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苏云重新走入了宫殿里。
他现在身处的这一处宫殿倒是人流不息,只不过所有人都是一脸麻木——他们是被抛弃的人,随时有可能感染不知道藏在宫廷哪个角落的死瘟,就算运气好到了极点活了下来,他们也将在国王死后陪葬。
苏云顺着走廊慢悠悠地往前,他看到了行刑的地方,许许多多的“罪人”被绑在地面上,烈日炙烤着他们,他们会在灼热的折磨下痛苦地死去。
这个国家将这种刑罚称为“阳刑”,意思是太阳的光芒与热量将净化罪恶。
在这群可怜的人中,苏云看到了两个勉强算得上眼熟的女人。
她们就是那一天捧花闲话的女奴。
‘……那两个女奴也该死!’男孩的声音仿佛又在苏云的耳畔响起。
得到了执行了吗?倒是个言出必践的孩子。
苏云漫无目的地走,最终踏入了王宫中的神殿。
很好,最中央的神龛中站立的果然是哪个长袍丑男人……苏云忍不住捂住了脸。
也就在这时,幼小婴孩小猫一样的哭泣声响起,打破了寂静的殿堂。
26.
小妹妹哭了。
没有女奴照顾她,她当然会难受哭泣。
王妃只要自己的亲儿子,对于这些侧室的子女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比如说她能抛弃尚未开始记事的小公主,也会勒令小王子留下照顾他必死的父王。
图特摩斯跪在神像前,恍惚中眼前全是王妃平日里的温柔笑脸。
曾经的王妃是这样温柔,在他的母亲死后她就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但这一次,也是她最先吐出了抛弃的命令。
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吗?可是他这样爱戴她和兄长,又立下了那么多要辅佐兄长的誓言,为什么?
根本没必要留下王子照顾病入膏肓的国王,王妃就是想要他死。
为什么呢?
隔着一层墙壁,小妹妹的哭泣越发微弱,图特摩斯恍惚间以为她要虚弱致死了。
那是我的妹妹啊……男孩从神像前爬起,转身向摇篮所在的宫殿跑去,
然而在幼妹的摇篮边,男孩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穿着黑色袍子的,有着雪白皮肤的人,他是这样美丽,他甚至分不清他的性别。
他真的是人类吗?
27.
苏云在摇篮里看到了一个难受哭泣的小女孩。
这应该就是小公主了……她大概只有两三岁,还什么都不懂。
女孩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一个名字,然而这个名字的主人……很大概率就是被王妃处死的老妇人。
“真是可怜呢。”苏云伸手摸了摸女孩稚嫩的脸,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看着一只断了腿的猫猫狗狗,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漠。
现实世界里的苏云绝对不是这样的,他很喜欢小孩子,老父亲的心情尤其旺盛,在对待这样一个被抛弃的婴孩时他应当是愤怒的、是心疼的、是无比耐心的,而不是这样……冷漠地怜悯。
但这不是同情,同情的基础是理解。
在这个古怪的梦境中,苏云的感情像是被蒙了一层薄雾,怎么都无法驱散。
脚步声从隔壁传来,几天前藏在走廊里的那个男孩又出现了,他站在门口大口喘着气,双眼死死盯着苏云。
苏云朝他笑了笑:“我们又见面了。”
“她是我妹妹。”这是男孩的第一句话,随后他又道,“我是图特摩斯。”
“图特摩斯?很高兴认识你。”苏云点点头,“你的妹妹看起来很不好,她需要照顾。”
男孩:“王妃抛弃了我们,没有人。”
苏云轻轻叹了口气:“那么……我就赐予这个女孩强健的身躯吧?她很可爱。”
“你是谁。”图特摩斯问,“你是谁?!”
苏云抬头看着这个男孩,微微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
我是谁?
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28.
苏云回到了那湖边的大宅子里,并且将爱丽丝捞回来,好好和他解释了一下人类的战争。
然而马后炮毕竟没什么用处,因为国王的死瘟、王妃与王子的逃跑,王都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
紧接着就是起义军逐渐成了气候的消息。
国王死了,王宫被焚烧,远在另一个繁华城市的王妃将自己的王子、国王唯一的子嗣扶为新的君主。
看着消失在烈焰中的美丽建筑,苏云遗憾地叹息。
王都中的人四散奔逃,苏云亲眼见识了流行病与战乱是如何毁掉一座城市的。
特蕾莎在民众的暴.乱中失去了工作,然后在苏云的安慰下遗(欣)憾(喜)唏(若)嘘(狂)地回到了父神身边。
29.
天气越来越炎热,大宅子里却依旧是凉风习习,一是因为它到底临河,二则是因为苏云喜欢这个温度。
偌大的庭院中草木繁盛,苏云也是在入夏了才发现这个院子里竟然有葡萄。
他随手摘了一串,不知道是这葡萄原本的品种极佳亦或是他自己的影响,果实硕大味甜如蜜,苏云顺手降了温,于是得到了冰镇葡萄。
真的很方便呀……这样心想事成。
苏云提着这串水晶一样的葡萄走回了宅院内。
大宅子中的大厅在此时已经成为了卷宗的海洋,无数泥板与卷轴被整齐地码在各个角落,特蕾莎端坐在最中央,飞快地浏览登记。
今日反.叛.军彻底入主王都,阶级大洗牌带来了空前的混乱,特蕾莎好不容易经营的那个“祭司”身份不幸遇到叛军惨遭“灭口”,其中的龃龉数之不尽,苏云没去问,于是特蕾莎也没有细说。
而赋闲在家的青年之所以仍旧这样忙碌,不过是因为苏云不经意间的一句感慨:“这里的文明很有趣,我想更多地去了解。”
“特蕾莎,不休息一会儿么?”苏云道,“你已经忙了很久了吧?”
资料堆中的青年惊喜地抬头,立刻起身道:“父神!”
他看到了苏云手中的葡萄,正想要说什么,苏云立刻制止了他:“不许提问题,直接回答我——特蕾莎,你喜欢葡萄吗?”
青年的脸立刻就涨红了,他的双眼却慢慢亮了起来:“喜、喜欢的!”
苏云满意地点点头,将那串葡萄递给他:“后院的果实成熟了,试试吧。”
喂养爱丽丝和特蕾莎是个蛮有意思的过程,一开始两个人的性格就和被设定好的出场人物一样,满脸写着“不要抛弃我”,看得苏云有点心酸,每每试图询问他们的喜好时,所能得到的回答只有“什么都好”、“只要父神喜欢”等。
而爱丽丝怎么说都会撒娇,但那撒娇也想小动物一样,是那种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又不敢放开胆子的蹭蹭……可怜可爱极了。
至于特蕾莎——虽说他看起来是个成熟的青年,但他本质上比爱丽丝还要诚惶诚恐,低着头默默地做事,每每望着苏云的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
哎呦这俩小可怜……
为了让胖头鱼事件不再发生,苏云开始尝试投喂这两只小可爱。
最开始是增加肢体接触,比如帮忙梳头等等关怀儿童的操作。
随后就是随手送小礼物,孩子没有安全感多半是爸妈不长心,要是每天出门前和宝宝说一声去哪儿,回家时记得带点小东西就能完美处理亲子矛盾。
苏云争取做到一天一次,接连几个月下来终于让爱丽丝和特蕾莎放开了一些。
然后就进入了可以投喂的小阶段。
苏云看着特蕾莎那闪烁着喜悦的双眼,内心升起了一股由衷的快乐和成就感。
也许有一天他能从特蕾莎口中听到“不喜欢”呢。
30.
特蕾莎看着父神手中的葡萄,快乐又痛苦地压抑着自己。
自从他苏生后,每一天都是这么的幸福,一点点的欢.愉不断地攀升,美好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
特蕾莎扔下手中的纸笔,正想用双手去捧父神的恩赐时,却听到他说:“你在写东西吧?不忙,你继续写……没有地方可以放么?”
您怎么能这样温柔……
“我不要紧的!”特蕾莎急忙道,“请您把它放在我的手上!”
特蕾莎满脑子都是不能让父神费心,然而打破青年的思维只需要一句话。
那黑发银眸的男人笑了笑,他轻声道:“那么我喂你吧?”
特蕾莎正式停止了思考。
他听到自己傻傻地发出一个茫然的音节:“呃?”
“快坐下。”他的父神向他走来,“你已经够忙了……喂完你我还要去王宫看一看,藏书室可不能就这样让叛军烧了。”
要是在往日里特蕾莎能立刻跳起来往王宫跑,就为了去保护那父神青睐的什么“藏书室”,但此刻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思维能力,顺从又本能地听从父神的话坐下去。
在接触到凳子的那一刻,特蕾莎终于清醒了一点点,他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父神,一双眼水泽生辉。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是不对的……
特蕾莎愧疚地想,可是我怎么能拒绝呢?我……我……
他看到了父神浅淡银眸中倒影出的自己——那个一脸潮红的信徒是谁?这样丑陋的姿态,这难道不是亵.渎神灵么?
青年羞愧地低下头,看着父神的指尖。
他看到那苍白的手指摘下一颗葡果,水果红得发紫、紫得发黑,极致的颜色对比在男人抬起手黑袍滑下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纯黑、紫红、苍白……多么美丽啊,多么致命啊……
“我好想还看到了无花果。”男人在轻轻地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也许我还可以去找几株石榴树,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石榴甜不甜。”
甜不甜?当然是甜的呀?在您的手中怎么可能有苦涩的东西!那是罪大恶极!
特蕾莎颤抖地张开了嘴唇,他知道自己呼吸急促,但他想,他可以忍住。
深紫红色的果实靠近了,那是苍白的指尖,要是能染上一点艳色——
“啪!”
木门就在这时,突然被推开了。
金发少年呜嘤嘤嘤地闯进门来,并且假哭。
“父神!”爱丽丝眼睛红红的,委屈巴巴,“为什么要眷恋一个人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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