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小说:让春光 作者:这碗粥
    真正的慕锦, 也就是后来的林季同,在八岁那年, 险些被一场风寒夺去性命。

    京城大夫束手无策。

    慕老爷打听到上鼎城有一名神医,妙手回春。于是携子前去寻医。

    林意致接待了一位自宫中而来的密探,策划的正是四皇子假死离宫一事。不巧, 被登门拜访的慕老爷撞了个正着。

    密探要处死慕老爷。

    “没想到神医和皇后是故友。”慕老爷先开了口“神医,我和皇后有过数面之缘。皇后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林意致拦住了密探的刀,上下打量慕老爷。

    慕老爷继续说“当年, 我运红木到西埠关,中了百随商人的奸计。红木被盗, 我和几位弟兄困在沙丘荒漠, 无水无粮, 唯有等死。皇后那时还不是皇后, 名叫甄月山。”

    听到皇后的名字,林意致有些失神。

    “她路过沙丘,救了我和弟兄一命。我当年是一个黄毛小子, 要了姑娘的闺名和信物就走了。后来成了京城第一商贾,我回西埠关寻人,才知, 她被宫里的人捡走了。”末了,慕老爷声音略低。

    “你叫什么”林意致厉声询问。

    “慕飞勋。”

    “居然是你”

    “她和神医说过我”

    “说过, 说有一个叫慕飞勋的偷了她的发簪。”

    “”慕飞勋澄清“发簪是我问她要的, 不是偷。”

    林意致说回正题“我不医人。瞧那个皇上, 我救他一命, 他反而将我困在这座山谷。你若是寻医,免谈。不过”慕飞勋的儿子和四皇子差不多年纪,林意致心生一计。“你要有其他想法,我方可挽救。”

    慕飞勋鞠躬,“万事可商量。”

    林季同昏睡了过去,脸颊瘦得凹进一块,小肚子微弱地起伏着。

    林意致上前,给林季同把了脉,他蹙眉说“你送得晚了。你胆子也大,敢带一个半死之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这里。就不怕他死在半路”

    慕飞勋的手指颤了颤,“他在大夫调养之后,已有好转,这次受了风寒,才病情恶化”

    “那些庸医,给他的进补不过是为他吊一口气。”林意致松开了林季同的手腕。

    慕飞勋说“我儿命运多舛,求神医施救。”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林意致摇头。

    “神医有何条件,我万死不辞。”慕飞勋说完,想要跪下磕头。

    林意致伸手挡住,“你辞或不辞,关系不大。真的送得晚了。”

    慕飞勋在生意场上能言会道,这一刻抖了抖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擦拭眼睛的湿润,“神医真的没有一线生机了”

    “我没有办法。但是”林意致转头看着林季同。

    慕飞勋双眼睁大。

    林意致说“后山有一座药池,是我师父在世时所建,用来刺激将死之人。药性谈不上温和,不知对你孩子是否见效。”

    “除此之外”

    “别无他法。”林意致见惯了死亡,平平静静,“浸浴七日,有好转才有希望。”

    “谢谢神医。”慕飞勋握着林季同的手,刚拭去眼角,又忽地掉下一滴泪珠在林季同的手背。

    上天眷顾。林季同熬过了这七日,不再终日昏迷不醒。

    林意致呢喃“这可真是奇迹。”

    “我儿可是有救”慕飞勋追问。

    林意致再给林季同把脉,摇头。“难说,我只能尽力。”

    “皇后当年给我的信物,我至今留存家中。”慕飞勋坐在林季同旁边,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说“这么多年了,偶尔有惦记。只是没料到,她成了皇后,过得也不愉快。”

    “路是她自己选的,活该。”林意致话中有恨意,凶猛乍起,又再化为遗憾。“月山的身子熬不住了。她担心自己走了,儿子也得跟着去。四皇子年纪小,虽然懂事早熟,可哪斗得过太傅和贤妃。皇上要以大局为重,维系群臣均衡,护不了四皇子周全。月山想施计让四皇子假死离宫。”

    林意致走到窗前,“皇上知道,我是月山故友,勒令我终生不得出城。皇上年年派人到药谷查探,四皇子长期藏这里也不安全。月山希望,能寻一户平民人家将四皇子养大。你在京城,和皇宫相近。四皇子从宫中到慕府,路途短,可以掩人耳目,暂避一段时间。不过”林意致看向林季同,“这孩子,我无法保证他能活几时。他离不开药池,是否要浸泡终生,还是要看他的造化。”

    “我明白神医的意思。”慕飞勋起身道谢“我不求别的,只盼我儿有健康的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火。只要他活着,父子总会团圆的。”

    “慕飞勋,你话说得简单,你是否能待四皇子如亲生儿子”

    “当然。”

    “你现在说的话,作不得数。”

    “我是生意人,生意人凭的是信誉。就当我们谈的是一桩生意,我慕飞勋赌上我的信誉,一定护四皇子周全。”慕飞勋抚着林季同的额头,“我儿离不开这山谷,可我得带一个人回去,好让大儿子和三女儿放心。只要我儿健康,我也就无忧了。大霁国土,他到哪里,一样是我的儿子。”

    “如果你真的答应,我就让密探回复月山。”

    慕飞勋点头,“抛开我儿的病情,皇后曾救我一命,我应该报答她的恩情。”

    计划定了。

    甄月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在宫中寻到一名信得过的老宫女。甄月山放火烧了太子的宫殿,让老宫女将四皇子藏在大木箱,交给伪装成戏班的慕飞勋,背出了宫。

    又过了半年,慕飞勋和慕锦一起前往上鼎城。

    这是慕锦和林季同第一次见面。

    林季同早熟,因为身体孱弱,终日躺在房里看书。书读得多,思想广阔。

    慕锦早熟,因为在宫中见惯了尔虞我诈。

    林季同从慕飞勋口中得知,四皇子的母后即将骨化形销。他体会过娘亲去世的悲伤,瘦小的身子靠向慕锦,稚嫩地安慰几句。

    林意致和慕飞勋在讨论皇后的结局,慕锦一脸冷峻和漠然。林季同的安慰反而是伤口上撒盐了。

    这天晚上,林季同泡完了药浴,走回楼里。

    慕锦半靠在岩石上,仰望月空欣赏风景。

    林意致明日即将为他做推骨术,从今以后,慕锦将不复现在的样貌。

    林季同拢了拢宽大的衣袍,站在岩石下,仰头问,“你会惋惜你的长相吗”他太瘦,身形像是小了慕锦几岁似的。

    慕锦低头,反问“你会惋惜将来见不到家人,天天要在这里熏药吗”

    林季同摇摇头,“我要是不在这儿泡药浴,很快就会死,一样见不到他们。”

    “我要是不改变样貌,以后被人认出来,不仅我会死,连同师父、你家人,都会死。”慕锦年纪轻轻,说起生死风轻云淡。

    “经历过生死,荣华富贵已是云烟。”林季同腼腆一笑,“我爹是好人。我大哥每年生日都会到我的房门前,跟我说生辰快乐。我小妹听我爹说,长得很是讨巧。我怕把病传染给她,从不让她靠近。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家人了。我拜了神医为师,改名叫林季同。”

    林季同不明白,慕锦为何要等皇后去世了再离开。后来看到慕锦偷偷落泪,才知道,慕锦要在这里流尽伤心泪,才能鼓起勇气去当二公子。

    二人分别时,九岁的林季同脸上有了些血色,说“好好待我小妹,尽一个当哥哥的责任。”

    慕锦应了,说“你爹会过来看你的。”

    “以后也是你爹了。”林季同笑起来,说“没听爹说吗要把你当亲生儿子,严加管教。”

    慕锦深深看向林季同,“我也会过来看你。以后,我就是慕锦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为他人所用,林季同喘了喘气,“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慕锦正要上马车,林季同拽住了他的衣角,问“你叫什么”

    “萧澹。”慕锦回眼,“我娘亲说,澹有淡泊之意。如你所言,一切皆是云烟。”

    林季同笑了。

    这几年,两人见过几次。林季同问“是否善待我小妹”

    慕锦答“十分善待。”

    林季同又说“可别将魔爪伸向我小妹。”

    慕锦笑“我只收苦命善良的美人。”

    一年多前,林季同离开了药谷。他咳嗽气喘不止,但身子硬朗许多。他想去大霁南北走走。

    林意致叮嘱徒弟,如有不适的征兆,一定记得回来。

    结果,林季同昏倒在灵鹿山的小路上,被福寨大当家捡去,当上了二当家。早听师父说,大霁皇陵阵法奥妙,如能破解血咒,或许以后皇宫就没那么多血腥了。林季同起了兴致,终日研究皇陵。

    他这趟出来,没有告诉慕锦。他以为自己过的是林季同的人生,和慕锦毫不相干。

    没想到,遇上了萧展的探子。

    林季同思前想后,决定去慕府见慕锦。慕锦却出游远行了。慕二公子行程随性,林季同只能静待他的归来。

    林季同侥幸地想,既然慕锦如此闲情逸致,那么太子应该没有查到他。

    今日,鲁农在慕府门前见到寸奔回来,赶紧通知了林季同。

    林季同到慕府打听慕二公子的去向,遭到了拒绝。鲁农冲动,觉得门卫的语气不中听,上去就要抡拳。

    门卫嚷嚷要报官。

    林季同生怕闹大,引来围观,无奈出示了信物,“求见慕老爷。”

    慕老爷这时才知,林季同竟然到了京城。

    二人来不及父子情深。慕老爷说“太子和四皇子在京郊客栈逗留。”

    林季同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又苍白了回去。“我没想到,太子已经找上他了。是我的错我太鲁莽了”

    “不怪你。”慕老爷拍拍儿子的肩,“寸奔回报,太子仅是怀疑。小心应对即可。”

    “萧澹身上就有两个证据。”林季同咳了咳,说“一是遗传自皇上的醉酒,不可饮翌日方歇;二是遗传自前皇后的鼽嚏,鼻子进水则窒息。同时拥有这两种特殊体质的人,唯有四皇子。萧澹和太子相处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如今暴雨成灾,万一太子将酒醉的萧澹扔至水中,那么身份就暴露无遗了。”

    林季同越说越凝重,“我这就去京郊客栈,将师父的解酒药和通鼻丸交给萧澹。”

    慕老爷说“稍安勿躁,四皇子不会轻易掉进陷阱。”

    “不,此事因我而起,我坐不住。就怕万一。”

    慕老爷又说“我派人送药去京郊,你别来回跑了。”

    “这解酒药和通鼻丸,仅是暂缓萧澹的症状,药效过了,可能更加痛苦。我是大夫,得看着他。”林季同说完就出了慕府。

    鲁农背起林季同,一路蹚水到了京郊客栈。

    客栈走廊,寸奔遇到了端着酒坛和酒杯的朱文栋。刚吃完早膳,怎么就喝起小酒寸奔再看朱文栋的动作和脚步,是个练家子。

    寸奔有了些揣测,正要找二十给二公子解围,又撞上了从侧门翻墙而来的林季同。

    寸奔跟在慕锦身边,和林季同见过面。双方知道彼此身份,寸奔立即将林季同带到了二十房中。

    林季同顺过呼吸,说“太子是从我这里查到了线索,才怀疑的。”

    二十明白了。二公子曾说,棋局有意外的人出现。这意外原来是二当家。

    “二十姑娘。”寸奔正色道“二公子身份牵连甚广。如有闪失,宫里的,宫外的,一个也跑不掉。虽然皇上原谅了前皇后的使诈,可朝廷复杂,皇上有时也无可奈何。”

    二十点点头。二公子可千万别在太子面前说胡话。她接过解酒药,急匆匆出去了。

    走廊边,朱文栋守在通往后山的出口。

    二十转身上楼,到了客栈房间的走廊,她倚在栏杆处,俯看后山的酒桌。

    慕锦执起酒杯,正要入口,就见到了她的身影。

    她多么庆幸,二公子瞎编了一套只有二人才明白的手语。她比划说“有解酒药。”

    萧展侧眼看过来,问“慕公子的小妾,学的是哪家的手语”

    “哦,穷乡僻壤地方的。”慕锦一饮而尽杯中酒。

    萧展执杯的手没有动,看着慕锦的脸。

    “展公子”慕锦看向萧展的酒杯。

    萧展温和一笑,也饮尽了那杯酒。

    二十焦急,二公子再几杯就要醉了吧。她近不了他身边,怎么办

    一转眼,她见到了客栈掌柜的小狗。

    慕锦和萧展一起喝了两杯。

    二人变得有些安静。

    萧展稳了稳思绪,正要开口说话,听见一阵狗吠的声音。

    二十惊慌地在走廊疾跑,身后跟着一只呲牙的小狗。

    走廊边的朱文栋伸臂一挡,“不可”

    话没说完,二十低腰,从他的臂下钻了过去。

    朱文栋厌恶女人,以及狗。偏偏她过去以后,小狗也追了过来。他将小狗踢开,不理会小狗的吠声,迈开大步要去捉二十。

    二十翻下栏杆,直奔慕锦的方向。

    萧展恶意地伸出一脚,绊倒了她。

    眼见二十就要跌个狗吃屎,慕锦接住。两人的手在一瞬间擦过,她手里的药丸滚到了他的掌心。

    慕锦满面怒容,呵斥“不懂礼貌的女人,给我滚出去”

    二十爬起来,可怜巴巴地比划了一堆。

    他不耐烦地挥手“什么鬼东西”

    她赶紧跪地求饶。

    慕锦拎起她的衣领,向外一丢,“还不滚”

    二十委屈地拭着眼角,踉踉跄跄地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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