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小说:让春光 作者:这碗粥
    寸奔和杨桃无处可去, 在客栈角落喝茶。

    一双男女容貌非凡, 掌柜的、店小二、路过的,免不了看多几眼。

    二人无动于衷, 从不交流,自己喝自己的。

    客栈掌柜送了一盘爆炒花生,一粒都没有动。

    店小二过去给倒茶, 哈腰问“客官,是花生不合口味吗”

    寸奔和杨桃也没有说话, 一人夹了一粒花生。

    “香。”寸奔说完也没再吃多一粒。

    红日平西,霞满仙城。

    寸奔放下了银子,离座向外走。

    杨桃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两人走远了,客栈掌柜才说“刚开始以为是夫妻, 后来觉得像敌人。走了才知道,原来是主仆啊。”

    到了药铺。

    寸奔看一眼杨桃。她毕竟是姑娘家,独自去买避子药方,终有不妥。他说“你在此候着。”

    “是。”护卫也有阶级。杨桃仅是一名暗卫。换句话说, 寸奔是她的主子。

    寸奔进去抓药,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递给杨桃,“回去客栈煎给二十姑娘。”

    杨桃恭敬地接过“是。”

    二公子暂时没有延续子嗣的想法。皇室血脉,尤其慎重。临行前, 二公子特别交代寸奔, 别忘了避子汤的药方。

    这边, 慕锦和二十云雨方歇。

    外面轻巧的步子传进慕锦的耳朵。他下床, 穿了衣裳走出房间。他和杨桃说“去客栈厨房煲药, 伺候她给喝了。”

    “是。”只有和二十说话的时候,杨桃才像一个开朗的丫鬟。平日里,她是阴肃的暗卫。

    岭洲的湖光山色,慕锦没兴趣了。“寸奔,安排一艘船,明天一早去向阳城。”

    “是。”寸奔领命而去。

    操劳一番,二十又乏又困,听戏也泡汤了。

    慕锦宿在她的房中,环住她的身子,像抱了一只猫似的。“你妙就妙在这具身子。”因为弱,因为娇。他每每在撕裂与克制之间徘徊,炙热难耐。

    二十犯困,腻在他怀里。

    他不知想起什么,忽地感叹,“我的心就是太善良了。”

    听了这话,二十眼皮懒得掀。云雨虽好虽妙,但是,如果别这么耗费体力,那就更好更妙了。

    慕锦很有精神,拍拍她的背,“给你一个抱着我睡的机会。”

    不想要行不行应该不行的。二十的手搭过去。正要入睡,又被他拍醒了。

    “抱紧一点。”松松垮垮,像是他强迫她抱似的。

    于是,她狠狠地抱住他。

    慕锦又说“你不是倾城美人。我疼你这么几回,你该谢恩了。”

    她点头感恩,迷迷糊糊的。

    他这才满意,“睡吧。”

    今日寸奔所言,都有道理。

    当今皇后是太傅之女,朝中根基深厚。萧展当上了太子,詹事府的人自然也是她的人马。

    当今皇后锱珠必较。是贵妃时,被称为贤妃。

    贤她个头就是了。

    前皇后去世,皇上对贤妃心有间隙,虽然立她为后,却迟迟不立太子。

    这些年,萧展极力拉拢人脉。到了成年,百臣进谏。皇上才册封太子。

    皇上多疑,萧展同样也是,父子之间颇多猜忌。如若萧展知道,四皇子仍然在世。恐怕,又会掀起一阵风波。

    慕锦早忘了萧展的模样,两人素来不合。慕锦幼年走过的鬼门关,少不了贤妃的诡计。

    皇室兄弟之间的亲情,远没有慕锦和慕钊来得深厚。慕锦珍惜“慕二公子”的生活。

    慕锦轻拍二十的背。他记得,以前他的娘亲就是这样哄他睡觉。

    日子太平,宠她也就宠了。

    将来如有万一,再适时舍弃吧。

    雾气缭绕的岭洲,朦朦胧胧,不见烈日。

    连带的,二十也是迷迷糊糊,在船舱睡了一路。

    直到靠岸在向阳城码头。

    再如何没精打采,二十也谨记,千万别再摔倒了。

    万里清空,明净夏日。这就是向阳城。不远的路边,有两株高大的紫荆树,繁花已谢。葱绿的嫩叶尽情伸展。

    二十下了船,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

    向阳城是出了名的戏曲之都,每年春夏两场雅戏赛。

    大户人家听戏,有些就是让雅戏赛组请戏班子。

    二十对游山玩水兴趣不大,反而乐于听各种江湖轶事,于是,慕锦改道至此。

    向阳城不止戏剧繁荣,说书人、皮影戏、木偶戏也在此扬名。

    这里的集市和京城大不一样。卖的多是戏服戏妆,玩偶面具。正是适合给掩日楼的姑娘们捎几个小玩意。

    二十也是新奇,走三步停一步。怕追不上慕锦,不敢多看,缓慢地向前走。

    慕锦怎会不知她的小心思,她一双眼睛停在小玩偶上,流连忘返。他上前拉起她,“走的时候,你再过来看看买什么东西。”

    她立即跟上了他。

    长长的嵊江岸边,摆的是一个个戏剧台子,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大霁东西南北的奏乐,五花八门。江南的悲情,霁东的优美,西北的高亢嘹亮。

    走过几个戏台,慕锦耳根疼了。听一出戏可以,这么接二连三地,实在聒噪。他不耐地问二十“想听哪一出戏”

    二十也懵懵的。

    四人又向前走了一会,忽地,二十听见了西埠关小调,她抬头向前望去。

    岸边柳树旁,有一个小小的戏台。西埠关小调有鼓,有埙。比起战乐,这一出戏添了一把琵琶,韵律更有风情。

    慕锦转了下长扇,说“去那边。”

    这里戏演了大半。

    四人落座,仔细一听,才知,台上演的是当年罗刹将军和皇上在西埠关大战百随的一幕。

    饰演皇上的小生,画妆唇红齿白,很是俊艳,唱道“大霁山河,四方奉贺”

    这是二公子爹爹的戏。二十如坐针毡。

    慕锦执扇轻摇,笑意浅浅。

    寸奔看了慕锦一眼。

    杨桃不清楚慕锦身世,只管听戏。

    西埠关长大的二十自然听过这一段战史。

    皇上年轻气盛,罗刹将军骁勇善战。然而,驻军数百日,军营粮尽援绝了。

    西埠关的老百姓为国捐米捐粮,这才有了攒沙阵胜仗。

    这时,台上演到了皇上向老百姓鞠躬的一幕。

    慕锦转眼,将戏班子的人逐一打量。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弹琵琶的小姑娘身上。

    那一个瞬间,小姑娘对上了他的眼睛,又迅速地移开了。

    戏台在沿江尽头,许多人被前方奏乐包围,走不到这里。而且,西埠关小调是战乐,不如其他戏曲悠扬华美。仅有七人坐在这里听完了。

    落幕了。

    戏班主上台喊道“下午的是当今圣上与前皇后邂逅的一幕戏。请各位继续捧场,谢谢了。”

    二十低头,不敢向慕锦那边看。

    上午,他的爹爹被编成了戏角。下午的,连他的娘亲也成了戏中人物。二十不知,慕锦是否又要生气。

    戏班主下台答谢。到了四人跟前,作揖说“我们自西埠关而来,唱的是家乡独有的战乐。多谢四位捧场,多谢,多谢。”

    慕锦向戏台看了一眼,问“你们戏班子的,都来自西埠关”

    戏班主点头,说“正是,我们这是头一回到向阳城。这里不爱战乐,极少西关戏班。”说到这,戏班主腼腆笑笑。

    难得遇到老乡。二十看向戏班主的眼睛扑闪扑闪起来。

    这一幕,正好被慕锦见到。若是二人独处,他就要去捏她的嘴角了。他手指微动,克制住了。

    弹琵琶的小姑娘也走了过来,福身,说“皇上和前皇后邂逅的故事,姑娘家多喜欢。还请姑娘下午捧捧场。”

    听不听,由二公子决定。毕竟这是他爹和他娘的故事。

    慕锦看着小姑娘的脸,和二十说“我以为西埠关就你这么小小的。没想到,也有其他姑娘不高不壮。”

    小姑娘夹在其他高挺的西埠关女子中间,更加娇小。

    她听到慕锦的话,面上一红。顿了下,看向二十问“原来你也是西埠关的呀。”

    二十点点头。

    戏班主笑了“真巧,真巧。诸位下午务必捧场啊。”

    琵琶姑娘笑起来,说“是啊,姑娘,下午过来听听吧。前皇后也是西埠关的人,我们那儿,到处都有她的传说,可神奇了。”

    慕锦撇了撇嘴角。不就是嫁给了皇上有什么神奇的。

    琵琶姑娘说“我和前皇后在一个县,我从小就听她的故事长大的。”

    慕锦看着她。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抬眼看他,又迅速低头。脸上红晕未散,不知是刚才那一朵,还是又飘起新的。

    慕锦淡淡地问“一个县”

    琵琶姑娘抬起了头,说“是的,前皇后是舞长县的,我也是。我和前皇后同一个姓呢,姓甄。”

    慕锦目光闪了一下,“你们县的姑娘,和西埠关其他女子差得较大。”

    琵琶姑娘看他一眼,再移开,转向二十。“也不是。地势靠北的女子就壮些,前皇后是南边的。”

    戏班主说“我们班子就她一矮个子。”

    这时,台上有一人喊着“甄妧妧。”

    “哎。”琵琶姑娘应了声。

    戏班主说“妧妧,你先去忙吧。”

    临走时,甄妧妧看了慕锦一眼。

    慕锦也在看她。

    甄妧妧转身向戏台走去,脸上红云朵朵,像是被艳阳晒的。

    客栈人来人往。免不了有听墙角的。

    慕二公子这回不住客栈了。

    慕老爷友人在这有一幢别院。老人家爱听戏,每年春夏时间才过来。

    雅戏赛在下月,别院空置,便邀请慕锦住上几日。

    别院已有人打扫干净,换上了新鲜的床褥。

    慕锦到这儿,自然和二十同住一室。

    寸奔和杨桃的房间在另一侧。杨桃虽说是丫鬟,其实除了上船下船扶几把,平日里作用不大。

    慕锦和二十说“晚上你可以尽情地嘶吼了。”

    有不详的预感。二十比划说“二公子,我白日要游玩。晚上可不可以睡个好觉”

    船舱里,二人的手语教学又上一层楼。二十都能举一反三,自创手势了。反正就二公子听,他懂就行。

    慕锦质问“我跟你睡,你还不乐意”

    二十哪敢说不乐意,唯有暗自苦恼。

    慕锦说“憋太久,我自然时间长些,做多几回。现在每晚同住,不折腾你那么久了。”

    早听说纵色之人体虚亏损。二公子这般的,怕是时日不多了。

    这体虚也许传染给了她。一见到床,她就想躺上去。

    吃了午饭,二十又要休息。

    才要上床,慕锦问“去不去听戏”

    她比划“听什么”

    “你家乡的。”

    二十以为,二公子不喜欢去听自己爹娘故事。“二公子想听,就去。”

    “什么我想,你自己没想法吗”

    她想法可多了,可也没胆子说出口。

    “在哪不能睡跑来玩,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睡。”

    说得对,在哪不能睡,凭什么他就要在她的床上睡。

    二十生出一股闷气。她爬上床,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在里面挤眉弄眼,咬牙切齿。实在忍不住,还握拳捶了几下被子。

    见她半趴在床上,慕锦问“你在做什么”

    二十连忙扯下耳环,丢在被子里。她跪坐起来,表情麻木,比划“我耳环掉被子里了。”

    他上前抖抖被子,接住耳环,还给她,“走,听戏。”

    二十又埋进被子捶打。

    慕锦就这么看着,“你又干什么”

    她从被子里出来,头发稍稍凌乱,脸上一片平静,下了床。

    慕锦双手捏起她的嘴角,“刚刚在被子里做什么”

    她比划“我耳环又掉了。”

    他伸出食指,将她的嘴角往上勾,“小骗子回来了是不是”

    不是。二十没有表情,任由他将她脸蛋拉扯。

    “擀面杖断了。”他就爱看她蹬鼻子上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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