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新娘’。”池疏实话实说。
肖奶奶比肖兔精明通透, 又是知晓内情的人,当然不是好糊弄的, 池疏没做敷衍,将油画相关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他没提什么鬼神论, 但经历的事件中透出的丝丝诡异蹊跷, 足以令人侧目。
肖奶奶听后, 面色沉凝,半晌才叹了口气:“冤魂不散啊。”
夏冰打了个激灵。
肖兔有点怕,理智上又不信, 强笑道:“奶奶,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那画儿……”
“小鸣呢?”肖奶奶问。
“……去柳风小筑了吧。”口吻虽迟疑, 但并非猜测, 而是怕肖奶奶生气。
肖奶奶起身:“你去开车!”
肖兔立刻紧张了:“奶奶, 你是……”
“把他带回来!”肖奶奶转而又对三姨交代:“你去找找人, 最迟明天, 我要把那地方给拆了!”
三姨深知肖奶奶对那地方不喜和忌讳, 尽管觉得好好儿的房子拆了可惜, 但房子是肖奶奶的,一旦肖奶奶做了决定, 肖父肖母也劝不住。
肖兔更不敢去拦,毕竟莫名死了两个人,和油画扯上了关系,肖兔也担心。
于是,肖兔开车, 载着三人前往柳风小筑。
池疏最想知道的是肖林、肖桐、郑秀珠三人当年的交集往来,但这时不大好问。再者,他觉得王世军肯定不会无动于衷,所以打算先耐心陪着肖家行事,也算探探肖予鸣的底。
下车时,他收到一封邮件。
尽管没打开,但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之前陈晖拍的照片,他因怕照片涉及到油画会有危险,忍着没看,后来陈晖死亡,东西都到了警局。他找了人,要了陈晖昨天拍的照片,警方那边必然是检查过,不涉及什么案情隐秘才给了他。
这会儿肖兔已经在拍门,池疏就没急着看。
门开了,肖予鸣面露惊讶:“奶奶?”
肖奶奶不理他,直接越过他往里走。
穿过前院,一到后面,迎头就见画室上[香梦堂]三个字,略微怔忪,又环顾四周,打量了几眼:“倒是收拾的很像了。”
肖兔小声的问道:“奶奶见过这里以前的样子?”
按理来说,肖奶奶嫁来之前,肖林早死了,柳风小筑也早荒置了。
“照片儿里见过。”肖奶奶抬脚进了画室,环顾一圈儿,却没看到《新娘》油画,转身就问跟在后面的肖予鸣:“画呢?”
肖予鸣赔笑:“奶奶……”
那边祖孙在交锋,池疏却是盯着画室正中一个大画架。
这个画架搭了白布罩起来,但旁边有画笔颜料水桶,颜料的味道很明显,这幅画明显正在创作中。
池疏毕竟是外人,不好随便掀起来看。
他目光扫过画室,又落在里边“卧室”。
尽管有床和柜子,但整体而言还是画室,起居物品很少,乍看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书桌上有几本书,都是绘画方面的。
他取出手机,点开之前收到的邮件,阅览陈晖拍摄的照片。
《新娘》的照片的确有几张,但并不清晰,就像是镜头晃动了一样,都是花的。陈晖是个职业记者,拍照哪怕有失误,也不会失误这么多张,更像是不可阻扰的力量在作祟。
倒是让池疏安心不少,他可不想看到油画中的新娘。
另外还有几张,都是画室里随意抓取的镜头,池疏注意到其中一张,拍得是床边的小床头柜,柜子上面好像有个小小的白色药瓶。将照片放到最大,总算看清药瓶上的英文药名。
顺手在网上一搜,居然是一种治疗精神障碍的药物,比如焦虑、恍惚、幻听、幻视等。精神问题多种多样,轻重不一,单从这个药也看不出真正的问题,但有一点无疑,肖予鸣精神不好,他自己也有察觉,且有心医治。
池疏又仔细看了画室,床没什么变化,床头柜也一样,但没有照片中的药瓶儿。到底肖家人都在,他也不好拉抽屉去查看。
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将肖兔悄悄拽出画室。
“怎么了?”肖兔正在满画室找那幅油画呢。
“你看。”池疏将照片给她看:“这是陈晖拍到的,我查了,是治疗精神障碍的药物。”
肖兔面色一变,不可置信般自己亲自搜索了药物名字,这才脸色难看道:“怎么会……”
肖兔是肖予鸣姐姐,可没池疏的束手束脚。
当下转回画室,直冲床头柜去了。
“姐?”肖予鸣见她风风火火,不等说什么,就见她把所有抽屉拉开,顿时就觉不好。
肖兔果然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白色药瓶,打开看时,里面只剩几枚白色药片。
“这是什么?”肖兔情绪激动的质问。
肖兔不是愚昧的人,不会听到“精神问题”就觉得是精神病、疯子之类,但正因为知道的多,很清楚精神出了问题,一个不好后果很严重。
更何况,肖予鸣还瞒着家里人。
肖予鸣沉默了一下,解释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焦虑,睡眠也不大好,最近已经好多了。”
“我得跟你的治疗医生好好儿谈谈。”肖兔不信他的话。
肖奶奶更简单粗暴:“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好。”大概知道避不过了,这次肖予鸣没再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东西,把画室锁了。
那幅价值不菲的油画,没找到,也没人再提。
回到肖家,已经是傍晚,余晖照进堂屋,几人分座,气氛有几分沉凝。
池疏和夏冰是外人,按说不好在场,但既然肖家没赶人,他们两个各有心思,自然不会主动走。
肖兔性子急,但肖奶奶坐在那儿,她值得耐着性子看着。
倒是肖予鸣低着头,看不清眼底到底什么神色。
肖奶奶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淡淡的:“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闹到要看病吃药的程度了?别撒谎!也别隐瞒什么!据实说吧!”
肖予鸣苦笑了一声,讲道:“最早、只是胡乱做梦,我也没多想。”
肖予鸣显然不是毫无所知,他也摸到了根源。
这会儿见着瞒不过了,终于不再藏掖,把近年的遭遇一一道出。
祸根正是五年前看到的那张郑秀珠的老照片儿。
肖予鸣很受奶奶喜欢,他看到照片的时间在肖兔之后,那时旧箱子早被肖奶奶锁起来了。但那次肖予鸣进入肖奶奶房间,却看到一只旧木箱,一时好奇打开,发现了那张照片儿。
可见,是肖奶奶把箱子取出来,重温旧事,意外被肖予鸣看到了。
“……一开始,我没想把‘她’画下来,我知道奶奶不愿提起‘她’,只是,我时常会做梦,梦见‘她’,就像是梦里回到民国,看到‘她’活着的模样。次数多了,‘她’的形象就越来越灵动鲜活,让我有种画下来的冲动。”
后来,他的确把人画了出来。
但这时,肖予鸣脸上现出一点困惑、几分惊疑:“我在构筑那幅画的时候,没打算画红头纱的。原本画都要画完了,一天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子一轻,梦游似的在走动。就像是我旁观者自己,走到画室里,重新调颜料、蘸画笔,给那幅画加上了红头纱……”
“不过那时候,我也没想太多。”肖予鸣自嘲的笑笑。
这其实也好理解,画家是充满艺术的,肖予鸣喜爱绘画,也有天分,或许只当这次是灵感来了,半梦半醒“完善”了油画。
“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夏冰突然质问,显然还是不能接受当初的理由。
“如果不分手,我怕你会出事。”肖予鸣压抑道:“最开始那幅画还很正常,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像是在慢慢复苏,像是真的要活过来一样。我心理很矛盾,有时候很害怕,可有时候又很喜欢……我甚至觉得,‘她’会吸取人的精气,就像志怪里说的那样,呵。”
肖予鸣看向夏冰:“我跟你提分手前一天,你是住在画室的。那天夜里我醒过来,没看到你,后来发现你去了画室,也没开灯,就站在那幅画前面,定眼看着,不动,也不说话,我叫你也不理,直到我把灯打开,你就昏倒在地上。”
“怎么可能?我醒的时候明明睡在床上!”夏冰激动的反驳。
“我抱你回去的。”肖予鸣神色平静:“你这样的梦游,不是第一回了,是第三次。我觉得不能再拖了,所以才说分手。”
夏冰嘴张了张,想到了什么,微微怔忪:“是你送我去医院的那次?”
“那是第二次。”
夏冰想起来了,毕竟莫名晕倒,家里还担心她身体出问题,特意做了全身检查。
的确,第一回晕倒,她被肖予鸣叫醒了。因为时间短,她以为是贫血的原因,没当回事。第二次晕倒,肖予鸣担心,送她去了医院,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只说她身体虚,要适当进补。第三次……被分手了。
“是那幅画?那幅画在吸我的精气?!”夏冰想到之前她讲的例子,原以为被画盯上是她起歹心的那次,却原来早就有痕迹。
肖兔冷笑问他:“你既然觉得那画有问题,为什么还留着它?嫌自己命硬吗?”
“我试过,但是不行。”肖予鸣痛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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