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成婚大典

    成亲这件事, 最后还是楚棠提出来的。

    某一晚, 郁恪处理完公务,悄悄离宫,一如既往地来到了国师府。

    管家惊讶, 回头看了一眼国师的房间,小声地行礼道“陛下万安。”

    郁恪点头,没说话,直接往楚棠房间走。

    管家便以为他有要紧事要和国师商谈,屏退了下人。

    门打开时楚棠正下榻准备去睡觉, 穿着中衣, 长发及腰, 看上去清丽得不得了。

    郁恪反手就关上门, 目光幽深,笑吟吟地唤道“哥哥。”

    楚棠看向他“夜深露重, 你怎么来了”

    “国师府和皇宫不过一墙之隔,想你便来了。”郁恪走过来, 蹲下去替他穿了鞋子, 又伸手扶他下榻, 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他似乎沐浴过了, 身上带着淡淡清爽的香气, 闻着很舒心。

    楚棠微微侧头打量他“陛下心情不错。”

    郁恪牵着他,绕过屏风, 笑道“七皇姐嫁得贵婿, 喜结良缘, 我自然为她高兴。”

    先帝留下的皇子不多,公主倒是有十几个。其中与郁恪比较亲近的,唯有一个七公主,因为郁恪年少做太子时,七公主母族是为数不多站在他那边的人。

    皇家子女容貌都甚俊俏,七公主年龄与郁恪相近,蕙质兰心,琴棋书画都懂,芳名在外,但心高气傲,多年未出阁,京中极少有她看得上的才贵。就连楚棠,她见了也只是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似乎是“也不过如此”之类的。

    楚棠觉得她挺可爱,和郁恪一样心直口快,听到这个消息,点点头道“七公主年轻貌美,是要好好挑选良人才行。”

    郁恪盯着他,莫名奇妙哼了一声“我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哥哥瞧着她,把人家的脸都瞧红了。”

    七公主虽说性泼辣直爽,但相貌上还是温柔那一挂的。

    郁恪当时就不开心了,还在宴会上呢,就直接说肚子不舒服,要楚棠抱。

    楚棠睨他一眼“那你还记得公主当时多少岁吗”

    “十五,不也是及笄了嘛。”郁恪眨眨眼,觉得自己没有错。

    楚棠摇头“虽说我现在能接受你这小孩,但七公主在我眼中还是太年轻。”

    他又如何能丧心病狂到哪个地步看上人家小姑娘。

    郁恪嘻嘻一笑,明显被哄得很高兴“有哥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楚棠看上去十分习以为常,就像是信手拈来,神色淡淡的,脱了鞋上床。郁恪紧跟其后,盘起长腿坐着,将楚棠搂在怀里,笑道“皇姐嫁了,我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郁恪不肯纳妃,臣子们可谓是用尽心思费尽口舌,奈何天皇老子不给眼神。可人多力量大,他们可着劲儿找理由劝郁恪,最近朝中又添了一个,说皇上不肯成家,带得公主们都不敢出嫁了。

    在郁恪看来,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但一人说一句,他听得头疼。

    现在好了,有个公主出嫁,言官们又该歇一阵子了。

    内室的灯只留了两盏。楚棠睡前有看书的习惯,就着那个姿势,拿起床头的书,看了一会儿,他无奈道“陛下不累吗”

    郁恪从他颈窝处抬起头,餍足地笑了笑“不累。”

    楚棠道“你别总是过来,有这时间不如在宫中早早入睡。”

    郁恪撇了撇嘴“知道了。”

    楚棠继续看书。

    郁恪双臂搂着他,忽然唉声叹气道“七皇姐与沈家四小姐交好,不知沈四小姐什么嫁出闺阁呢”

    “我竟不知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楚棠翻过一页,淡道。

    郁恪嘟囔“她们眼巴巴盯着国师府呢,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容约、许忆他们,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怎么还没成亲呢。”

    楚棠没听清,但也没心思看书了,放下书籍,道“睡吧。”

    郁恪乖乖点头“好哦。”

    他吹熄了灯,回到床上,道“哥哥睡里边上次我差点儿把你挤下来,可把我吓坏了。”

    很久之前,郁恪还没多大,两人抵足而眠时,都是郁恪睡里面。现在他长大了,人高马大的,难免显得床小了一些。

    楚棠有些无奈,但还是给他让了位。

    夜色寂静。

    郁恪从身后抱着楚棠,微微隔开点空隙,没贴着,咬耳朵道“不过那次都怪哥哥,不让我抱着,偏要躲我,翻个身差点儿就掉下去了。”

    楚棠闭着眼,回道“你知道你身体有多热吗”

    郁恪小声“那我下次洗个冷水浴再过来。”

    楚棠睁开眼,转过身,道“不必。睡吧。”

    郁恪高高兴兴地搂着他。

    窗外月光如练。

    郁恪突然又出声道“哥哥,我睡不着。”

    楚棠感受着他的心跳,没睁开眼“那你想做什么”

    “哥哥和我说说话。”

    楚棠轻轻吐了口气,睁开眼,想了想,问道“宫中皇子公主是如何成亲的”

    郁恪没想到楚棠真陪他说话了,眼睛一亮,认真回答道“皇室嫁娶,礼节可多了,要纳采礼、大征礼、册立、奉迎、合卺、庆贺,还要赐宴。”

    他之前虽然对这些都不上心,但自从楚棠出了心疾,知道了两种方法后,他便两手都准备着。要取血,他就补血,时刻准备献上新鲜健康的血液。要成亲虽然可能性不大他还是揣着几分憧憬,去熟悉熟悉了流程。

    这一熟悉,感觉皇室的礼节真是繁冗得很。他叹道“新人该多累啊。”

    楚棠沉吟片刻,道“如果觉得累,可以去掉一些不必要的环节。正好我也不是很喜欢太过繁琐。”

    郁恪还无知无觉,满足地抱着楚棠,幻想道“是啊,哥哥琼枝玉叶,若哥哥是新人,我也舍不得哥哥这么劳累,我定会听哥、哥哥”

    他惊愕了片刻,猛地低下头,结巴道“我、我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楚棠道“你没有听错。”

    郁恪搂着他的手臂颤抖着“可、可我”

    楚棠拍拍他的肩“既然我对你许了诺,便该对你负责。”

    郁恪忽然不抖了,镇定了下来,紧紧抱着他,黑暗中,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好,你对我负责,负一辈子的责。”

    楚棠抚了抚他脊背。

    过了很久,郁恪又出声了“哥哥,我好爱你。”

    楚棠的声音与他的低沉磁性不同,多了几分清凉和冷淡,却外好听“嗯,我知道。”

    虽然那晚上郁恪说都依楚棠,但实际上,他恨不得大大操办一场,将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

    可奈何两人的身份不允许。

    不过不影响他的发挥。

    半个月后,春华秋实,天气凉爽。

    最近京中的喜事接二连三,不知文武百官沸腾了,就连百姓之间都传得沸沸扬扬。

    “哎你知不知道,明日就是皇上的成婚大典了”

    “谁不晓得呀前些日子,京城大道里的马车一驾一驾去了国师府,金银珠宝满得都快溢出来了,还有书啊名贵茶叶之类的,总之都不是俗物,价值连城。”

    “你说咱们这个皇上这么年轻,平时不选妃不开后宫,如今一开后宫就是立后,可不得了了”

    “听说是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的,情分深厚,而且还是楚国师的亲人,身份不俗,寻常人可比不了。”

    “那看来还算门当户对,是美事一桩啊。”

    挎着菜篮的两个妇人看着城门,边走边说道。

    人们热烈讨论着天家的喜事,恨不得当天闯进宫中去多看几眼,再多喝几杯喜酒,好作以后的谈资。

    待经过一个豪华的宅子时,一个妇人忽然停下脚步,道“对了,听说城南的楚家老爷也要娶夫人。他们管家说他们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且家中亲朋好友不多,叫哪位街坊邻居有空的,可以去吃吃酒、拿个喜袋。”

    另一人丰腴的妇人惊喜道“真的还有这等好事我明儿就叫上我家死鬼和小孩儿一起去。”

    “楚家老爷是大户人家,富裕得很,还是书香世家,背景大得很,你们可别闹出事来。”那人提醒道。

    “晓得的去蹭蹭喜气也好啊”妇人眉开眼笑道。

    第二日。风轻云淡,晴空一鹤排云上。

    京都大道中,仪仗队井然,红撵妆伍,绵延千里,沿途有众多训练有素的侍卫保护,还有宫女撒着花瓣彩纸,奉迎的队伍浩浩荡荡,壮观异常。

    一驾红色的马车行在中间,轿顶上的金凤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一阵风飘来,金线月纱扬起,里面的人若隐若现,穿着大红霞帔,手指修长白皙,再往上,竟然好似没有盖喜帕,露出精致的下巴。然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帘子飘落,挡住了里面的风景。

    奉迎队伍一路长长,走到宫门口,载着皇后的凤舆终于入宫了。

    钟鸣鼎食,金编鼓箫。文武百官穿戴朝服,整齐列位,拱手而立。

    文官报吉时届。黎原盛在高高的丹陛上,打开圣旨,大声道“楚家之女,丕昭淑惠,靡资珩佩,贵而不恃,德光宫闱。今赐皇后金宝、册印,以慰郁北臣民之望。”

    皇后的金册金印,由数百两纯粹的金子打造,印面铸有精工锻造的“郁北皇后之宝”六字,黄色绶带系在印纽之处,精美繁复,巧夺天工。

    不过该领金册金印的人不在这里,由别人代领了。

    其实象征皇后身份的应该还有一枚珍藏的白凰美玉,但皇上似乎完全忘了那枚玉的存在。不过他事务繁忙,不记得也正常。

    众臣没见过玉,对这不合礼数的流程也没异议,随着鞭声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以表庆贺。

    郁恪在台上接受万人朝拜,俯视着底下的人,年轻英俊的脸庞透着平日没有的欣喜与期待。

    在大臣们进行庆贺宴时,他们的皇帝悄悄离开了皇宫,去找离开皇宫的皇后了。

    城南的楚宅。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街道上张灯结彩,黄地龙凤双喜字红里膳桌摆满了前院后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闹哄哄的,热闹极了。

    正门口处,许多人站在那儿翘首以盼,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只见大道中,一行长长的迎亲队伍正往这边走来,红撵八抬大轿在中间,侍卫护送着,沿途漂亮的侍女犹如天女散花,撒下来的花瓣纷纷扬扬。

    众人欢天喜地地迎上去,喊道

    “让我们瞧瞧新娘子是怎样一个可人”

    “新娘子快出来呀”

    轿子里面没有动静。

    管家拨开人群,额头冒汗,道“我家夫、夫人身体不适,不能见风,还请各位见谅。”

    立刻有个妇人笑着打圆场“不打紧不打紧,新娘子身体重要”

    管家让人带他们进去用茶,转身对轿夫道“送去院子吧”

    “是”

    到了安静宽敞的院落,轿撵落地,抬轿的轿夫纷纷暗自松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肩。

    管家心知肚明,拍了拍他们,道“辛苦了,快去领赏吧”

    轿夫们喜上眉梢“多谢贵人赏赐”

    有个年轻的轿夫拉着管家到一旁,小声道“你们家夫人可太沉了是不是上面装了什么嫁妆呀”

    管家“哎哟”了一声,偷偷瞅轿子,赶人道“你快别多管闲事了”

    被那谁知道了,小命就不保了啊

    轿夫嘿嘿一笑“这不高兴吗说说笑,说说笑。”

    管家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轿子。

    幸好里面的人没什么反应。

    “恭喜啊大好日子,喜结良缘”

    几个面善的侍女站在门口,听到过路人的贺喜声,都眉开眼笑地送上了喜糖和喜包“今日我家老爷大喜,各位不急的话可以进来喝杯喜酒。”

    “那我就不客气了”有几个贪杯的人被这气氛感染,欢喜地走了进去。

    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坐,旁边的侍女笑吟吟地倒了酒,几人本以为是寻常的喜酒,谁知一试,酒入喉咙,他们纷纷震惊了。

    “这不是难得一见的紫红华英酒吗怎、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那人打着舌头道。

    旁桌的人听说这名号,也惊讶了。有识货的人道“我就说这酒一定不是凡品,好喝得不得了,可怎么会有人拿它做喜酒呢,这得多有钱啊”

    “我刚才还在前院喝到了太禧白和猴儿酿呢人楚老爷是什么人,你别一惊一乍的,好好喝你的美酒。”有客人轻骂道。

    倒酒的侍女瞥见右边,唤了一声“青姑娘”。众人望去。

    一个身姿窈窕的侍女走了过来,淡淡应了声,对他们笑道“客人不必惊讶,我们主人原先是做酒生意的。今天是大喜日子,主人高兴各位赏脸,便拿了好些好酒来招待,只求客人尽兴。”

    “姑娘你可太客气了我们谢你们老爷招待还来不及呢”

    几人笑着坐了下去。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吉时到,新人拜堂。”

    爱看热闹的纷纷起身,翘首以盼,想要看看这个楚家老爷和他的新娘。

    但隔着一道大大的龙缠海棠屏风,他们看不真切。想来是不想别人打扰。

    “一拜天地。”

    只能隐隐约约两个身影,右边那个高大挺拔,左边修长高挑,都着红色喜服,手上牵着喜带,微微弯腰往前一拜。

    有人奇怪道“不是说男左女右吗”

    为何高大的新郎在右边呢

    大家都认真往里瞧,没空回答。

    “二拜高堂。”

    他们很明显看到了,高堂的座位上是没有人的。但两位新人还是弯了弯腰。

    “夫妻对拜。”

    这一次,新郎新娘弯腰,朝对方深深拜了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这一声落下,众人情不自禁高声欢呼了起来,起哄道;“送入洞房了快去洞房”

    高大的新郎似乎回头看了屏风一眼,然后转过头对新娘说了什么,很快,他便微微屈膝,一把打横抱起了新娘。

    新娘的霞帔裙摆在空中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新郎微微遮住了怀里人的脸,他们只能看到新娘漆黑青丝垂落在身畔,露出来的肌肤都是雪白雪白的,看起来漂亮得紧。

    他们没有走过屏风,而是直接走进了后堂。众人发出失望的声音,管家走了出来,和蔼地笑道“我家二位主人给各位客人都备了喜礼,用完宴饮可以过来拿。”

    “哎呀你们老爷可太客气了。”

    镂花窗台上都贴上了沥粉贴金的大红双喜字,龙凤相抱的红烛默默燃烧着,明亮温暖,门一关上,挡住了外面的嘈杂声。

    金丝楠木桌上,摆放着一架蜜珀做的龙凤呈祥,前面是一瓶纯银三镶玉酒瓶和两个银酒杯。

    楚棠穿着的喜服层层叠叠,其上绣着海棠出云金缨络的图案,衬得腰肢纤细,肤色皎洁似雪,一双眼眸比月光还漂亮,夺人心神。

    虽然改过,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偏女式。不过楚棠倒没有计较这些。最主要是,郁恪穿不下女式的喜服,试一件爆一件,白白浪费了绣娘的心血。

    两人商量好的,楚棠在皇后凤舆里走一圈京城,郁恪待在新娘子的花轿里嫁入楚宅,一则掩人耳目,二来公平公正。

    其实楚棠倒不计较这些东西。只是郁恪想要名分,想要楚家女主人的头衔,他便随口应了下来。

    郁恪仿佛醉了一样,看着楚棠的眼神闪闪发光“哥哥真好看。”

    楚棠歪头看他“你也是。”

    郁恪搂着楚棠坐下,道“皇后的金册金宝我命人送去国师府了。”

    楚棠一哂“我要那个做什么”

    郁恪拱他“表示你已经有主了,盖上我的印章了。”

    楚棠一笑。

    桌子底下忽然动了动,冒出一个狐狸头。

    与此同时,楚棠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机械声,还是没有感情机质似的,不过似乎带了一丝喜意

    叮舍己为人成家立业任务已完成,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治愈心疾的药水已放置在桌上,祝宿主身体康健。

    郁恪瞪着不速之客,不过小火狐很懂眼神,放下药水,蹭了蹭两人的脚便从窗台跳走了。

    郁恪收回目光,笑吟吟道“哥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

    “嗯。”楚棠点头道。

    郁恪伸手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楚棠面前,认真道“既拜了堂,我们二人就是夫妻。再喝了这杯合卺酒,哥哥与我,就是一体的了,此生都不能再分开。”

    楚棠接过,绕过郁恪的手,“嗯”了一声。

    郁恪的手有些抖,眼眶微红,唇角弯起,和楚棠一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楚棠看着郁恪年轻的侧脸。

    小孩子耿直倔强,总是横冲直撞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那个总称呼别人是小孩的大人,一直从容淡定、强大无欲。但是小孩总会长大,会反过来给大人遮风挡雨,还能大人拥入怀中。

    甘甜清冽的酒入喉。

    他们从此合为一体,鹣鲽情深,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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