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恪指腹抹了抹唇角, 笑意却遮也遮不住。
容约看着他快要笑出声的得意样子, 恼怒极了, 咬牙切齿道“他怎么可能不知情”
他明里暗里提醒了郁恪多少次, 不能对国师有逾越师生情谊,否则天理不容。可郁恪却明知故犯现在还耀武扬威地在对他炫耀, 仿佛在嘲笑他不能拥有楚棠。
楚棠回头看了眼一脸无辜且置身事外的郁恪, 抿了抿唇,转过头, 道“此事我能解释, 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容约之前肯敞开心扉和他倾诉他喜欢郁恪的心思,一定是很信任他。可他现在横刀夺爱, 实在非君子所为。
容约更不可置信了, 道“你真的也喜欢他”
知道自己的学生怀有这么龌龊的心思,楚棠居然、居然不感到恶心那他呢他算什么
他喜欢楚棠那么久,以为楚棠喜欢女人,以为楚棠不喜欢被男人打扰,忍了那么久,除了那次的倾诉,他未曾继续纠缠过楚棠, 从来只是以礼相待, 克制着不逾矩。
现在楚棠却和皇上在一起了叫他怎能不气恼。
听到了容约说的“也喜欢”, 楚棠默然。
晚风吹过, 将他长发拂撩过腰间, 白衣束腰, 更显得他腰肢纤细,肌肤莹润,在夜色中好像泛着白光。
楚棠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两小卷帘,遮住了他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容约像着了魔似的,朝楚棠走了一步,却不想脚下一个踉跄。
楚棠往前一步想要接住他,郁恪却比他更快,大步越过他,一把扶住了容约,声音含着关心“容卿小心。”
容约脸上的哀意瞬间消失了,立刻推开郁恪的手,深恶痛绝地低声道“你故意的。”
“你在说什么”郁恪收回手,眨眨眼,笑容无害。
郁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们的表情,楚棠只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话,踌躇了一会儿,出声道“陛下既不知情况,那便交给我们自己处理,好吗”
他倒不是担心郁恪知道容约的心思后会变心,他反而是担心郁恪会让容约更伤心这种情况下,郁恪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吧,况且他俩之后还是君臣,为免两人尴尬,郁恪还是继续不知道的为好。
两人面对面站着,不相上下的身高,气势竟也一样的骇人。
只是郁恪身后有楚棠,到底气焰足了点,却又不得不收敛着,以免楚棠发现。
晚风骤然变大,荷花池边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圆润如盘的荷叶被风吹得几乎要翻起来了。闻着浓浓的火药味,黎原盛他们都不敢靠近。
容约直视着郁恪,眼里还冒着一丝火气,但到底冷静了下来。
方才他是气急攻心,失去了冷静,没看清郁恪昭然若揭的心计。现在仔细想想,郁恪分明就是想让他自乱阵脚,从而破坏他和楚棠的关系。
回想起来,以往郁恪对楚棠的亲昵、信任、占有欲,钟钟蛛丝马迹,明显就是和他一样的心思
都是男人,他怎么可能看不懂郁恪的眼神所以疑惑常常有,也时不时问过郁恪。最后还不是因为郁恪卓越精湛的演技,他才给骗过去的。
这个年轻的帝王,比他还小,看上去又无害,可背地里设下的冷箭暗坑,让人防不胜防,实在令人毛骨悚然。若是有郁恪在这里,他只怕会中了他的计,让他和楚棠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容约冷冷地看着郁恪,一字一句道“陛下,我与楚棠两人的事,我亲自与他说。”
这句话在楚棠听来,和“要与楚棠一对一算账”没什么两样。
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拂过脸颊,有些痒。楚棠在思考怎样才能和平解决争端,抬起手,挠了挠脸。
郁恪回过身,看到楚棠眼神带着一丝茫然,较之平日的冷淡,就显得这样分外可爱,像一只落入人间的、迷路茫然的小鹿。
他不喜欢别人看到楚棠这个样子,挡住容约的视线,将楚棠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贴心地道“哥哥,我明白是何事了。此事不仅关乎你,更关乎我,不如试着让我自己来处理。”
容约捏着拳头,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暴起了“陛下不要欺人太甚”
他不就是仗着楚棠喜欢他,才这样肆无忌惮的吗
郁恪不为所动,诚恳地望着楚棠。
楚棠看了看他们,有些迟疑“你可以吗”
他怎么总觉得郁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虽然解铃还需须铃人,问题的源头在郁恪没错。
郁恪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的。”
楚棠正思考着,容约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眼里水光闪烁“你不许走。”
纵然他面对郁恪时看上去想杀人,可楚棠看着他,莫名觉得他现在挺脆弱的,一时下不定决心,道“容约,我们以后再谈,好吗”
容约死死盯着他。
看着他与宋越极其相似的容貌,楚棠想起他们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帮助,心里一动,拍拍他的手,放柔声音“我还会留在郁北的,你别担心。”
他最近不接戏,能在郁北留挺长一段时间。所以容约不用担心他会跑路。
容约低头,看着楚棠的手,忽然脱力地松开了手,点头道“好。好,你说的,我信。”
郁恪在一旁看着,竟然也没冲动地拉开容约的手,多少让楚棠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好好解决这件事。楚棠临走前,对郁恪道“你好好说话。”
容约很早之前就和他说过,说他喜欢郁恪。似乎那段时间,也是郁恪和他表白的日子。所以算起来,他们的喜欢也都一样的长久了。
真是天意弄人。
楚棠轻轻叹了口气。
郁恪笑着点头,走过来,似乎想低头亲亲他额头,楚棠皱眉,他便停止了动作,无奈道“好,我好好说话。明天早晨要去感业寺,哥哥早些休息吧。”
两人看着楚棠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才一齐收回视线,望向对方。
容约面无表情道“陛下要与臣说什么”
他在郁恪面前,一向恪守臣子本分,礼数从未有差错,今天实在气恼得过分,什么都顾不得了,礼仪完全抛之脑后。
郁恪也不在意,他现在得意炫耀的心情大过一切,甚至还生出一丝怜悯来,皮笑肉不笑道“不是你要与朕说什么吗”
容约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道“臣记得,陛下说过,你对楚棠并无男女之情。”
“骗你的。”郁恪随手拨开杨柳丝,漫不经心道,“君王的心思,怎么可以让臣子猜透”
容约声音冰冷“陛下在楚棠面前,和在他背后,似乎很不一样。若楚棠知道自己从小养大的君王是这个样子,想必也不会高兴到哪儿去。”
郁恪转过头,冷冷道“我与他情投意合,哪有你插足的份”
“我与楚棠同僚十数年,陛下就这么自信,在楚棠心中,我和他的情分就那么微不足道”容约反问道。
郁恪盯着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那你看楚棠对你如何他知道你的心思了吗不对,他也许知道了,可你藏着掖着,他为了不伤情面,便装作不知道,不就足见他对你丝毫不上心了吗”
这一下子就戳中了容约的软肋。
犹如被一支利箭插进心里,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是,他怯弱犹豫,明明早知自己的心思,却自以为为楚棠好,不敢说出口。可那些话烂在肚子里又怎么样,日思夜想又如何,纯粹是感动了自己,白白忍了那么久,活该不得楚棠喜欢。
活该被这个年轻的皇帝捷足先登。
容约脸色刷的苍白了,过了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哑声道“陛下所言甚是。可陛下,他真的喜欢你吗你几岁便跟在他身边,他为人純善心软,分不清怜爱与男女之情也是有的。”
郁恪哼道“这就不劳容卿操心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到这儿,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了。
容约道“那臣就祝陛下与自己的老师一辈子情投意合,永远不生嫌隙。”
郁恪道“借爱卿吉言。”
容约拱手“臣今晚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朕能体谅,”郁恪负手道,“退下吧。”
容约走后,荷花池边紧张可怕的气氛才松缓了一点点,但郁恪脸色依旧冷若冰霜。
容约和宋越的话同时在他心头响起。
“哪怕他一时鬼迷心窍喜欢你这款,可时间久了,你们的矛盾会越来越多。”
“永远不生嫌隙。”
黎原盛走过来,额头上还有些大汗涔涔“陛下,夜里风凉,还是回去吧。”
荷花池里的荷花绽放着,在月光下显得玲珑纯洁。
郁恪看了一会儿,道“走吧。”
楚棠是喜欢他的,他们才不会有什么嫌隙。
国师府。
管家在门口候着,看到楚棠的马车停住,上前去撩起帘子,扶楚棠下来。
楚棠还是挺相信郁恪能处理好他和容约的事的,所以也没怎么担心,反而想起了遇见容约前郁恪的反常。
郁恪为什么会突然说什么像他还是像谁这样的话呢。
他问身边的管家“陛下有没有进国师府的书阁”
管家道“是,今天国师回来之前,陛下进了书阁。小的见陛下执意,便没敢拦着,是小的失职。”
郁恪是皇帝,他一个管家哪能阻止郁恪做什么
楚棠摆摆手,问道“那他出来时有何异样”
管家想了想,回道“出来时面色似有不虞。”
虽然楚棠一回来,陛下的面色就好起来了。
楚棠若有所思道“我去书阁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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