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错”郁恪声音冷冷的, 眼底却燃起了一团火, 仿佛要灼烧一切,“我喜欢你,有什么错需要改”
楚棠听着,胸膛起伏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贴着墙, 腰背挺直, 青丝披散,下巴被青年钳制住, 但眸光轻寒,盯着眼前的人, 气势分毫不比他差, 语气平淡, 好似从来没有情绪波动过,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郁恪, 你骗我, 就是最大的错。”
郁恪牙齿咬得紧紧的,话语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我是骗了你可我若不骗你,你早就离开我再也不理我了”
他知道, 如果楚棠知道真相, 知道他并不是真心悔过,知道他说的成婚是假的, 他会很生气任谁都不能被亲近的人这样欺骗, 更何况是一向习惯掌控一切的楚棠呢。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还不可以将楚棠控制在身边,只能自己去找他,他怕楚棠还介怀,只能说谎来接近他,利用楚棠的信任和心软来步步为营。
孰轻孰重,他还不清楚吗
见不到楚棠三年已经是他的极限,要是让楚棠再那般疏远他,他都说不清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渴求着接近楚棠,接近喜欢的人,有什么错
郁恪紧紧抿唇,盯着楚棠。
楚棠就这样由他牵制着,由他看着,洁白的面容冷若冰霜,无波无澜,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只平静地回视青年。
仿佛打量够了,楚棠收回视线,优美的唇线微微勾出一抹漠然的笑“郁恪。”
郁恪的手指抖了下。
“你很聪明。”楚棠道,“我确实被你骗到了。”
其实不是郁恪聪明,是楚棠太相信自己养大的小孩了。
郁恪露出一个笑,苦涩又嘲弄“是啊,要不我怎么还能接近你呢”
似乎觉得不想再这样挨下去,似乎憎恶他这样的触碰,楚棠伸了手,扣住了他捏着楚棠下巴的手。
明明楚棠的手指冰冷如玉,却好像烫极了,将郁恪的心都烧出个洞来,将他的怒气烧得如同灰烬。
郁恪倔强地没有松手。
楚棠指节发白,隐隐能听到骨骼响动的声音“你放开。”
郁恪松了一点儿手劲,嘴里依然道“不可能。”
楚棠深呼吸,眼珠子转过来,像深邃无澜的湖底,漆黑又无情“那你就没有想过,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又该怎么处理”
被他这样看着,郁恪心里涌上一股无望的挣扎,红着眼眶,带这些绝望,道“我能怎么处理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一直都是你在主宰吗三年前你要离开,我阻止不了,三年后,也是因为你允许我接近,我才能接近”
“好,那最后一次也由臣主宰好了,”楚棠冷笑,果断道,“我不喜欢你,如此而已。”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郁恪蓦地噤了声,仿佛被人抽尽了力气,脸上的血色骤然消失殆尽。
楚棠眸色淡漠,收了手,似乎懒得碰他。
郁恪茫然地松开他,颓丧地、踉跄着后退一步,轻轻而无意识道“啊其实我知道的,哥哥,我知道的。”
他喃喃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虽然你一直教导辅佐着我,可好像并不是因为我才来到我身边的,我知道我这种人,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楚棠下颌紧绷了一下,似乎是咬了下牙齿。
郁恪抬起头,眼神都有些疯魔了,盯着楚棠,眼底猩红“哥哥不喜欢我,那我就让哥哥喜欢我就好了。”
楚棠冷冷道“你疯了。”
郁恪抹了把眼睛,哽咽着道“是,我就是疯了。楚棠,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注定要疯的。”
楚棠扭过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叶子上啪嗒啪嗒响。
两人僵持着,殿里的气氛窒息一般凝固,隐约还能听见青年沉重的呼吸和抽泣声。
清凉的雨丝飘了进来,楚棠清醒了那么一些,心说自己一个大人,和小孩子置什么气呢,小孩子不懂事意气用事,他难道还不能冷静解决吗
他转过身,正要说话,手腕上却突然被大力攥住,后脑被大手扣着,眼前一暗,唇上一痛。
郁恪抓着他的手,无比凶狠地吻了下来。
那只是很简单粗暴的嘴唇碰撞,带着对方不管不顾的决绝,没有丝毫的旖旎感。
楚棠脑里轰的炸开,回过神,狠狠推开了他,一瞬间的恼怒让他顾不得平日的礼数,镇定抛之脑后,促使他扬起了右手。
响亮的一声“啪”,殿里回荡着清脆的耳光声。
郁恪侧过头,脸颊上浮起红红的指印,嘴角渗出血迹,眼神阴鸷。
楚棠略微哆嗦着收回手,声音冷凝“郁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郁恪呵了一声,回过头来,面无表情道“我知道,我在亲吻我喜欢的哥哥啊。”
“郁恪”楚棠低喝道,“我看你已经神志不清了。”
“我早就神志不清了,”郁恪沉声道,恍如外面冷冽的雨珠,“今晚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但只有一点,哥哥不该给我塞人过来。”
楚棠冷声道“你是我什么人我塞人还要过问你吗”
郁恪一寸一寸地凝视他“你是老师,是国师,教训我打罚我都可以,我毫无怨言。但就凭我喜欢你,你就不能那样做。”
那一刹那,楚棠的头疼得不得了“你怎么就知道是哪种喜欢”
那一巴掌似乎将郁恪打冷静了下来,他说话条理都清晰了很多“我清楚得很。今晚我虽鲁莽,但绝不是无理取闹。今晚之前,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塞人过来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以后就不可以那样做的,哥哥。”
郁恪紧盯着他,眸色暗沉,侵略气息浓厚,像是在不动声色锁定自己的领地。
楚棠丝毫不为所动,指着门口,气极道“滚。”
“学生惹老师生气了,这就给老师请罪。”郁恪收回目光,抛下这一句话,就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不知是冷的还是刚才余热未散,楚棠背脊沁出薄薄的汗来,黏黏的,不舒服。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砸下来。
转身的瞬间,郁恪凶狠的眼神就支撑不住了,没有楚棠看着,他强自伪装出来的冷静顿时溃不成军。
听到楚棠那么冷淡的拒绝,他早就心痛到无法呼吸,恨不得哭着求着问楚棠为什么不喜欢他,然后像小时候那样,哭一哭闹一闹就能获得楚棠的心软。
可这次不一样,楚棠不会那么容易心软的。
想到这儿,他嘴里都开始泛滥出苦涩。
他清楚极了。
楚棠以往对他的好,全都建立在亲情上。他妄图跨越雷池,就是在破坏楚棠对他的特殊。但那又怎么样呢,他这么喜欢楚棠,他根本不满足于那一点儿亲情,除了横冲直撞之外,他能怎么办
今晚楚棠能塞人给他,明天他就有可能去找别人成亲。郁恪想到就气急攻心,怒火能烧了方圆百里。
等到楚棠成了亲,在楚棠面前,难道他还要装作一副君臣有礼的样子吗
斜风雨丝从走廊外打了进来,郁恪面无表情,衣服被吹得翻飞。
“皇上万福。”长杨宫的宫侍看到他,齐齐屈膝行礼。
郁恪身后也跟着宫侍,似乎知道主子心情不好,战战兢兢的,生怕惹祸上身。
郁恪道“都出去。”
“是。”
郁恪走出了长廊。
没有了遮挡,霎时,瓢泼雨水毫不留情地淋湿了他。郁恪走到楚棠的寝殿门口,一掀下袍,在布满鹅卵石的空地上跪了下来。
他挺直了腰杆,后背绷得直直的,跪得如同一座笔直的山。
大雨倾盆,偶尔几道电闪雷鸣,雨幕像纱烟一样将天地拢了起来。
寂静无人的长杨宫,只有他一个人在雨下,孤零零的,却又万分坚定。
好啊,楚棠不是喜欢可怜的吗,他现在就可怜给他看。
他最会活学活用了。
郁恪抿着唇,脸庞年轻而英俊,线条冷毅,眼神阴冷。
其实他不该今晚就来摊牌的,毫无准备,和三年前莽撞的他没有丝毫变化,半点儿长进都没有他现在是楚棠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气恼楚棠塞人给他
楚棠多好啊,忠心耿耿,从不逾矩,还善解人意,送了人来伺候他,多体贴的一个臣子和老师,还操心他的生活。
郁恪捏了下拳头,恨得牙痒痒。
他才不管,他就是要强词夺理。谁叫楚棠要气他呢,谁叫楚棠被他骗了呢,谁叫楚棠那么信任这个弟弟和学生。
雨夜里,乌云沉沉,狂风大作,吹得树枝沙沙作响,雨滴落下,溅起水花。
郁恪眼里忽然就落下泪来,混在雨水里,转瞬就不见了。
他是对不起楚棠。楚棠那么信任他,那么爱护他,小时候将他带在身边护着,长大了也惯着他纵着他,都怪他让楚棠失望了。
是他痴心妄想,是他狼子野心,全都是他的错。楚棠做错了什么,要黏上他这么个人他竟然还敢来怪楚棠
钝痛感如潮水涌来,郁恪心如刀割,快要呼吸不了了。
所幸人都出去了,没人能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屋檐外,年轻的帝王笔直跪着,睫毛挂着雨珠,头发衣服全湿了。
许忆隐在黑暗里,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眼里若有若无有着些悲悯,不知是在可怜郁恪,还是在可怜自己可以预知的以后。
大概和这个帝王一样,只能在雨夜里求他不要生气吧。
殿内,楚棠眼眸已经冷淡了下来,脸颊还有一丝气愤的红。
正喝着水,余光瞥到了窗外那抹黑色的人影,楚棠手一顿,抬手扔了茶杯。
杯子“当啷”一声打掉了窗撑,一齐掉在外面,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中,木窗落了下来,关闭上,看不到外面的人了。
楚棠用手背捂了下眼睛,手心处还有微余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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