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 实在对不住, 情难自制, 情难自制。”杨大人继续赔笑。
其他人奇怪地看着他, 到底是怎么样的文章, 才会这么让人情难自制呢
有人放下手里的卷子走了过去,将杨大人大加称赞的那篇拿在手上。他看了许久之后,喟然长叹“锦绣文章啊, 颇有唐宋之风, 韵味隽永,豪放洒脱, 无一字不精。”
大家听见这样至高的评价, 不由也起了好奇心。纷纷放下手中的文章来看这一篇。
“诸位说, 我是荐还是不荐”杨大人有些苦恼。主要是这篇文章和先前那些完全不一样, 荐了的话, 恐主考官不喜。
“当然是荐了, 若你不荐的话,日后复卷复到这一篇, 岂不是误了你的名声何况, 这上面还有人呢。”黄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杨大人头上渗出了一些汗水。确实啊, 只顾着想主考官了,却忽略了其他部分。
要知道乡试放榜之日, 落榜学子是有机会质问主考官的, 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 落榜之后自然不会不闻不问。
“是极是极。”他连连点头,然后拿着卷子又看了一遍。看罢,他又用朱笔在卷首画了一个圈,在上面写了一个“荐”字。
写完之后本应放手,可是他思来想去之后,又在上面加了一个圈。这就相当于重磅推荐了,一般来说,副主考是会先看这样的卷子的,中的几率也更大些。
改好之后,他将文章放置在另一侧,和其他人强力推荐的文章放在一处,等着先呈上去。
另一间房里,坐了五个副主考。相较于其他的官员,他们显得悠哉的多,此刻正聚在一起品茗论道。
他们是从周边省份抽调过来的,其中有一省,历来以学风浓郁出名。在他们那里,随处可见手不释卷的读书人。甚至岸边垂钓老人,山间砍柴农夫,在闲暇之时,也会摸出一本书看看。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看懂,单就学风而言,他们那里确实是略胜一筹的。而且读书人一多,质量当然也就有所提升了。根据调查结果来看,他们省的学子在每三年一次的会试上,排在前十的几率基本是百分之百的。
也就是说,每三年一科的二甲进士之中,至少有一个是鲁东省学子,甚至有时不止一个。他们这个省,中状元的人数也是最多的。
身为鲁东省的学官,顾大人一向都是很骄傲的。这些日子,也没少在这些同僚中间,批评西江府的进学风气不够好。
其他同僚虽不是西江省的,但也有点不快,因为他们所处的地域,也无形中被贬低了一波。
“各位大人,第一批考卷到了,烦请大人们在上面登个名。”
正说着话,帘外便传来了声音。这些衙差抬着一箱试卷站在门外,等着他们接收。
两个副主考签了名,然后合力将文章抬了进去。
这文章分上下两层,中间以白纸分隔,上层为他们阅卷之中最好的,下层为一般的。
他们先将上层文章取出,分发了一下,就开始阅卷。
鲁东省的那位顾大人一边批阅一边摇头“就这样的文章,竟也值得圈两次若放在我鲁东省,只怕第一场就被判为落卷了。”
不过一会儿,他地下就落了好几张试卷。
“顾兄,还请手下留情,毕竟我们也是需按名额递卷的,落得太多,到了后头遇见更不好,岂不是还要将其找回来”沈大人忍不住说道。
顾大人一僵,显然刚刚想到这一出。他嘴硬道“虽是如此,我也不能叫这等文章被取中。”然而他的动作却放缓了很多,试卷不再像刚刚一样,雪花片似的飞下来。
其他大人但笑不语,只可惜了前面几张落卷。
有一位韩大人,他翻开手底下的一份试卷,刚看两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荐了一份这样的卷子上来”
“什么样的”坐在他身旁的沈大人问。
“辞藻华丽,狂狷肆意的。恐怕不合张公之意呀。”
“给我看看。”沈大人接过试卷,先看前面,表情微微一怔,然后又看向后面。看完了三篇文章之后,他竟然有些佩服这个学子了。
科举之中,无论哪场,揣摩主考官的喜好,都是大家必做的事情。他自己身为一府提学,那点喜好也被人揣摩透了,写上来的文章,基本上都是他喜欢的文风。
而做为本届乡试主考官的张松年,没道理让人揣摩不透。他先前所改的文章,基本上偏偏都是仿古之骈文,他虽有不适,但考虑到主考官的喜好,还是取了几篇好的上去。
乍一看这份试卷,三篇文章,竟无一篇是骈文,反而是近古之散文。这散文深得宋人之精髓,形散而神不散,字字珠玑,句句锦绣。其中所用典故也十分精简,三言两语便将其中内涵道出。
“韩兄,你看完这篇了吗”
韩大人摇了摇头,然后沈大人在上面画圈,写了个取字后,将文章递给他,让他看完。
韩大人看完之后,面色复杂“若这样的文章不取,先前取中的那些都应焚烧殆尽了。罢了,就是拼着张公不喜,我也是要取这一篇的。”说罢,就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写了个大大的取字。
坐在他对面的顾大人笑了一声“到底是怎么样的文章,竟让沈兄韩兄如此犹豫不决不妨让我也看看。”
他漫不经心地接过试卷,看了一会后却瞪大了眼,第一反应却是去扒名字。可惜上面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顾兄,这张试卷如何”
“虽然文笔稚嫩,但确有可圈可点之处。我觉得此人,必是在我鲁东求学之后,返原地乡试的。其文风和我鲁东学子,甚为相似。”
其他大人心里有些鄙视,娘的,之前就一个劲的贬低,现在遇到个好的,就说在鲁东求过学,脸呢还要不要了
顾大人在上面也写了一个取字后,将其递给了其他两位大人,他们看完之后,也都在上面写了取字。
呈上去给主考官的试卷,是要经过五位副主考同审的,一般来说,一份试卷,只要有三个取字,那么基本上就稳中了。若只一个取字,虽会呈上去,但中的几率不是特别大。
这一份试卷竟能有五个取字,若不是他的文风实在不合张大人之意,他们几乎可以断定,这位就是解元郎了。
如今,虽可能不是解元郎,但也不至于因为主考官不喜而落榜。
“张大人,首场试卷到了。”
“搬进来吧。”
“是。”
张松年独坐一处,正在批改公文。他虽然被任命为本届主考,但是翰林院的公务,也是不能放下的。
他将公文推至一边,然后喝了一盏茶,又闭目养神了片刻,方才掏出第一份文章。
“咦,竟是二重举荐,五人同取的”张松年只看卷首便无语了,这是有多怕他不取这份试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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