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风渗着微寒,已经有片片枯黄的叶子被卷离树枝,在和煦的阳光中打着卷儿飘下,带着些微的惆怅落在地上,告别还在树上的同伴。
魏林参加了自己的葬礼。
难得的机会却并不让人开心,离别总是伤感的,亲友的哀恸让魏林作为正主也觉得不怎么好受。
爷爷虽然满头白发却站得笔直,满是沟壑皱纹的脸肃穆严肃。
魏林却知道军人作风的老人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世上最残忍的无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送走了战友又送走了儿子,现在还送走了虽不是亲生却一手养大当成亲孙子的自己。
唯一剩下的亲生孙女还有着算不上轻的先天性心脏病,这个世界对爷爷是真是一点都不友好。
魏林瞅了瞅自己透明还跟上了特效似的一直闪闪发光的身体,叹了口气。
即便再怎么担心,他也已经死了,生死殊途。
魏林没有过于纠结自己的死亡,既定事实无法改变,虽然担忧爷爷和因为听到自己的死讯心脏病发作被送到医院急救的妹妹,什么也做不了的他只能选择祝福生者。
这辈子也算活的光伟正,死的更是光荣壮烈,怎么也算个大善人,说不定到了地府还能庇佑着亲友呢?
好吧,魏林是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者,但耐不住他现在存在的形式就极不科学,所以说不定阴曹地府确有其事呢?
不都说,文学源于生活。
魏林胡思乱想着,试图冲淡被染上的哀伤。
除了担心爷爷和妹妹的身体,他倒是没有别的放不下的。
他这些年理财规范也存了不少钱,作为烈士的抚慰金也并不少,妹妹是个挺知名的服装设计师,钱财方面绝对足够爷爷和妹妹生活。刑警队里的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损伤,他的副队早就能独当一面了,没了他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他其实可以算死而无憾了。
葬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进行到后面的时候,穿着庄重黑裙子,画着得体淡妆的叶琳琳有些踉跄地走过来。
站的笔直强掩悲痛的顾彦第一个看到她,心下一紧,赶忙上前迎上她。
“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体不好,别让你哥哥担心。”
叶琳琳动了动嘴角,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喉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顾彦见此,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也溢出眼眶。
叶琳琳勉强打起精神,边平缓呼吸边往前走,一步步走的极稳当,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叶琳琳抿着唇快步走过来,搀在爷爷的另一边。
魏林看着她脸上画了淡妆依旧能看出来皮肤发白泛青的病态虚弱,眉头皱得死紧,恨不能给人直接拎到医院去。
“琳琳?胡闹!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能来,快回去。”
心神有些恍惚的爷爷直到叶琳琳走到他身边才注意到她,不由得又气又担忧。
顾彦在一旁看着叶琳琳,对她的担忧溢于言表,皱着眉头的样子难得看起来严肃又有点凶,倒是和魏林平时的样子有些像。
可惜叶琳琳和他就是一直吵过来的,根本不怕他。
叶琳琳嘴唇蠕动,努力勾了勾唇,缓解内心的悲痛,她的心脏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情感。
“你得让我来送送哥哥。”
她轻声说,今天不来,即便是身体原因,她也不会原谅她自己的。
但不代表她不重视自己的身体,魏林已经死了,她就得拖着这具身体在世上努力的活着,还有爷爷要她照顾呢,总归,不能再走在爷爷前面了。
她已经习惯了控制情绪,魏林的死亡对她打击确实很大却不是不能冷静,不会像顾彦担忧的那样支撑不住。
顾彦不再劝说,严肃面色站在叶琳琳和叶爷爷边上。
终于,葬礼结束,其他人将余下的时间留给那些和魏林关系亲近的人。
魏林看到他的同事还有对他照顾颇深的父亲和叶叔叔的朋友温声安慰着爷爷和琳琳,琳琳比他想象的坚强,还反过来劝慰其他人。
魏林因为叶琳琳坚强的表现淡化了些内心的忧虑。
他知道,再如何痛彻心扉的悲哀都不会一直横亘在心间,时间自然会冲淡心头的伤痕。
周围没了那些不认识的人,顾彦也就不那么顾及,哭的比叶琳琳惨多了。
顾彦长的还算人高马大,这样一来反差就特别大,特别是旁边还有叶琳琳做对比的情况下。
魏林挑了挑眉,虽然知道这样有点没良心,毕竟顾彦是因为他才难过的哭成这样,但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地欣赏了一番顾彦狼狈的样子。
要是能拿到实物他指定就直接录下来了,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干就能给顾彦撩拨炸毛。
魏林那抱着胳膊飘在自己墓碑上的模样,即使满身金光特效看起来真的有种痞气,跟他光伟正的人生经历和公众评价真的是不怎么符合。
也让暗搓搓窥视的某个存在惊疑不定地选择继续暗藏。
普通人或许会觉得幻灭,但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知道,魏林根本不是外人眼里严肃正直堪比人形宪-法的家伙,反而恶劣得十分热衷看人武力值低奈何不了他时的气急败坏模样。
只是他只对亲近的人不端着架子,而被魏林当做亲近之人的人实际上并不多。
不过,顾彦绝对算一个。
也就是不知道魏林的灵魂就在边上看着他,顾彦才会把自己的真情实感表现出来。
顾彦是个技术兵,和平时期也没遇到太多事,家庭幸福圆满,和魏林完全不一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亲近人的死亡。
曾经魏林和他互相打趣嘲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其中那个欠揍到极点却鲜活的人现在永远变成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顾彦有些接受不了现实,送走了叶爷爷和叶琳琳。
脑子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拐进了一家酒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喝得烂醉如泥。
当他醉眼惺松地看到角落里缩成一团吞云吐雾的男人时,他忍不住拎着没喝完的酒瓶子走过去。
“你……哈啊……你,干嘛……嘛呢?”
眼睛迷迷糊糊的男人看到顾彦走过来,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口水留了下来。
看到男人的丑态,顾彦红着眼握紧了酒瓶子。
“你……吸-毒?”
“唔,只是……一点小玩意,一点点,不碍事……你也要吗?我可以……卖给你……”
瘦骨嶙峋的男人笑了笑,呲出一口黄牙,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其中闪着令人作呕的贪婪的光。
“咣!”
顾彦额角青筋直跳,暴虐的脾气来的毫无预兆。一手将酒瓶子贯到地上,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顾彦只觉得血气上涌,这种自己掉进无底洞还不够,还要引诱着其他人下去的败类偏偏没有足够的证据还判不了什么刑,顾彦想着魏林就是因为这些玩意死了就觉得一股血气冲上脑门。
没有多话,一手就把吸-毒青年的头贯墙上。
“妈的你干什么!”
青年反应过来,满眼惊恐地挣扎。
却被顾彦毫不留情地一下下又贯上去,直接就见了血。
顾彦的表情凶狠憎恨,让青年怀疑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拉了他的亲戚朋友走上这条路,眼见这个人是想直接弄死他的架势自觉地胆战心惊,偏偏他求饶对方也没有理会。
他要弄死自己。
瘾君子青年瑟瑟发抖着,死亡的威胁让他被毒-品侵蚀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魏林更是被吓了一跳,顾彦这个样子即便是他们关系最差的那段他也没见过。
“顾彦!艹!”
魏林头疼地骂他,可惜顾彦根本听不见,照他这个样子可有可能会死人的,真犯了杀人这样的大错可不是以前那样只是借机给他下绊子导致他一气之下直接退校那样的小事,顾伯父绝对什么都不会周旋地直接将他送到监狱。
“……你在担心他?我可以将这件事压下来,绝对不会让你的这个朋友受到影响,只要你跟我绑定。”
一个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忽然响起,魏林立刻警惕,却发觉不论是顾彦还是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谁?”
魏林眸光闪烁,镇定下来问。
“我可以帮你,你只要做个决定就可以,我都可以做到。”
“……你给我让顾彦的酒醒过来,多余的事不要做。”魏林沉声道。
一统沉默一瞬,眼看顾彦真的快给人弄死了,真那样它就罪过了,魏林这个功德深厚的灵魂也绝对不可能再跟它绑定。
一统按着魏林说的让顾彦醒酒。
顾彦身体晃了晃,只觉得一瞬间脑子就清明了起来,看着手底下满头是血的人,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到底是个军二代,没有傻白甜到底,专业知识也够,看出青年受创部位都不是太容易造成无可挽回后果的位置,他松了口气,而后第一件事就是扫视周围。
好在青年只是偶然毒瘾犯了要缓解,因为这里比较偏僻,这个酒吧又确实纷乱嘈杂到一定境界了,酒吧里的人各玩各的没几个人注意到这里,注意到的怕惹麻烦都刻意躲得远了点。
顾彦转头,眼神阴沉凶狠地看着青年。
青年哆哆嗦嗦抱着头,见顾彦没有再动手赶忙求饶。
见人还清醒,说话也口齿清晰,顾彦紧绷的神经缓了缓,他眯了眯眼,面上不动声色,拎着青年就像拎着小鸡仔,直接带到医院去了。
检查完毕后发现青年也就流的血多了点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其他倒是没有大碍。
顾彦一次性-付了全部的医疗和看护费用。
青年咽了咽口水,期期艾艾地说:“大,大哥,能不能,给现金?”
顾彦冷笑一声,青年身子一抖,惊惧立刻浮上心头。
“大哥我是开玩笑的,不用赔钱……不用赔钱”
“行了,我还不至于在意这点钱,毒-品这玩意一沾染你还能留下什么现金,好了就赶紧滚,这次是我理亏,下回在看到你碰我直接给你扔戒毒所。”
顾彦满脸不屑和不耐烦,说完直接就走。
他清楚这种底层的小人物都是欺软怕硬的,他不能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反而要表现的足够不好惹,不然绝对会给自己招来一条贪婪的永远喂不饱的蛇。
顾彦冷汗沁湿了后背的衣裳,喝酒误事,真他妈的艹蛋,只能告诉他爸了,这种事不能瞒着不然万一以后爆发出来就更麻烦了。
想到自家父亲那嫉恶如仇的暴脾气,顾彦身上皮子一紧,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抽得比刚才那个瘾君子还惨的未来。
魏林烦恼地蹲在原地,他没有实体揍不了人,不然顾彦的下场绝对比他自己想象中的惨很多。
他心烦意乱地不想再看顾彦这脑子缺根弦的二货,直接就回家了。
此时叶琳琳和爷爷已经睡了,魏林飘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
“你是什么?”
想到之前帮了他的声音,魏林眼神恢复清明,眉头蹙紧。
“你好,我是一统,因为你功德深厚判断你是个好人,因此才想要绑定你,但判定标准只是好人而不是功德,所以刚才只是一个小测试,解酒只是小事,不会由此要求你和我绑定的。”一统回答。
“只绑定好人?你要做什么?”
魏林皱着眉问,一边试图坐下无果,耸了耸肩,放飞自我地飘在窗户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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