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阑思考了一个晚上,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度极高。
他这人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就学习不行。
他好像天生缺了这根弦儿,小学的时候还能当个混子考九十分,上初中之后分数就呈断崖式下跌,拉都拉不住。
到高中的时候直接垫底了。
谢星阑脸皮厚到刀枪不入,他从来不觉得成绩不好有什么。他甚至真情实感地觉得他那张人见人爱的脸就是靠分数换来的。
要是他长得这么好看外,学习还好得不行,那也不太公平了。
上帝给人开了一扇门的同时,总会关扇窗——免得有些人放着大门外的康庄大道不走,偏偏去跳窗。
谢星阑人生歪理一大堆,振振有词。
袁毓文无奈又好笑,一开始还挣扎着想给谢星阑补课拉拉分,最后也看开了,就不再强求他。
现在人生重来,谢星阑已经深思远虑到十多年后的高中生涯了。要是一直因为不写作业被老师拎出来批评也太糟心了。
如果有个小弟替他抄作业打掩护,岂不是美滋滋。
现在只需要他抛开对江戈的成见,忘记上辈子那些事,说不定就能培养一个又乖又听话会写作业还会赚钱的小弟……
不!是哥们!是兄弟!
谢星阑想得挺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可接下去几天,谢星阑都没在树下看到江戈的身影。
周五这天,天气预告傍晚要下雨,幼儿园就通知了家长提早放学。
谢星阑跟李小彬家住的近,没有等保姆来接,一人拿着一只棒冰往家走。
许萱萱背着粉色的小书包从后面追了上来:“谢星阑!”
谢星阑两耳一闭,当没听见。
许萱萱又喊了他好几声,最后小跑上来从后边熊抱住谢星阑。
谢星阑趔趄一下,推开了她,故作凶恶地龇牙道:“许萱萱,你别想我跟你玩过家家!你怎么不去找别人玩啊?”一天天的就会缠着他。
许萱萱瘪一下嘴:“我只想跟你玩。”
李小彬捂着肚子笑得特开心,看热闹不嫌事大,鼓着掌喊:“许萱萱要给阿招当老婆咯!”
许萱萱小脸红红的,去牵谢星阑的手:“阿招,我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谢星阑非常无情地抽回了手:“不好,我喜欢男的。”
许萱萱鼓着脸:“你骗人。男孩子不会喜欢男孩子的。你,你喜欢李小彬吗?”
谢星阑看了眼棒冰糖水糊一嘴的李小彬。
“那我也不是所有男的都喜欢的。我只喜欢帅的。”
李小彬无辜地眨眨眼,脑袋一下子没绕过这个弯。
许萱萱被谢星阑拒绝后,满心的委屈和不甘,非要缠着谢星阑问他到底喜欢谁。
三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走到了小区门口。
谢星阑被许萱萱缠了一路,烦地不行,面对个小女孩,又不能像对周扬那样随便发火,只能无视。
进了小区大门后,他就闷头快步往前冲,像颗炮弹似的。
李小彬和许萱萱在后面追,不知道谁书包拉链开了,一直往外掉小零食。
小区铁门后,江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膝盖上放着两本书,还有一颗奶糖。
他一下午都在注意着门口。看到谢星阑的身影出现后,他一直漆黑无波的眼睛微微发亮,嘴唇动了动,想叫他,阿招两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没喊出来。
他看到谢星阑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
谢星阑应该是跟朋友在一起玩吧,他还是不要叫他了。
江戈微微垂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手心里都快捂化了的奶糖。
谢星阑一个劲往前冲,奈何腿短走不快,而许萱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冲上来一个熊抱。
这回谢星阑是真被她撞摔了。
许萱萱压在他身上,眼睛红红的:“谢星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到底喜欢谁嘛?”
谢星阑脑袋在地上磕了一下,一边痛着一边还往外蹦骚话糊弄小女生:“说真的许萱萱,你放过我寻找第二春吧,我是个风一样的男人,你是抓不住我的,就算你现在压着我,得到了我的身体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许萱萱:“……”
许萱萱听不懂。
她只觉得她被谢星阑讨厌了,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
谢星阑:“……”
谢星阑:“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谁还不会哭了怎么滴?
李小彬看着两人坐地上哭,傻了。
不远处的江戈目睹了一切。
看到谢星阑摔倒在地,他也不顾什么别的了,吃力地转着轮椅朝他的方向过去。
越靠近,谢星阑还带着奶音的哭声就越清楚。
江戈有些心焦,却茫然无措地停在几米开外。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哭的时候,从没有人来安慰过他。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谢星阑停止哭泣。
李小彬看到了他,惊呼了一声:“江戈?”
被发现了。
江戈微微一僵,还来不及收拾自己的神情,就猛地跟谢星阑对视了。
谢星阑虽然嚎得挺大声,又大又黑的眼睛里却没泪花,还是如清泉一样干净透亮。直直地看着人时,纯净地能看到人心里去。
江戈有点仓皇地垂下眼眸。
有一瞬间,他想假装只是路过,甚至手都已经放到了轮胎上,想往后撤。
也许谢星阑并不想让他的朋友知道,他认识自己这个残废。
他应该自觉点。
看到江戈,谢星阑一下子就不嘤了。
他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灰尘,走到江戈跟前,然后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包当时最受小孩子喜欢的饼干,轻轻地放到他膝盖上。
“江戈,你这几天怎么没在树下面看书啊?这个饼干很好吃,我想带给你,都没见到你。”
谢星阑如今身体稚气未脱,说话还带着浓浓的奶音,无论说什么都像在撒娇,又甜又乖。
江戈发了会怔,然后低声说:“这是……给我的?”
谢星阑点点头。
他挺有觉悟。
通过上辈子与狐朋狗友的来往,他深明为了建立坚固的兄弟情义,带吃带喝是必不可少的。
拉拢江戈总比开罪了他要好。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既然已经重生了,何必固步自封,一味地被过去的恩怨困守住。
谢星阑连策略都想好了。
面对这位未来盟友,必须坚持用爱感化,用情温暖的行动方针,以便在未来让江戈心甘情愿地——替他写作业。
当然,为了报复江戈上辈子的无情之举,他决定——以后叫奶茶的活也交给他干了。
谢星阑光天化日之下做起了美梦。
而江戈则是握着那块饼干,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他蓦地想起,谢星阑给自己零食,自己也应该回礼才对。
于是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奶糖。
“糖……给你吃。”江戈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不要哭。”
那糖之前被江戈握太久,都化了。
谢星阑一愣,随即从他手心里接过糖。
江戈手心里冒了汗,糖纸有点湿黏。
江戈自己也发现了,他觉得糖脏了,张了张嘴,有点难堪地说:“我……我明天给你带新的糖,这颗……你别吃了。”
谢星阑却没介意,他拆开糖纸,把奶糖放进嘴里。
虽然化了一点,但奶味还是很甜。
许萱萱也不哭了,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到谢星阑给江戈小饼干吃,她也爬起来问谢星阑要饼干:“谢星阑,我也想吃。”
谢星阑翻开小包给她看:“没了。”
许萱萱嘴一瘪:“你为什么给他吃?他是谁啊?”
谢星阑说:“他是我朋友。”
江戈猛地抬头。
他的头发大概许久没剪了,额发已经能挡到眼睛,却掩盖不住那双眼里暴亮的惴惴和希冀。
许萱萱还是有些不高兴。
她脾气单纯直接,喜欢谢星阑就缠着他,看到谢星阑给别人零食不给自己就闹情绪。
这时,许萱萱看到了江戈空空荡荡的右腿裤管。
她还小,不懂这是为什么,咦了一声,突然上前去捏那裤管,还掀起了裤脚。
她这个动作太出乎意料,江戈还在出神,不及后退。而等谢星阑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臂将她拉开时,她已经看到了江戈膝盖之下那截残端。
丑陋而狰狞。
许萱萱被吓到了,这回是真的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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