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辰刚醒过来, 似乎还有些虚弱。
吐完血后便重新躺回了软榻之上,双眸幽幽而空洞的望着帐顶,神色难辨。
纪若晴只好说道“崔大人, 您先回去换身衣裳吧,这儿有我看顾着呢”
“王,那微臣先告退了回去换了衣裳再给您熬好药再过来。”崔御医毕恭毕敬的退下了,临走之前还多看了纪若晴几眼, 眼中满是对她医术的钦佩。
其实原本崔御医是不信这样药方子能解毒的, 只是他自个儿也没有旁的法子, 索性就试一试这药方子, 死马当作活马医。
却没料到这药方子真能解毒, 还能见效如此之快。
眼看着夜千辰真的醒了, 除了神态有些萎靡不振之外,其他都好得很, 崔御医心底也对纪若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等崔御医怀揣着钦佩激动的心情离开后, 纪若晴才将视线重新落回夜千辰身上。
发现他的嘴角还留着些刚刚吐血而沾上的污血, 纪若晴手里正好拿着干净的白帕子, 也就上前微微俯身说道“陛下,我给您擦擦嘴角。”
夜千辰仍旧纹丝不动的躺着,仍由那微妙的触感在唇角蔓延, 双眸深邃不见底, 直勾勾的望着纪若晴, 仿佛舍不得移开半寸。
“”纪若晴假装什么都没感觉都给夜千辰擦着嘴角, 不断告诉自己他是个病人, 而且是为了她受伤的,所以不要和他计较
但夜千辰恢复了些力气后,很快就皱了皱剑眉,颇有些嫌弃的说道“你身上怎的这般脏”
“”纪若晴已经直起了身子,将脏了的帕子扔进铜盆中,这才温和没脾气的笑着说道,“方才一直担心陛下的伤情,守在您身边照顾着,所以才未来得及换衣裳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刚刚纪若晴一直操心着夜千辰怕他真死了,穿着被那刺客的血染污了的衣裳还浑不自觉,如今松懈了心神,才觉得自己脏脏臭臭的。
再想到夜千辰这般洁癖的人刚刚被迫和她靠得这般近,倒真是难为他刚刚忍她这么久了。
纪若晴转过身,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宽厚且微凉的手掌扼住,再也难以往前走半步。
她错愕的回头,却对上夜千辰一双神色莫辨的眸子,冷寂无言。
受伤的夜千辰力气弱了不少,纪若晴只随便挣扎了几下,便挣开了他的手,恢复了自由。
只是他怅然若失的摩挲了几下手指,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纪若晴后退一步,到了他伸手也够不到的位置,才装出一副温柔的笑容问道“陛下,还有何事”
夜千辰敛了敛眸光,神情有些疲倦,哑着嗓子问道“纪若晴,这样装温柔你累不累孤记得你的性子可与温柔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不是看在他替她挡了刀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纪若晴很想反手就锤爆他的狗头,让他看看到底什么叫与温柔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纪若晴还是忍住了,脸上笑吟吟心里的福了福身子说道“陛下,您怕是病糊涂了,又将我认错成了您的心上人”
夜千辰因受了伤,眸光有些黯淡无神,却仍旧死死盯着纪若晴的脸回道“你会医术,还能解孤的毒。”
“难道陛下的心上人是位医术高明的女大夫”纪若晴反问道。
夜千辰噤了声,他只知道纪若余的医术高超,却从未听说过纪若晴有何医术,这会儿自然也不可能拿出来当证据。
不过他也算是明白了,若不拿出些实打实的证据来,眼前这狡猾又无耻的人儿是不会承认她的真实身份的。
纪若晴见夜千辰彻底偃旗息鼓,她也就安了心,反正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如今既然夜千辰已无大碍,只需再好好调理调理身子清完体内的余毒便可,纪若晴便打算功成身退了。
可她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流露出一点要走的意图,夜千辰就幽声说道“你要去哪要逃跑么”
“”纪若晴转过头,挤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坦然说道“陛下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去换身衣裳罢了。现在我这一身又脏又臭,污了陛下的眼。”
“不必。”夜千辰快速接话道,“孤不介意,你就留在这里。”
比起洁癖带来的难受,夜千辰更不愿意承受她再次消失的结果,还是让她待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他不介意她自个儿都介意好么
这一身虽然黑,但也能瞧出黑得暗沉的血污,还有充盈在鼻息间的那股血腥铁锈味,憋在军帐中越发有种想吐的感觉。
纪若晴正思虑着如何同夜千辰说,她不过是去军帐另一边换身衣裳罢了,这逃跑难度也忒大了些,他是不是中一会儿毒把脑子给毒没了
夜千辰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未从纪若晴的身上移开过,此刻,他幽幽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娇俏的身影,突然开口直勾勾的说道“我救了你。”
“”纪若晴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只好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谢谢谢您”
“我差点死了。”夜千辰不咸不淡的说着,只是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让纪若晴一点儿都看不出他有半点痛感。
“”纪若晴垂着脑袋,看起来很是内疚的样子。
“我伤口好痛。”夜千辰继续淡声补充道。
纪若晴还是保持着感激的表情,语气内疚的说道“都是我害陛下这样”
“不过没关系。”夜千辰表情依旧淡淡的,目光如炬盯着纪若晴说道,“你只要好好照顾我就行了。”
纪若晴这是在挟恩图报么
该配合夜千辰演出的纪若晴演视而不见,径直转了身往军帐另一边走。
夜千辰突然慌张起来,整个身子都撑起来,牵动了伤口也浑然不觉,伤口处包着的白纱泅开了一小团殷红的血迹,他却不管不顾,只伸长了脖子往纪若晴离开的方向探去,口中大喊着“来人快来人”
纪若晴换了套干净清爽的衣裳,依旧是男装,腰身有些宽肥,但勉强也算合身。
将刚刚因逃跑而弄乱的头发重新束好,纪若晴再次走到夜千辰那边的时候,发现军帐的门口又多了好几个士兵,正严阵以待的守着,仿佛是怕她逃跑似的。
她试探性的往门边走了走,果不其然,其中一位士兵走上前恭敬有礼的鞠躬说道“请连大人留在军帐中好生照顾王上。”
呵。
纪若晴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这算什么,是要囚着她么
纪若晴脸色十分不好的走到了夜千辰的软榻边,他正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见她很不高兴,夜千辰的脸上竟然破天荒的出现了一抹紧张的表情。
“你”夜千辰只说了一个字,突然又猛烈的咳了起来。
纪若晴无动于衷的站着,丝毫不为所动。
夜千辰咳得肺都快出来了,可眼前的人就是毫无动静,他眸光愈发黯了下来。
等咳完,纪若晴仍旧纹丝不动的站在那儿,清澈明亮的杏眸烟波浩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千辰探究了片刻,淡声说道“孤不是想要把你看押在此处,只是”
纪若晴眸光未动,神色亦毫无变化。
夜千辰眸子敛下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
他只是想要将她留在他身边啊如今这世道大乱,他想护她一世周全。
可她为何总想逃
两人正处于诡异沉默的气氛中,突然外头通报起了崔御医求见的声音。
夜千辰冷声说道“进来。”
崔御医很快便挑开了军帐厚重的绯绿帘子,端着汤药一脸笑容的走进来,而后逐渐变得茫然无措。
实在是军帐内的气氛太过沉凝,仿佛针尖对麦芒似的,让崔御医十分费解。
不过崔御医还是硬着头皮禀告道“王,这是微臣熬的汤药,清理余毒调理身子的,您趁热喝。”
说完,崔御医就把汤药往紫檀木小几上一放,两脚抹油的开溜了。
仍旧留着沉默不语的纪若晴和表情略有些忐忑的夜千辰。
“孤孤要喝药。”夜千辰挺了挺腰杆,仿佛这样更有底气一般,但却忍不住一直端详着纪若晴的神色。
纪若晴冷着脸,将崔御医送来的汤药往夜千辰跟前一放,搁在床沿上,依旧没说话。
“”夜千辰瞥了瞥那碗热气腾腾又黑黢黢的汤药,声音闷闷的说道,“孤动不了,你喂孤吧”
“”纪若晴沉着小脸,瞥了瞥夜千辰侧着的身子,还有他那副除了略显紧张忐忑之外毫无痛苦感的俊脸。
她是真瞧不出他怎么伤了一下后背就连吃药都动不了了,而且那伤口也并不深。
但纪若晴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便勉勉强强弯下腰,用白瓷汤勺舀了一口药递到夜千辰嘴边,脸上的表情却仍是冷冰冰的,忿忿不平着。
夜千辰瞥了瞥她,又凑近了那汤勺抿了一小口,突然往后缩了缩“好烫”
纪若晴没好气的把汤药往床沿上一放“你自己喝”
呵,她不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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