这次算你走运,把这群糟心的玩意儿领走,朕现在不想看见他们。”
楚辞和褚英领着学子们离开后,天和帝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也退下,殿门刚关上,里面便爆发出一阵大笑,久久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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