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有人蓦地从内殿冲了出来, 不是新皇荆白玉还能是谁
荆白玉本身有些昏昏糊糊的,还未全然醒来,隐约听到门外喻青崖的大嗓门子。瞬间晴天霹雳, 炸的他一阵阵耳鸣,什么困顿之意也都烟消云散。
“你说什么”
荆白玉冲出来,再次问道。
这回开口的乃是陆轻舟, 道“陛下,千真万确,想必急报很快就会传回都城。请陛下早做打算啊。”
这消息乃是陆轻舟的人提前从外面传回来的。
今儿个不只是整垮了陆家人, 还顺带解决了成国问题, 竟是还钓上一条隐藏大鱼老丞相, 众人都是欢心的厉害。
喻青崖提议, 反正宫门已经关闭, 不如大家聚在一起, 再痛痛快快的饮些酒。方才宫宴之上,因着有不少旁的大臣在场,根本未能尽兴。
难得陆轻舟附和了喻青崖的提议, 众人干脆便饮酒谈天,聚在一起好不畅快。
但谁料这大半夜的,困意上头之时,却来了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情势实在紧急, 所以陆轻舟也顾不得太多, 赶忙急匆匆往太子荆白玉这面而来, 其他人均是一道而来。
“这怎么可能没有理由”
荆白玉目光快速的晃动着, 脑内不停的思索着。
“陛下,稍安勿躁。”
在众人之中,最为淡定的,恐怕便是厉长生无疑了。
厉长生看起来临危不惧,面上并未有太多的表情变化,轻轻拍了拍荆白玉的肩膀。
“朕怎么能安心的下来,这”荆白玉心中拧成了麻花,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决计会连累厉长生的。
厉长生乃是流安侯的小儿子,虽然不是流安侯世子,但流安侯大公子厉储兴已被放逐,流安侯名义上只剩下厉长生一个儿子。
造反乃是大罪,若是事情传出,厉长生恐怕人头不保
眼下已然有不少人嫉妒羡慕厉长生,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没事儿也想要给厉长生找点邪茬出来。
若是真的传出流安侯造反的消息,怕是有更多的人会趁机站出来
清君侧。
请命诛杀厉长生。
厉长生哪里能不知道这一连串令人烦恼的问题,系统已然出现了提醒,想必情况非常紧急。然而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带来更大的烦恼。
厉长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小白,放松点,我没事。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我有事的,对不对”
“当然”荆白玉顾不得还有旁人,伸手抓住厉长生的手,力气很大,握的很紧,目光焦虑又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会保护好你,让你平平安安的。”
在场还有旁的人,不过十有八九,大家早已看出厉长生与荆白玉之间的关系微妙,所以根本见怪不怪。
就连平日里一直不着调的喻青崖,都知道荆白玉对厉长生爱的死去活来,不过还真有一个人,此时此刻有些个目瞪口呆。
窦延亭站在一边,心中焦急似火,但眼下去仿佛被冰坨子给冻得结实,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面紧紧握着手的两个人。
“咳”
陆轻舟侧目看了一眼窦延亭,暗中轻轻的戳了他一下,道“窦将军”
窦延亭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道“窦某就是就是”
厉长生安抚着荆白玉,将他轻轻拥进怀中,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道“小白,我也会保护好你的,一定”
荆白玉焦虑的心跳缓慢的平复,感觉到厉长生周身的温暖,让他依恋不止,若是再次失去厉长生
荆白玉觉得,自己一定会发疯
他不能保证,那个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厉长生安抚住荆白玉,这才对旁边一众人说道“陆大人。”
“轻舟在,”陆轻舟立刻抱拳一礼,道“厉太傅请讲。”
厉长生不急不缓的道“这消息来得过于突然,还请陆大人再仔细的探查一番,到底情况如何,一定要详详细细。”
“是。”陆轻舟道“轻舟这就去办。”
“窦将军,”厉长生又开了口,道“请窦将军加强皇宫守卫,都城布放也要再警惕一二,以免有人浑水摸鱼。”
“敬诺”窦延亭也爽快的一抱拳。
“那我呢”喻青崖跃跃欲试,目光锃亮,死死的瞧着厉长生。
厉长生露出一个微笑来,道“有劳喻公子。”
喻青崖立刻点头,道“你说你说。”
厉长生道“天亮之后出宫,将你爹叫进宫来。”
“我爹”喻青崖坚定的表情扭曲了起来,道“让我叫喻风酌进宫然后呢”
“没有旁的事情了。”厉长生道。
喻青崖顿时有点蔫头耷拉脑的,别人都有临危受命,而自己呢,竟然没有事儿做
厉长生摆摆手,道“好了,日头还未升起,众位便先行退下罢。”
众人急匆匆而来,又缓缓的退出了新皇寝殿。
殿门关闭,寂静无声。
荆白玉不安的抓着厉长生的手,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混似个跟屁虫,紧紧的追在厉长生身后。
厉长生走到门边,荆白玉便走到门边。
厉长生去案几倒水,荆白玉便跟到案几畔。
厉长生坐在榻边,荆白玉终于安静下来,也坐在榻边上。
“小白,放松点。”厉长生笑着道。
荆白玉笑不出来,眉头反而皱的更紧,道“这事情绝不可能。我又不是没见过流安侯,他那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造反呢”
流安侯并非厉长生的亲生父亲,不过是新身份的爹罢了,与厉长生并无太多感情,也无相处过太多时间。不过对于流安侯的秉性,厉长生和荆白玉都是有所了解的。
流安之地并不算很大,对比起宛阳和陵川来说,那就显得有些个寒酸。
流安侯这个人,喜欢过富贵奢华的生活,但其实并无太大的野心,只是做个侯爷罢了,都已经非常心满意足。
流安侯连个王爵都未能达成,然而眼下,他突然就造反了,这着实让人意外至极。
荆白玉不满的站了起来,道“这说不定只是谣言”
厉长生拉住他的手,又将人给拽了回来,道“小白,你太紧张了。”
荆白玉根本放松不下来,若流安侯真的造反,厉长生便会牵连其中
额头突然一阵温暖,荆白玉心中一颤。
厉长生的吻落在了荆白玉的眉心之间,温柔的仿佛春风一般。
“小白,”厉长生低声道“天还未有亮起来,你昨日休息的太晚,不若再闭眼休息一会儿”
荆白玉说着不累不困,其实整个人疲惫的厉害,再加上焦虑,让他有些不堪重负。
厉长生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低沉温柔的嗓音仿佛天然的摇篮曲,动摇着荆白玉的意志力。
“看来是真的累了”
厉长生挑唇微微一笑,垂眼看着窝在自己怀中,复又睡下去的荆白玉。
陆轻舟得到的消息先人一步,然而就在天色蒙蒙大亮之时,急报终究还是传到了都城之中。
不只是陆轻舟,许多其他大臣,亦是听说了这骇人听闻的消息。
流安侯造反了
众人并不知流安侯突然举兵造反的缘由,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急报快马加鞭的送入都城,流安侯已然在月余之前,以冬猎阅兵为由,突然集结了流安地界近九成的兵力。
然而冬猎并未有举行,反而一声令下,带领大兵跃出流安地界,冲着大荆都城而来。
流安距离都城,说近并不近,而说远也其实并不远,毕竟是大荆境内的一个藩地,若是叫流安兵力长驱直入,怕是再过不得几日,便能兵临城下,直取都城。
荆白玉还在熟睡,厉长生已然悄无声息的换好了衣衫,轻轻离开寝殿往外面而去。
灵雨焦急的站在殿外,见到厉长生立刻上前。
厉长生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陛下还在休息,莫要吵醒他。”
“婢子明白”灵雨点头。
厉长生道“若是陛下醒了,叫他来寻我,莫要叫他乱跑,可知道了”
“是,婢子明白。”灵雨复又点头。
厉长生有些不放心,踏出一步,又回头瞧了瞧寝殿。
灵雨道“太傅请放心,婢子定然能照顾好陛下的。”
“有劳你了。”厉长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天色已亮,宫门打开,喻青崖已然揪着喻风酌,没命似的赶了过来。
“快点快点”
喻青崖一路只会说这两个字。
喻风酌瞧上去冷静的多,道“应当是你慢点。”
“我说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跑不动啊。”喻青崖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这么淡定快点啊”
喻青崖拉着喻风酌而来的时候,厉长生早已经在了,就坐在席间,神情淡然自若。
喻青崖喘息着,道“来了来了,人我带来了。”
陆轻舟与窦延亭已然在了,还有葛终南将军亦是如此。
葛终南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已经急的满头大汗,比喻青崖还要闹腾,根本安静不下来。
“你们说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突然了”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啊。”
葛终南一个直爽之人,都觉着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更不必说其他人。
厉长生眯着眼睛,目光并未有落在某一个点上。
伴随着“嗡嗡”一声,系统提示再次跳了出来。
恭喜玩家“厉长生”成功触发任务17
任务17平息叛乱
系统提示完成任务17,可提升隐藏结局“登基为帝”概率至99
厉长生眯着眼睛,眉头微微蹙起。
登基为帝
概率99
厉长生并不清楚,平息流安侯叛乱与自己登基为帝之间的直接关联在哪里。但这99的可能性,已然可以算是必然的结果。
若是自己登基为帝,那作为大荆新皇的荆白玉,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厉长生心中难得隐约有些不安起来。
“厉太傅”
葛终南一个人说了半晌,见厉长生一直在出神,止不住喊了他两声,道“厉太傅,您倒是说说话啊,可急死我们了。”
“稍安勿躁。”厉长生淡淡的开了口,道“人还未有到齐,我已经请陵川王和孟先生前去打听,想必很快便会带回消息。”
大荆有不少附属国,还有不少藩王。例如先皇亲弟弟荆博文,便是其中之一。昔日也是荆白玉的头号敌人,一直野心勃勃。
然而眼下荆博文对皇位并无意思,危急早已解除。万万无有料到的是,一个小小的流安侯,竟然举兵造反了
按理来说,这谁造反的可能性都是有的,可谁造反的可能性,都比流安侯要高上千千万万倍。
“来了来了”
喻青崖指着门口喊了一嗓子。
果然就见荆博文和孟云深急匆匆赶来。
荆博文的面色难看的厉害,进了门一句话不说。
孟云深言简意赅,一来便给大家带来了最坏的消息。
孟云深道“消息属实,流安侯已然举兵造反,而且”
“而且什么”厉长生仍旧淡定。
孟云深道“而且流安侯出其不意,已然夺下了旁边吴邗的几座城池。”
“什么”陆轻舟都已然再冷静不下,蓦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道“夺下了吴邗的城池”
吴邗与流安相邻,吴邗显然要比流安壮大的多,兵强力壮,地盘子富饶,竟是能被流安侯攻下几座城池,听起来简直天方夜谭不敢置信。
厉长生并不意外,语气平缓的说道“吴邗王向来不把流安侯放在眼中,兵力放在流安那面防守的不多。流安侯突然举兵,吴邗根本无有防备,被攻破几座城池,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吴邗之地根本没有丝毫防备,在流安大兵兵临城下之时,还以为是有人在开顽笑。如此一来,城池不被破过才十足奇怪。
厉长生思索了一下,道“重点在于,是哪几座城池被攻破。”
窦延亭立刻将地图铺在案几之上,孟云深上前在地图上圈出几个地方。
“嗬”
葛终南往地图上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葛终南虽不及窦延亭兵法出众,但胜在打战不要命,也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
他如此一个“粗人”,一看地图都吓了一跳,情况显然危机四伏。
窦延亭叹息着说“这下糟糕了,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流安侯手下根本无有太多兵力,还不如都城的布放兵力多,想要镇压流安侯造反,根本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然而
坏就坏在,吴邗被破功的城池之上。
孟云深已然接着开口,道“被攻破的几座城池,都是吴邗王用来屯兵的城池”
接下来的话已然不用多说,大家心中都是“咯噔”一声。
吴邗王屯兵城池被攻破,已经有许多吴邗士兵投降了流安谋反军队。如此一来,流安侯谋反军队壮大集结,竟是一口气翻了两个跟头。
厉长生垂眼看着案几上的地图,道“眼下看来,是否能够阻拦流安侯兵力扩张,最重要的,便是宛阳王了。”
宛阳就在流安与吴邗旁边,若是宛阳王能阻拦住流安侯的进攻,那么便能将造反的兵力,成功抑制下来,可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的话
情况可能不可收拾。
“轰隆”
外面一声响动。
众人皆是回头去瞧,就见荆白玉身着一声皇袍,已然满面严肃的走了进来。
所有人立刻长身而起,恭敬行礼,道“拜见陛下”
“莫要多礼,都坐下。”荆白玉一个字也不想废话。
荆白玉入内,并不去上首位置坐下,而是走到厉长生身边,就坐在了厉长生的身边,挨着他坐在同一张席间。
厉长生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起的这么早小孩子缺觉,可是会长不高的。”
荆白玉止不住横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是了。”
“是吗”厉长生比划了一下,道“可你还是比我矮了这么多。”
“你长得那么高,谁能比得过你啊。”荆白玉道“再说了,只是长得高有什么用。”
“是是是,陛下说的全对。”厉长生宠溺的一笑。
荆白玉道“莫要废话,情况如何流安侯为何造反,缘由可寻到了”
厉长生笑的有些高深莫测。
自古以来,造反当然是要有理由的,否则名不正言不顺,百姓民心不归难成大事。
流安侯自然亦是师出有名,理由便是新皇荆白玉登基当日,大荆发生了一场地震。流安侯的意思是,老天爷并不看好新皇荆白玉,见到荆白玉登基在发怒,所以流安侯不过是顺应天意,准备替天行道,惩罚荆白玉,将荆白玉从皇位上拖下罢了。
“地震”荆白玉露出纳罕的表情,侧头去看厉长生,道“太傅,可有什么奏本,朕未有看到的朕为何没有听闻地震一说”
在古代,地震与洪水一般,亦是非常可怕的天灾。
地震之后经常天气变化莫测,容易造成疾病横行的混乱情况,一般地震过后,朝廷都会拨一些银钱救济。荆白玉并无听说最近什么地方有地震发生。
厉长生道“长生未有看到奏本。”
孟云深笑了一声,笑的有些古怪,道“云深已然打听过了,是个叫做岗湄的小地方。听说因着地震,整个小镇都毁了,无一人生还,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岗湄”荆白玉听得又是纳罕不已,道“给朕指一指,这岗湄小镇在哪里”
孟云深端端坐着,根本无有上前,一副想要卖关子的模样。
荆博文着实看不下去,道“什么岗湄不岗湄的,根本没有这个地方别说咱们大荆了,算上旁边姜国、封国、詹国等等,也寻不到一个叫岗湄的地方啊”
“什么”
不只是荆白玉震惊不已,在场众人皆是一个表情,怕是只有厉长生还保持着笑意。
荆白玉感觉脑袋一时有些疼痛,道“根本没有岗湄这个地方”
厉长生意义不明的一笑,道“这事情,果然蹊跷的很。”
荆白玉道“也就是说,流安侯随便捏造了一些个消息,就举兵造反了”
这恐怕是,荆白玉听到过,最为儿戏的造反理由。
大荆土地广博,很多地名百姓们是听也没听说过的,至于岗湄这地方,自然是没人提前听闻的,但是百姓们是不会盘根问底的,只是听着人云亦云罢了。这恐怕便是流安侯想要的结果。
“不只如此啊。”荆博文急匆匆又道“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荆白玉迫不及待,问“什么事情”
荆博文道“云深还打听到一个事情”
孟云深日前尽心尽力的辅佐荆博文,就想有一日,荆博文可以登上皇位,所以孟云深不论在哪里,都尽量多安置人脉和耳目。没成想,如今未能帮助荆博文登基,倒是可帮助新皇荆白玉平息叛乱。
孟云深的耳目传来消息,月余之前流安侯准备冬猎,随后还未至冬猎之时,流安侯大病了一场,众人还以为冬猎恐怕要推迟。哪料到在冬猎前一日,流安侯大病痊愈。
“奇怪就奇怪在。”孟云深笑着道“流安侯大病痊愈之后,便再无露面过。”
“什么”荆白玉奇怪的说道“没有露面过那”
只有大夫说流安侯已然并无大碍,但府邸上竟是无人能再瞧见流安侯露面。
后来冬猎队伍按部就班的启程,流安侯亦是一直窝在马车里,根本不曾出现在众人跟前。
这般到了冬猎场地,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
孟云深道“昔日的流安侯大公子,厉储兴出现在冬猎场地。听说是流安侯生病之时,突然思念儿子,所以命人将被放逐的大公子厉储兴寻了回来,得以父子团圆。”
“厉储兴”荆白玉心中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随后冬猎无有进行,流安侯反而举兵造反。然而一直以来,流安侯仍然并无出现,一直是大公子厉储兴在代替流安侯传达命令。
厉长生听到此处,幽幽的说道“还真是没有想到,这厉储兴竟是死灰复燃,又出现了。”
荆白玉也是震惊不已,当初他们前往流安之地,厉储兴欲要谋害亲爹流安侯被发现,流安侯一怒之下将他放逐,荆白玉本以为厉储兴算是完了,不可能再翻出什么天去。
“看来谋反的事情,与厉储兴脱不得干系”荆白玉道。
孟云深点点头,道“只怕流安侯早已凶多吉少,此次谋反之事,十有八九乃是厉储兴所为。”
“那么这一切就说的通了。”厉长生平静的道。
厉储兴被放逐出流安之地,决计怀恨在心不得释怀。他恐怕一直以来,都在想着如何报复流安侯,都在想着如何报复厉长生与荆白玉。
厉储兴从小锦衣玉食,一瞬间全部失去,让他心中怨恨不已。想着若是没有荆白玉与厉长生,自己已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流安新侯爷,如何会变得如此狼狈。
而父亲也是如此
竟是如此狠心
一般的该死
厉储兴早已失去了所有,所以他并不怕再失去什么。留着一条命,碌碌无为,挨饿受冻的过下去,厉储兴是万万受不了的,不若孤注一掷,指不定还能翻身。
厉储兴要报复荆白玉,要报复厉长生
荆白玉眯眼看着地图,道“事不宜迟,传朕的命令下去,叫宛阳王全力抵抗流安军队,不可叫流安军队再往前行一步”
“是。”窦延亭拱手站起,道“卑将愿请命前去传旨。”
荆白玉看了一眼旁边的厉长生,厉长生点了点头,道“窦将军愿意那是再好也无有。陛下可再派些人,随同窦将军而去,也可鼓舞一番宛阳军队的气势。”
“说的也是。”荆白玉道“窦将军,务必莫要让朕失望啊。”
“陛下请放心”窦延亭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众人聚集在一起,对着地图分析了一番流安兵进攻的路线,越是早些扼杀流安军队,那么这场叛乱越是能早些结束。
流安军队根本不足畏惧,但若是叫他们苟且偷生,时间长了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荆白玉道“吴邗现在的情况不乐观。吴邗王这个人说白了有点欺软怕硬,朕有些担心呢。”
厉长生并不了解吴邗王是个什么样子的个性,不过听了荆白玉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
吴邗王好大喜功欺软怕硬,平日里根本不把流安侯放在眼中,而眼下吴邗却丢了几座屯兵城池,荆白玉只怕吴邗王会一时被流安大兵给吓怕,不战而屈,那
厉长生侧目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陵川王,道“陛下,陵川地界就在流安不远。如今流安大兵倾巢而出,所剩兵力不足一成,流安地界已然空了,不若请陛下下旨,将兵权交付陵川王,由陵川王从陵川发兵,直取流安王府。”
“我”
陵川王荆博文突然被点名,有些个惊讶不已。
他先前已然将陵川兵权全部上缴,如今便是个空头王爷罢了。而厉长生却说,要将陵川兵权还给荆博文,这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远水解不了近渴,此时想要抄了流安的老窝,自然是派流安旁边的军队前去最好。
陵川屯兵不少,若是突然派旁人前去调兵遣将,恐怕陵川士兵不服,所以又陵川王这个老东家前去,是最为妥当的作法。
孟云深坐在旁边,他当然知厉长生想的是什么,若是换了他,也会这般打算。
可打算是一回事,下定决心是另外一回事。这万分紧急的时刻,荆白玉却要交出兵权,听起来着实让人不敢置信。
荆白玉未有犹豫片刻,道“好,请小叔父立刻赶往陵川调兵遣将,务必要一举占领流安,断了他们的后路和粮草。”
虽说流安大兵已然倾巢而出,老家已然没什么用处。不过士兵走了,粮草队伍还在源源不断的供给着。若是此时斩断士兵与流安之地的联系,对他们仍然是不小的打击。
“陛下”
荆博文有些不敢置信,道“陛下这是要将兵权交给我陛下竟还信任于我”
荆白玉笑了笑,恐怕是走入这个房间,头一次露出笑容。
只是荆白玉笑着的时候,目光并非投注在荆博文身上,而是侧头去看身边的厉长生。
荆白玉道“我相信厉长生的决定。”
“我”
荆博文一愣,感动的表情瞬间僵硬龟裂,不敢置信的说道“我说小侄儿,你会不会过于直白你好歹再叫叔叔感动一会儿啊。”
“呵”
旁边孟云深低笑了一声,听起来有几分愉悦。
气氛似乎在一瞬间内缓和了不少。
厉长生笑着看向荆白玉,道“谢谢你小白。”
“谢我什么”荆白玉道“你不是一直也都相信我的吗”
“说的也是。”厉长生道。
“喂喂,”荆博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道“我说你们两个,就别打情骂俏的了,看的我直反胃,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对付外面那些个朝臣罢。”
荆博文这话着实扫兴,却一下子戳到了点子上。
流安侯造反,作为流安小侯爷的厉长生,一下子便成为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已经有不少朝臣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跑来想要参奏厉长生。
荆白玉昨日还想着,改天早朝,便正式封厉长生为丞相,而眼下
情况急转而下,看来一切都泡汤了。
荆白玉瞬间有些失落,却很快振奋起来,道“放心好了,若是朕连他们都压不住,这皇位恐怕也不用坐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大臣前来求见,第一个来的,便是昔日在早朝之上,站出来参奏厉长生的宗正。
内侍前来禀报,死死垂着头,生怕新皇不快会连累了自己。
“走罢,”荆白玉道“厉太傅,可要随朕去见见宗正”
“但凭陛下吩咐。”厉长生恭敬的说道。
那面宗正了一会儿工夫,就听到内侍的声音,新皇荆白玉快步从内殿而出。
“咕咚”
宗正行了大礼,双膝一曲跪在荆白玉面前,立刻哭天抢地,道“陛下啊陛下”
“陛下切莫被奸人迷惑了双眼啊”
“如今朝廷内外已然混乱不堪,只等着陛下您平息拨乱啊”
“那佞臣厉长生蛊惑陛下不成,竟是”
宗正又是哭又是喊的,一副老泪纵横模样,言语说了一半,突然之间卡了壳,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抬着头。
只瞧新皇荆白玉从内殿走出,身后竟是跟着一人,不是太傅厉长生还能是谁
宗正万万无有料到,自己这背后告状的,竟是告到了正主面前来。
宗正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噎了个够呛,心中打鼓一般,还摇摆不定,当下有点慌神儿,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荆白玉冷笑一声,道“怎么的宗正怕是还有话没说完,继续说,朕听着呢。”
“陛下”宗正眼瞧着厉长生“小人得志”,永远胜券在握的样子,心底里一股股的火气喷涌而出。
宗正着实忍耐不住,铿锵有力的说道“陛下请听卑臣的死谏之言厉长生迷惑陛下已久,串通其父造反,欲要颠覆我大荆实乃是罪大恶极啊陛下请您看清厉长生的真面目”
“对对”
“丞相恐怕便是因着得罪了厉长生,才会被陷害,坠入了圈套,昨日才”
“够了”
荆白玉呵斥一声,打断了宗正喋喋不休的话语。
荆白玉面无表情的注视这宗正,道“怎么经过昨日宫宴上的事情,宗正还觉得丞相并无过错乃是旁人陷害”
“这”宗正也是一时说错了话,现在想来懊悔不跌。
丞相昨日竟是污蔑新皇并非大荆皇室血脉,乃是一个侍卫的野种,这可是砍十次脑袋也不足够的大罪过。
宗正连忙道“陛下卑臣不是这个意思,卑臣只是一时说错了话”
荆白玉道“朕知了。宗正怕是近些时候,过于疲惫,所以才会一时说错了话。那很好啊,是朕之前不知体恤宗正。眼下朕便给宗正一个沐休的机会。”
宗正心中一颤,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道“卑臣不敢,卑臣不想沐休,陛下”
荆白玉摆摆手,立刻有人前来,将宗正往外一拖。
听闻流安侯造反,前来劝阻新皇进谏之人不少,众人云集在大殿之外,皆是想要找机会求见陛下。
然而机会还未寻到,就听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乃是宗正被侍卫给架了出来。
传新皇旨意,着宗正暂时革职回家沐休,至于归期
并未有期
荆白玉表面体恤宗正,实则便是革职罢了,只是说的好听一些。
守在外面的朝臣一瞧,顿时慌了神儿。第一出头的宗正下场如此惨烈,还有谁敢再行出头掺合这事情
但是
流安侯造反,作为流安侯儿子的厉长生,竟是还安安稳稳高举太傅之位,陛下甚至有意将丞相之位也封给厉长生。
这着实是让众人心中不安。
宗正被拖出去,这下马威来的疾风骤雨一般,再无人敢贸然求见新皇。
荆白玉负手而立,就站在窗口位置。
已然是冬季,冷风从窗口而入,呼啸着吹散了荆白玉的鬓发。
“哗啦”
一声响,白绒的披风落在荆白玉肩膀上。
他无需回头,就知肯定是厉长生来了。
厉长生将披风搭好,从后面伸手拥住了荆白玉,温声道“风这般大,陛下为何站在此处”
“在”荆白玉低声道“在想一件事情。”
厉长生笑着道“定然是与长生有干系的,是也不是”
荆白玉止不住叹息,道“是啊,自从遇见你开始,我每日每日里,脑子里就都是你,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厉长生笑着道。
荆白玉沉默了一阵,仿佛在下定决心,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开口了。
“厉长生”
荆白玉道“我给你兵权,你可愿意带兵去平息这场叛乱”
厉长生听了,未有立刻回答。
荆白玉这话,并不让厉长生意外。
如今朝野内外流言蜚语众多,荆白玉可以控制一时,却无法彻底除掉众人心中的嫉妒之意,他们认定厉长生乃是叛贼,便会一直纠缠不休。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便是叫厉长生与流安侯划清界线。
便叫厉长生平息这场叛乱,立下头功,堵住这悠悠众口。
厉长生温声低语,道“卑臣愿意,请陛下放心。”
“我我就是放心不下啊。”荆白玉听到厉长生的答应,心中还是难以平静,抬手握住了厉长生的手腕,道“流安兵力本不足为惧,但再加上吴邗的兵力,恐怕着实危险。”
荆白玉不想叫厉长生犯险。
厉长生笑着说道“放心罢小白,窦延亭将军已然前往宛阳,陵川王又准备回陵川支援,这般情况来看,我此去平息叛乱,实则是白白捡了个瓜落,大好事一桩,再轻松也无。”
话是这般说
荆白玉心底里还是左右摇摆着。
厉长生微笑着说“请陛下下旨,长生愿意立刻前往”
“立刻”荆白玉心中又是一颤,事不宜迟,的确应该立刻前往。
荆白玉抿了抿嘴唇,道“好好,立刻厉长生你去罢,朕等着你凯旋,等着为你庆功”
厉长生安慰的将荆白玉搂在怀中,道“等长生回来,陛下可封长生做丞相了,想必旁人再无异议。”
荆白玉听着,抬头瞧他,难得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可是我突然不想封你做丞相了。”
“嗯”厉长生发出一个鼻音,道“陛下这是反悔了”
“是啊,”荆白玉笑着道“朕想叫太傅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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