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吵架了

    楚棠不知道郁恪将登基大典推后了。他听到宫女说他昏迷了两天,便以为太子的登基大典在前一天已经举行了。

    老师再重要,始终也比不过龙椅带来的权力重要。

    然而当郁恪又来侍奉他用药时,他问了才知道大典延迟的事。

    “殿下,那日大典举行得如何?”楚棠问道。

    郁恪放下药碗,拿起手帕擦了擦楚棠嘴角,回道:“没有大典。”

    楚棠投去疑惑的目光。

    郁恪叠起手帕,垂眸道:“哥哥生病了,我哪有心思举办什么大典?”

    楚棠还要再问,少年却起身了,道:“我先回养心殿批折子了,哥哥好好休息。”

    郁恪这表现太稀有了。

    楚棠没有养过儿子,第一次遭遇孩子叛逆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求助于同样毫无经验的系统:“系统,他好像在生气?”

    系统这几天一直都在自责,缩在角落不敢说话。听到楚棠问话,差点哭出来,哽咽着道:“宿主,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楚棠不知道青春期的少年在想什么,还是能猜到系统的想法的,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是我太迟钝了,没察觉到还有人藏着侍卫里。”

    过了好几天,自己都知道自己迟钝的楚棠开始有些感觉到郁恪生气的点了。

    紫宸宫。

    楚棠这几天鸠占鹊巢,郁恪都睡在偏殿,醒了就过来看楚棠,偶尔挑些不费神的朝务和他说说。

    今天他和楚棠说南方的水患已经消退,银饷都分派下去,正在进行灾后重建,很快就能恢复了。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笑道:“哥哥今日怎么一直看着我?”

    楚棠道:“殿下越发英俊英明,臣的目光自然时刻跟随。”

    纵使少年的心思现在难以捉摸了,但少年依然是那个听到老师夸奖就会笑的少年。

    郁恪眼睛弯了一下,说话声也上扬了些许:“得老师夸奖,学生喜不自胜。”

    紫宸宫里结冰了好几日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像一座愤怒寒冷的冰山,遇上一阵轻轻的风,却让他心花怒放,慢慢融化开来。

    大太监侯在门口,听着里面隐隐约约的话语,明显感觉到气氛的这种变化,提心吊胆了几天,现在终于敢喘口气了。

    郁恪这些天冷着张脸,一点即炸,实在令人胆战心惊,生怕下一刻就掉脑袋。

    大太监伴君如伴虎,都快哭了。先帝再怎么喜怒无常,他也能摸清一点儿套路,保住自己的小命。然而这个太子生起气来,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幸好还有国师大人。

    太医弯腰进来,行礼道:“太子殿下千岁,国师大人安好。”

    郁恪微弯的唇角落了下来,淡淡道:“平身。”

    “多谢殿下。”太医起身,打开药箱,拿出新的绷带和药粉。

    太医每日都要过来给楚棠的伤口换药,郁恪就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楚棠直起身,正要动作,却见眼前一暗,阴影遮了过来。他抬眼,郁恪俯身,动作快了他一步,伸手解开他的上衣。

    因为靠得近,少年似阳光热烈的气息轻轻打在他脖子上。

    楚棠下意识侧头避了下。

    郁恪很快就让了开来,起身站着,挂起的床帘遮住了楚棠的视线,让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声音平静,道:“太医。”

    “是。”太医低眉顺眼的,弯着腰,拿了把剪子,一丝不苟地剪掉楚棠胸膛上的绷带,全神贯注只看着伤口,丝毫不敢乱瞄。

    那短刀只刺进了些许,楚棠的伤口不算深,但因为他皮肤白,血淋淋的口子就显得格外狰狞。

    太医道:“国师,接下来要撒药粉,可能会有些痛。”

    “嗯。”楚棠轻轻点头。

    太医拿起瓶子,抖落药粉。

    楚棠安安静静的,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郁恪的视线落在楚棠的伤口上,静静看着,眼神晦暗不明。

    绷带一绕一绕,慢慢覆盖了伤口。

    郁恪平静地移开了目光,先是停在楚棠优美修长的手臂上——国师穿衣服时看上去劲瘦,但脱下来后,还是能看见他薄薄的肌肉线条,充有隐隐的力量,并不羸弱,非常好看。

    郁恪不是没看见过楚棠这样子,只是他心里,好像有什么早就开始变化,破土而出,而他现在才发觉。

    像是在用目光给所有物盖上自己的印章,郁恪的目光缓缓往上,掠过楚棠精致的锁骨、瘦削洁白的肩膀、细白的脖颈和下颔。

    长发乌黑,肤色白皙,两相对比,有种极致的诱惑力。空气中除了飘荡着苦涩的药草味,仿佛还有楚棠一贯用的冷檀香,像是从他皮肤里透出来的似的,跟他的人一样,细致的冷淡。

    很快,太医上好药,楚棠神色冷淡,伸手拉上了衣服,遮住了裸露的胸膛。

    郁恪回神,微微一笑:“哥哥不痛吗?”

    楚棠没注意到他方才的眼神,捂了下胸口,几缕长发从耳边滑落,摇头道:“还好。”

    太医收拾好东西,道:“殿下,国师大人的伤口在慢慢愈合,想必不出一个月便能痊愈。可以适当下床运动,只是仍需静心调养,不可劳神。”

    这些话太医每次来都要说一遍,郁恪却听得很认真,点头道:“好。”

    太医走了后,郁恪坐到床边,给他调整了下软枕的位置,道:“哥哥什么时候痊愈,大典再准备也不迟。”

    楚棠眉头微皱,表示不赞同:“殿下,这不合礼法。”

    郁北的太子从来都是在十五岁束发之日继承大统,若太子无事、国家也无事,无故推迟,那群老学究老古董又得一窝蜂上折子了。

    郁恪却道:“礼法是人定的。我的小夫子生了病,学生自然要贴身照顾。”

    楚棠拿他没办法,笑着摇头道:“殿下叫夫子便叫,何故要加个小字?”

    既不是宫里严谨的叫法,又与民间规规矩矩的夫子有出入,听起来倒不伦不类的。

    见他笑了,郁恪眼里这才有了点笑意,道:“孤的小夫子年轻得很,容颜永驻,似个不会老的仙人,那些寻常的老夫子怎能与哥哥相比?”

    楚棠以为他在说笑,便不多说什么了。

    郁恪眨眨眼,认真道:“登基大典上,我留着哥哥的位子。哥哥可要快点好啊。”

    “好。”楚棠点头。

    郁恪看着他,眼底仿佛燃着一团火苗,深邃又冷峻。半晌,他笑了笑,状似玩笑道:“国师这张脸,还是遮着比较好。”

    他这一早上,换了好几次称呼了。

    有风从窗户吹进,楚棠轻轻咳了下,道:“殿下说笑了。”

    郁恪皱着眉去关窗。

    楚棠忽然想起那个生死未卜的八皇子。

    按道理来说,他那日将八皇子护得挺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但当他问起任务如何时,系统居然支吾着说:“宿主,审判员还没判定……说检测不到八皇子是否足够安全……”

    昏迷醒来,楚棠一直都待在紫宸殿里,许忆想必是回千机阁了,问别的宫侍,他们也惊惶地说不知道。好几天了,楚棠和系统都听不到八皇子的任何消息。真是奇也怪哉。

    楚棠隐隐约约知道郁恪生气的原因,所以不太好直接问郁恪。

    但拖下去总不是办法。

    郁恪关了窗,倒了杯热水过来:“哥哥。”

    他日日守在床前,悉心照顾,无微不至,活脱脱一个敬爱师长的好学生。

    楚棠觉得他气应该也消了,便接过杯子,看似不经意道:“殿下,你的八皇兄近况如何?”

    郁恪仍然笑着,没有说话。

    青春期的小孩儿有点难搞。楚棠抿抿唇,打了个补丁,道:“沈皇后沉不住气,想借刺杀八皇子来阻挡殿下登基。可八皇子一直心系生母,安分守己,无辜受累,臣实在于心有愧……”

    “你于心有愧?”郁恪皮笑肉不笑,声音平静,仿佛在压抑着怒火,“你有愧于谁?八皇兄吗?是你让人刺杀他的吗?为什么要你有愧?”

    楚棠眉间微皱。

    郁恪撇过头,嘴角轻扯:“况且受伤的是你,不是他。”

    殿里安静极了,淡淡的熏香袅袅升起。

    过了一会儿,楚棠出声道:“殿下,他是你的皇兄。”

    他不说八皇子还好,一说他郁恪就要炸:“皇兄?他配做我的皇兄?一个外人,也配你舍身救他?”

    楚棠受了伤,还是为别人受的。这简直是踩在他逆鳞上了。

    郁恪回头,牢牢盯着楚棠,冷笑道:“留着他就是祸害。”

    楚棠意识到什么,皱眉道:“殿下将八皇子如何了?”

    “八皇兄始终是孤的皇兄,孤怎么会将自己的手足如何呢?”郁恪冷冷抛下这一句话,就甩袖离开了。

    外面的大太监听着,吓得两股战战。见太子阴沉着脸出来,赶紧带人跟上。

    御书房。

    到晚上了,太子一直待在里面没出来。

    礼部的人催好几回了,黎原盛看了看天色,踌躇几番,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弯腰道:“太子殿下,可要用晚膳?”

    “不用。”郁恪在站着练字,烦躁道。

    “是……太子殿下,礼部的人来问,大典之日选在何时,他们挑了几个吉日吉时,太子可要瞧一瞧?”

    郁恪潦草完成,扔下笔,道:“不看。”

    “那、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又要延迟一个月吗?”黎原盛问道。

    国师受伤,卧床一个月,大典就推迟一个月。但看样子,就算国师能下床了,大典好像也举行不了。

    他看了看郁恪的神色。太子之前是多满心欢喜地在筹备大典啊,特别是有关于国师的事。可现在……

    郁恪抿唇,似乎也想到了国师大人,有些低落,道:“等国师……等孤消气了,再举行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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