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休息铃声响了起来,谢星阑说:“午睡时间结束了,我要回去了。”
江戈轻轻地嗯了一声:“那,我走了。”
谢星阑想了想,喊住了他:“等等,你别一个人回去,我去找老师说一下,让你进来吧。”
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辆,谢星阑也不知道江戈怎么一个人找过来的,再让他自己回去太危险了。
谢星阑行动力超强,扭头就去找老师了。
幼教老师脾气温柔又好说话,谢星阑睁大眼睛卖卖萌撒撒娇,老师就同意了,让门卫把江戈放了进来。
谢星阑主动跑去推轮椅。
他人小,力气也小,推得有点吃力,江戈急了:“不用,我自己会,你不要推,不要推。”
老师上前来帮忙,笑了笑:“你们两个关系真好呀,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江戈低声说了名字。
“待会跟大家一块玩小游戏好不好呀?”
江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到了台阶下,老师搬起轮椅放到阶梯上的过道,一群小朋友正好奇地往这边看,一个个都盯着江戈的小腿瞅。
江戈攥着衣角的手指缩紧,身体有些僵硬。
他就像是个供人观赏的动物,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下,他想找点东西掩盖一下残缺都无能为力。
这时,谢星阑站到了江戈跟前,挡住了孩子们的目光。
“你们要是上课的时候有这么认真,一个个以后都能上清华北大造福国家了,”谢星阑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两手一叉腰,气势十足:“还不快去上课!”
小朋友们立马一哄而散了。
老师也乐了,谢星阑在孩子群里的威信比她还高。
她弯下腰,轻轻拧了下谢星阑的鼻子,开玩笑道:“小调皮,真会耍威风,以后都能当教导主任了!”
谢星阑表面笑得像蜜罐里捞出来一样,心里却想,以后这教导主任是当不成了,只能当教导主任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师不放心把江戈一个人放着,就把他推到了教室后排,听这群孩子们上课。
谢星阑回到自己位子上,许萱萱就坐在他后面,他把手上的雨衣还给了许萱萱。
许萱萱原本还因为被谢星阑凶了而委屈难过,看到谢星阑主动理她,她又喜笑颜开了。
从那天之后,江戈每天中午都会带着一点谢星阑喜欢吃的糖,自己推着轮椅到幼儿园门口安静地等着。
谢星阑一开始还没发现。
某天提早放学,发现江戈还坐在门口,一看到他就慌张想走。谢星阑板着脸盘问,才知道原来江戈每天中午都会趁保姆不在的时候,赶来幼儿园,呆到放学前才悄悄离开。
谢星阑觉得这孩子真的冒着傻气。
就这傻白甜的样,谢星阑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把他养成未来的霸道总裁。他现在介入江戈的生命轨迹,会引起怎么样的蝴蝶效应也未可知。
不过,谢星阑很快就想开了。
不就是带孩子嘛!广大妇女同胞能带,他怎么就带不了了?他养出的崽崽绝不会比别人差!!
谢星阑自认绝对是个思想自由、教育开明的家长,对所谓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等老旧教育理念十分鄙夷。所以发现江戈总来幼儿园之后,也没阻止他。毕竟不让他来,说不定他反而会心里难过。
他自个儿倒是不睡午觉了,中饭一吃完就带着他的小马扎去铁门那。
没到放学时间,铁门不能开,两小孩就隔着一道铁栅栏面对面坐着,交换一下彼此带的零食点心。
一天中午,照例到了孩子们午睡的时间。
李小彬得了谢星阑的吩咐,特机灵地把抱枕塞到谢星阑的被子里,女老师看谢星阑床上拱了个包,以为他已经睡了,就去一一安抚别的孩子。
李小彬松了口气,幽怨地自言自语:“阿招到底干嘛去了,出去吃点心都不叫我……”
睡在李小彬隔壁床的陈一辉戳了戳李小彬的后背:“李小彬,谢星阑是不是不在?”
李小彬一激灵:“没、没有啊!他睡了!”
陈一辉是幼儿园年纪最大的孩子。
原本他在幼儿园是一霸,孩子们都喜欢跟从年纪最大的他。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软软糯糯好使唤的谢星阑突然像变了个人,陈一辉再也喊不动他了。
某次陈一辉使唤一个孩子给他拿水杯拿零食,谢星阑就拿了把小剪刀过来,拽着他的手不放,笑眯眯地说着“这手用不着干脆就剪了吧,捐给有需要的人造福社会啊”。
陈一辉被吓得大哭。
从那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不高兴,觉得被谢星阑弄哭太丢脸面。
看着谢星阑越来越受孩子们欢迎,他更不爽。
他感觉自己在幼儿园的地位降低了。
李小彬虽然人傻,但是也知道陈一辉跟谢星阑关系不太好,他当然要维护谢星阑。
“你、你别吵,他真的睡了!”
陈一辉眼睛转了转,突然起来,跳到李小彬床上,李小彬吓得蹦起来:“你干什么啊?!”
陈一辉又接着跳到谢星阑床上,扒开被子,看到里面的抱枕后他立马大声嚷嚷开了:“老师,老师!谢星阑跑出去玩啦!”
老师听到动静,过来看了眼,问李小彬:“小彬,你知道阿招去哪了吗?”
李小彬低着头不说话。
老师无奈地让另外一个阿姨来照顾孩子们午睡,自己出去找人了。
等她看到坐在铁门边的谢星阑时,松了口气,连忙小跑过去,正好听到了谢星阑和江戈的对话。
谢星阑:“崽儿,你看得懂书吗?”
江戈:“看得懂一点。”
谢星阑:“那我考考你,嗯……有缘千里来相会下一句是什么?”
江戈回答地很乖很认真:“三笑徒然当一痴。”
谢星阑摆摆手,嫌弃道:“错了错了,不是,是无缘对面手难牵。”
说着,谢星阑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江戈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
谢星阑哎呀了一声,从栅栏中间伸出去,抓住了江戈的手。
江戈僵硬了一下,手心开始冒汗。
谢星阑一笑眼角眉梢都扬了起来:“咱们这就叫有缘分,以后你要听我的话,要好好学习,不懂不要装懂,你还小,现在不会不丢人,知道吗?”
江戈怔怔地哦了一声,心想谢星阑说得都是对的,那肯定就是书上写错了:“那,那就是我错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会看更多书的。”
谢星阑满意地点点头。
崽崽一定不会让爸爸失望的!
女老师忍笑忍到肚子疼,走上前轻轻拍拍谢星阑毛茸茸的脑袋:“阿招又在唬人了?不要欺负别的小朋友呀。”
谢星阑松开了江戈的手,非常没心理包袱地抱着女老师的腿撒娇:“老师老师,让崽……让江戈进来好不好嘛,他离开我会哭鼻子的。我会看住他的,一定不麻烦你!”
女老师被他磨得无奈又好笑,看江戈被挡在门外孤身一人也挺可怜,就又一次妥协了。
推着江戈轮椅的时候,女老师想起什么,就笑着说:“阿招以后可别带坏小朋友呀,有缘千里来相会下一句是三笑徒然当一痴,小戈没说错。”
谢星阑啊了一声:“那歌里不都这么唱吗?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说着说着他就唱了起来。
他前两天刚掉了颗牙,唱歌都漏着风。
不过他自己唱得特投入特有感情。
女老师被他逗得笑了,江戈也忍不住抿着嘴角轻笑了一下。
有谢星阑在,好像阴霾就笼罩不到他的身上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跟其他小孩没什么不同,他也是可以有朋友的,也是可以想笑就笑的。
幼儿园的孩子们对坐着轮椅的江戈很好奇,不过因为谢星阑的霸权统治,孩子们都没人敢指手画脚说些闲话。
过了几天后,孩子们就对江戈失去了兴趣,也没人去主动招惹他。
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江家的保姆就发现了江戈总是趁她不在时偷溜出去。
江家在临市权势不小,不仅是在商圈,在zz方面也有不少人脉关系。
这样的家族最注重面子,原本江家是不愿接受江戈留下来的,但江戈母亲性格泼辣,声称要是江家不接受江戈,就把这事捅出去,有多大闹多大。
时值江家爷爷竞职,江家为了压下这事,不得已同意了。
可江戈在他们看来仍旧是个耻辱。
江家太太对这个私生子深恶痛绝,这代表着她丈夫的不忠和风流。所以她特地吩咐过照顾江戈的保姆,绝不能让江戈出去丢人现眼,给别人说江家闲话的把柄。
当江家发现江戈学会自己偷溜后,毫无商量余地地就把江戈关了起来,锁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再也不允许他出门了。
谢星阑从此再也没有在幼儿园的铁门外看到过江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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