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明孚这话一出,几乎是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原本还站着的柳太医也急忙跪下, 正欲开口解释, 却又被他的眼神冷冷盯着,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慕思思懵懵懂懂地躺在他怀里, 脑袋好像什么东西要炸裂开来一样,嘴里的牙齿也一阵阵的抽痛着, 腮帮子更是肿得厉害。
她泪眼朦胧的, 完全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疼很难受。
泪水也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濡湿了一片, 就连闻明孚胸前的衣襟也被慕思思的眼泪给打湿了。
闻明孚想要触碰她的脸庞, 看看她究竟伤在了哪里,可是还没等他碰到慕思思,慕思思又立即躲开, 心疼地捂住自己腮帮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慕思思抬头看他时,才发现底下跪了一群人,乌泱泱的一大片, 占据了寝宫的大部分位置。
她先是一愣, 回过神来后更是又羞又恼。
太丢人了。
这下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她因为贪吃得龋齿了。
慕思思的眼泪委屈巴巴地掉了下来,她细声地抽泣着, 想要把脸给遮挡住。
闻明孚的手停在半空, 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最终收了回去。他阴沉着脸色,将视线缓缓挪向底下跪着的众人。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死死压抑住声音,生怕会扰得皇帝心烦。
宫殿上下死寂一片,寂静得连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有人因为过于害怕,导致身子不住地发着抖。
闻明孚烦躁不已,随手指了一个,常春会意过来,让人带着那位被点到的小太监下去。
慕思思原本还靠在他怀里,只露出个后脑勺来,忽然发现寝宫都安静了下来,后知后觉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一看,就立即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侍卫带着瑟瑟发抖的宫人下去。
慕思思揪了下闻明孚的衣角,认真地摇着头,勉勉强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不、不要”
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含含糊糊了,好像嘴里含了什么东西一样,原本是听不清楚的。但在可以称得上是死寂的寝宫,慕思思的声音又格外清晰地响彻起来。
慕思思的话才说完,就又疼得她牙神经抽痛起来,小脸瞬间白得厉害。
常春动作一顿,看向陛下,想要询问皇帝的意思,但却发现陛下的心思压根没有放在他们身上,此刻正在专注地看着怀里人。
他知道这会儿陛下暂时是顾不上搭理他们的了,便让人把逃过一劫的小太监放到旁边,让他待在那里。
闻明孚低头,耐心地问道“是不是很难受”
慕思思眼睫毛挂满了泪珠子,湿漉漉的,她愣愣地仰起脸来看他,露出一张泪眼婆娑的脸庞。
那模样看上去虚弱极了。
慕思思的两边脸颊明显有些不一样了,右边脸颊肿得厉害,柔柔弱弱的,无助得很。
慕思思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紧张地想要再次捂住脸,都又被疼得再次哭出声来,“呜”
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着她的牙龈一样,这种强烈又剧烈的疼痛快要让她呼吸不过来了。
闻明孚哄道“好,我不看。”
他轻揉着慕思思的脑袋,似乎是想要给她安慰,而与闻明孚温柔动作相反的,是他转头看向众人时的冰冷目光,以及那同样冷冰冰的口吻,“太医怎么还不来都死光了不成”
常春连忙道“奴才再催人去看看”
闻明孚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慕思思的发顶,坤宁宫内不时地还能传来她试图压抑下来的细弱哭泣声,慕思思哭得很小声,甚至也不好意思让其他人听见,只像小猫那样哼哼唧唧的。
闻明孚感觉到他的衣襟再一次被泪水打湿,滴下来的泪珠是那样的滚烫,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就烦躁起来,甚至想要毁灭掉所有。
可他落在慕思思发顶时的目光又是那样的温柔,在她耳边低声哄道“想哭就哭,没人敢笑话你。”
慕思思哼哼唧唧地掉着眼泪,脑袋顿时又再往他怀里靠了靠,她知道自己的脸颊肯定是肿起来了,试图想要去触碰一下看看究竟变成什么样了,却发现自己肯定做不到,只能这么虚捂着,一旦真正碰到脸庞,就会疼得厉害。
慕思思越哭,闻明孚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太监与宫女们只觉得自己仿佛处在了冰窖之中,寒冷刺骨,更不敢随便动弹,生怕触了陛下霉头。
各种折腾之下,太医院的人终于赶来了。
闻明孚把所有太医都传召了过来,就连年纪最大的那几位也不能例外,由宫人们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赶到了宫殿。
这几位老太医的头发都已花白起来,几乎都快要走不动路了。
他们正要跪下行礼时,闻明孚扫向太医院的人,不耐烦道“少废话,快给皇后看病。”
太医们行礼的动作僵硬地停在半空,随后又连忙赶到了床榻这边。
可是闻明孚的身躯几乎都要挡住了那位小皇后的身影,他们只看到了她的背影以及大半个后脑勺,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偏偏闻明孚的视线还冷冷地盯着他们,嫌他们磨蹭。
其中一位太医僵硬着声音,不安地提醒道“陛陛下,请您先让开一些”
闻明孚的目光仍旧看向他们,在这样冰冷的视线注视下,太医被看得额头冒汗,莫名心虚起来,但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臣、臣要为皇后看病。”
闻明孚盯了他们一会儿,才转过身去,将慕思思抱了过来,让她转了个方向,一边弄一边哄道“让他们给你看看牙齿,很快就没事了。”
尽管他的神色阴沉沉,还显得有几分森冷,但那可以说得上是过分温柔的语气,还是让太医院的人吃了一惊。
即便他们之前已经听闻皇上似乎对坤宁宫的那位皇后有几分特殊,可等到亲眼所见时还是会有些惊讶。
慕思思显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古代的大夫是怎么看牙的,不安地点了点脑袋,轻咬着下唇看向他们。
闻明孚见她都快要把嘴唇咬出血来了,伸手将她的嘴唇轻轻掰开了些,与他那温柔动作不相符的,则是闻明孚看向他们的不耐烦眼神,“愣在这里做什么,滚过来。”
他那语气着实是有些不善,慕思思被吓得脸色发白,更加不安了。
闻明孚对她说“没说你。让他们滚。”
慕思思吸了吸鼻子,泪水娇滴滴地掉下来,看上去我见犹怜。
太医院的人在看见皇后的庐山真面目时,更是有些诧异。
看来看去,也就是一个长得有些好看的普通小姑娘,怎么会引得陛下的如此在乎。
白太医神色不改,恭敬地半跪在床边,对慕思思说道“娘娘,请张开嘴来,让臣看看。”
慕思思试图啊了一下,才刚张开一点,就又疼得她眉头都皱了起来,顿时往闻明孚怀里缩了缩,“痛。”
那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清。
闻明孚安慰她“痛就不张嘴。”
他转头看向他们,眼神又是一冷,仿佛有些不悦。
太医们闻言均是大惊,连忙说道“陛下这不张嘴怎么给娘娘看病”
即便是可以把脉,但也需要望闻问切才行。
闻明孚冷声道“朕不管。”他随手点了其中一位太医,“你,现在过来给皇后看病。”
被点中的一位老太医几乎当场就要昏厥,他都快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眼看着就要从太医院里退休,战战兢兢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难不成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吗
闻明孚见他还愣在这里,脸色更是阴沉下来,都快能滴出墨来了。
宫女见状,知道他快要走不动,便将老太医搀扶过来。
太医心中暗自叹气,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的手还有些颤抖,搭在慕思思的手腕上,把脉了一会儿,又让她换了只手,继续把着脉。
慕思思已经哭累了,也疼得近乎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闻明孚怀里,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她的眼圈被泪水浸透打湿,哭得又红又肿,可偏偏脸蛋又苍白得厉害,看上去更像是被谁狠狠欺负过的小可怜。
慕思思一抽一抽的,努力吸着鼻子,眼泪仍旧会不停地掉下来,只是她现在哭得很累了,完全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偶尔抽泣几声。
闻明孚擦着她的泪水,低声对慕思思说了句什么,她摇了下头。
老太医问道“娘娘今天吃了些什么,可否告诉老臣”
老人家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因为年纪太大的问题,声音听上去总会显得有几分哆嗦。
慕思思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看向闻明孚。
闻明孚皱眉,只觉得太医院的人脑子不太好使,皇后明显疼得都没法说话了,还要问她。
他不耐烦地回答“糖。”
老太医愣了下,明显是没预料到会从陛下口中听见这个字。
闻明孚沉着脸“听不懂吗我说糖。”
老太医连连点头,“老臣听见了。”
只是有没真正看到皇后嘴里的情况究竟如何,谁也没办法真正诊断出她牙齿病得怎么样了。
慕思思埋在他怀里,轻缓地呼吸着,她难受得轻蹙起眉来,哼哼唧唧出声。
可尽管再难受,但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看病,再加上系统在旁边给她鼓励打气,慕思思还是示意让闻明孚让开一些。
闻明孚盯着她看,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把她抱在怀里,点头。
慕思思便把嘴巴张开了点,好让太医看个仔细。
老太医认真地看着她口腔里的情况。
但过了好半会儿,也没出声。
慕思思的嘴巴张得都有些累了。
闻明孚在旁边看着,脸色时阴时晴,他忽而开口,语气不虞,“你行不行,不行的话换另一个。”
老眼昏花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病情状况如何。
他让人把这老的请到一边去,又指了个年轻的过来。不等这位新的太医上前察看慕思思的牙齿情况,闻明孚就已经把人揽到怀里安抚起来,碰着她没有肿起来的半边脸颊,让慕思思休息一会儿,不必再张嘴了。
太医“陛下”
闻明孚转头,对上他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刚才那个不是看了吗去问他。”
慕思思意识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认真地聆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对话,可什么也没听清,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发作的牙疼病都抢走了。
想到这里,慕思思不由委屈扁嘴,感觉好像犯了水逆一样,越来越倒霉了,居然连吃个糖都能犯牙疼病,她明明很爱护牙齿啊。
慕思思很想要听听看自己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但是又实在是疼得厉害,没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唯有将闻明孚的衣襟揪紧了些。
但已经不怎么哭了,只时不时地抽泣着。
闻明孚听见她哭的声音小了些,试探性往慕思思腮帮子碰了下,想看看她脸上的情况。
闻明孚的手才刚碰过来,慕思思顿时很警惕地看向他,含着泪光,那眼神可以说是凶巴巴的,却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完全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闻明孚说“好,我不看。”
他转而看向太医院的人,底下跪着的太监宫女们则是恨不得自己这会儿消失,省得陛下的怒火波及到他们身上,众人纷纷在心中默默祈祷皇后娘娘平安无事了。
不然的话,他们的小命恐怕都得交待在这里。
闻明孚看了一会儿,见太医院的人还在磨蹭,不知道在讨论着些什么,转头看向苍白着小脸的慕思思,这会儿哭得都快要没力气了,只默默地流着眼泪。
他不耐烦地拧紧眉头,“磨磨唧唧的做什么,讨论出什么没有”
那位新来的太医与他们商议了一番,最终站出来,向皇帝行了一礼,回话道“陛下,如今还有一个法子,但”
闻明孚如今听到这个“但”就觉得厌烦,“再啰嗦下去,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太医强装镇定地继续说道“但效果究竟管用与否,暂时还未曾知晓。”
“哦”闻明孚轻抚着慕思思毛茸茸的脑袋,听这句话倒是笑了,他敛了笑意冷冷看向他们,“不知道管不管用,就敢拿来给皇后用”
闻明孚再次轻笑了下,看似脾气很好,轻声细语地耐心询问“是把皇后当成你们试药的药人了吗,嗯”
他这话可以说是诛心之言了,太医们纷纷跪了下来,颤声唤道“陛下”
慕思思见他们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脸困惑地看向闻明孚,似乎是在问他。
闻明孚将人重新抱到了自己膝盖上,低头认真地端详着她,见慕思思脸颊都肿成这样,心底更是浮现起一丝无措的怒火来。
他蹭了蹭她的脸颊,凉凉的触感传递到慕思思的脸上,她眼睛微红,眼眶里还闪动着泪花,怯怯不安地看着他。
“还疼吗”闻明孚放低声音问道。
慕思思总算是听懂这一句话,委委屈屈地点头,细声细气应道“疼”
可光是那一个字,就几乎耗去了她所有力气。
慕思思话才刚说完,就又疼得靠在闻明孚胸膛,死死地咬住嘴唇。
闻明孚伸手拦住她,慕思思的小虎牙就直接咬在了他手指上,他倒没什么事情,但慕思思那原本就脆弱的牙齿的,直接就让她疼得呜哇哭出声。
闻明孚匆忙将手收了回来,想要看看她牙齿的情况,只是慕思思却抿着唇再不肯张开。
闻明孚脸色阴沉沉的,浑身的戾气也不知道向谁发泄才好,再次转回头时,太医们还在等候着他的吩咐。
闻明孚问“没有别的办法”
太医说“目前只有这个法子,最为妥当。”
要是别的,可能更加会引起反效果。
闻明孚看了眼怀里脆脆弱弱的小姑娘,慕思思实在是累极了,只没力气地靠着他,微微闭上眼,甚至连眼睛都懒得动了,唯有泪水还在不断地流下。
也不知道这小小的躯壳,怎么就能盛着这么多的眼泪,好像总也流不尽的一样。
闻明孚语气不耐。不放心地问“什么方法”
老太医说“苦参汤。用苦参一味药熬出药汤来,让娘娘喝下,再用苦参汤漱口,或许能缓解病情。”
苦参汤,听这名字就知道它的味道一定是苦不堪言的。
闻明孚想都没想,转头便吩咐道“先选几名宫人,让他们试药;再挑选几个同样得了此病的人来,一块尝试,若是有出了什么事情”
他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提及“太医院就一块陪葬吧。”
太医院的人连忙跪了下来,重重地磕着头。
慕思思吸着鼻子,颇为不安。她心疼地轻捂着自己的腮帮子,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到底能不能好起来。
触碰在慕思思发顶上的那只大手很凉,但动作却又轻柔,她在他的安抚下情绪稍微得到了稳定,只是牙齿还是疼得厉害,弄得她脑袋也一阵阵抽痛起来。
可慕思思也几乎快要疼得麻木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只无力地揪紧了些闻明孚的衣角,脑袋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仿佛在撒娇一样。
闻明孚的手一滞,很快又如常地继续安抚着她。
这样无措又疼惜的无力感,是闻明孚前所未有的感受,哪怕是他病情发作的时候带来的烦躁与愤怒,也及不上现在的万分之一。
慕思思一哭,他就想让所有人都陪着她哭;慕思思一疼,他更是想让全天下陪着她一起受罪。
凭什么他的皇后在这边受苦受难,其余人还可以好好的。
闻明孚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碍眼极了,恨不得毁灭掉所有。
但慕思思宛若小猫轻哼哼的声音还是召回了他的些许理智。
闻明孚摩挲着她的发顶,轻柔地安抚她。
慕思思依稀听见了那些人的声音,但她此刻所有的专注力都被疼痛抢去,完全顾不得其他。
闻明孚见太监宫女们已经如数将汤药喝下,便让常春派人盯着他们,看看有无其他不适的反应。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常春才回来,在他耳边轻语了一番。
闻明孚点头。
宫人们很快端着药上来,似乎想要喂慕思思喝下去。
他直接抢了过来,拿起汤匙舀了一匙,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送到慕思思面前。
慕思思反应迟缓地看向闻明孚。
闻明孚说“喝了就没事了。”
常春从宫外找来了几位相同病症的百姓,他们喝了药之后,疼痛很快就缓解下来,足以证明此法是可行的。
慕思思大老远就闻到药的苦味了,如今近距离看到,更是皱着脸蛋。
但在苦跟疼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吃苦。
毕竟牙疼实在是太难受了。
慕思思张嘴,听话地喝下,只是药刚进嘴里,就苦得她整张脸都皱巴巴的,看上去更加委屈。
慕思思吸着鼻子,哭唧唧地把药喝了。
闻明孚喂她喝完,擦拭着她嘴边的药渍,等这一碗药喝完,常春又让人送了新的过来。
宫女端着干净的盆子,跪在床榻前,恭敬地举着它。
闻明孚道“漱口。”
慕思思喝了一口,咕隆几下,仔细地洗漱着口腔,尔后才吐了出来。
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从凌晨弄到了黎明,天也快亮了。
慕思思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好像开始不痛了,逐渐地只剩下嘴里的苦味。尽管去碰脸颊的时候也还是会有一点疼,但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宛若炸裂开来的疼痛感。
闻明孚见她不出声,又往她右边的腮帮子碰了碰,这会儿没有再遭到抗拒。
他轻轻地触碰着,慕思思眼里还隐隐带了那么点泪花,懵懂抬头看他。
闻明孚的动作很轻,但因为脸色白得有些森冷,所以总会有一种阴沉沉很不好惹的感觉。
闻明孚问“还疼吗”
慕思思仔细感受了下,摇头,她也可以勉强说话了,声音细而小“不怎么疼了”
闻明孚将她抱起来,宛若托着小婴儿一样,把慕思思放回到床上,又给她盖上好几层被子。
他回头看向众人。
他们见皇后安然无恙,就知道此刻的性命是保住了,不由松了口气。
老太医提心吊胆的那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颤颤巍巍地行着礼,怕皇后到时候又再次牙疼,不由提醒道“陛下,这些日子,皇后不宜再碰过甜的东西,太冷太热的也”
闻明孚闻言却有些不悦“皇后贵为后宫之主,自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是说,你觉得朕养不起”
老太医再次跪下,“臣不是这个意思,是”
闻明孚不耐烦地揉了下眉心,“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太医颤声解释“近些日子若是不忌口,反而碰了这些东西,只怕是会引发老毛病。”
闻明孚哦了一声,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情。”
系统看了眼慕思思,发现她终于没事后松了口气,在听见闻明孚的话却难免有些震惊。
尽管它知道闻明孚的思维非正常人所能够理解,但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逻辑。
太医说最好让慕思思戒一段时间糖,闻明孚第一反应是,慕思思爱吃糖,所以让他们得想办法怎么让皇后能够顺利吃糖并且不犯牙疼病。
这
太医们完全惊住了,这让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啊。
他们唯有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常春,“常总管”
闻明孚给慕思思又盖了层被褥,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好,常春你来说。”
常春在心里骂了这群老不死的几百回,居然把他也拉下水了。
若是真的让皇后在这段期间继续吃糖,万一娘娘又牙疼了,陛下岂不是真的要砍了他们脑袋。
可要是想让陛下同意的话,这又该怎么劝呢。
即便常春跟了皇帝这么多年,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由头疼起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努力地想着措辞,“陛下,还是以娘娘的身体为重。”
见皇帝似是在思索,常春又补了句“若是太医们的法子不管用,反倒又让娘娘遭了罪,岂不是又得让皇后娘娘再疼一回陛下,请三思。”
太医院的人见常春在这时候仍不忘记给他们上眼药,不由暗暗骂一句老狐狸。
常春心中冷笑,他们拉他下水,他就再给他们煽风点火一番。
闻言,闻明孚再次皱起眉来。
他看向床榻的人,慕思思早就累得不行了,哭了这么长时间,精力都被消耗光了,这会儿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她脸色苍白无力,在重重被褥的笼罩下,越发显得脆弱无助。
闻明孚默然片刻,开口道“传令下去,宫内近期不得再出现与糖点相关的东西。还有”
“宫外的糖糕铺,也一并全部关了吧。”他随意地吩咐着,“在皇后恢复前,若有敢擅自开店者,杀无赦。”
哪有皇后碰不得,别人却快活潇洒的道理。
慕思思这会儿已然进入梦乡,睡颜安静,并不知道这道旨意的颁布。
闻明孚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下去。
宫人们跪久了,几乎快要起不来,勉强与旁边的人相互搀扶着,连忙退了下去。
出宫殿的那一刻,便是死里逃生后的庆幸。
绿由守在殿外,吩咐他们把附近的狼藉收拾干净。
其余人离开后,常春便也识相地带着自己的人退下了。
寝宫里就只剩下了闻明孚与慕思思两人。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慕思思右边的脸颊还很肿,就像是腮帮子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样,微微鼓起来一块。她小口地呼吸着,情绪总算是平复了下来,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但总归没有再露出方才那种令他焦躁不安的脆弱神色来。
闻明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就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随后,又将慕思思的手腕执了起来,偌大的衣袖底下,那只纤细的手就显得它越发空荡荡的,消瘦得不像样。
慕思思的手温热又柔软,跟他手上的温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闻明孚的手却一向偏凉,就与冷血动物一样,从来不会出现温暖的触感。
他握着慕思思的手腕,忽然就将她的手又举高了些,轻轻放在自己脸庞贴着。
果然,温温暖暖的。
是闻明孚初见慕思思,掀起凤冠霞帔时的第一感觉。
一个温暖漂亮,却又胆小娇气,十分难伺候的小姑娘。
闻明孚偏头,亲啄着慕思思的指尖,那柔软触感温暖得令人想要咬下一口。
他盯着慕思思的手瞧了好几眼,有些蠢蠢欲动。但闻明孚还记得她现在在休息,所以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掀开被子,往慕思思被窝钻去。
闻明孚看向她,又觉得两人的距离太远了,于是索性将人揽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闻明孚仔细观察了一番距离,见慕思思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后,终于满意地停下动作,轻抵着慕思思的发顶,闭上了眼睛。
寝宫内外无人敢进来打扰,只轻手轻脚地换好殿内的炭火后,就又退了下去。
闻明孚在有人进来时睁开眼看了看,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又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慕思思依旧睡得很香。
她实在是太累了,眼睛都哭得红肿起来,直到现在眼角的红晕都未曾散去,晕染在眼角两侧,看上去可怜极了。
微弱的烛光摇摇晃晃,在殿内留下一片隐约的阴影。
闻明孚抬眸看向这略显昏暗的宫殿。
他一向讨厌过于黑的地方,就连夜晚的时候,养心殿也是彻夜点燃着烛火,从未熄灭过。
也不知道她为何就喜欢在这样的氛围下就寝。
闻明孚再次低头,轻触着她的发顶,尔后又阖上了眼眸。
慕思思醒来时,闻明孚已经不在,绿由在旁边守了很久,见她苏醒过来,便问道“娘娘,您现在感觉如何还会难受吗”
慕思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想要找面镜子来看看自己的脸现在怎么样了。
绿由见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还以为皇后是想找皇上,解释道“皇后娘娘,陛下去上朝了。”
慕思思“噢”了一声,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她重点还是放在了镜子上边,于是让她们帮忙找一面镜子过来。
绿由很快命人送了一面铜镜来。
慕思思认真地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
只可惜铜镜实在是照不清楚,无论慕思思看多少次,也还是模模糊糊的人影。
她索性放弃了,把铜镜塞回到她们手上。
绿由她们服侍着她起身,洗漱完后,就端来了午膳。
慕思思看着这些清淡的物品,不要说是甜的,就连稍微咸一点的东西都没有,像是在养兔子一样。好在宫中的御厨做的菜还是不错的,这才没让人食不下咽。
不过即便如此,慕思思吃了两口后也就没什么胃口了,遂放下筷子。
绿由见她吃得这么少,正要询问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闻明孚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闻明孚在她身边坐下后熟练地摸了摸慕思思的脑袋,看见桌面上的东西几乎没被动过,便拿起她的筷子来,夹了口菜来吃。
他还没碰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转头问常春“今日是谁负责的膳食”
常春想了想,回答“应该是刘喜。”
闻明孚“嗯”了一声,点头“砍了。”
做出这么难吃的食物来,留着也没什么用。
因为皇帝交代过不用做过于油腥或者是味道过重的膳食,所以御膳房那边只能尽量做出清淡些的食物来,可即便味道再好,比起其他膳食肯定也要逊色不少。
慕思思本来还在看着食物发呆,忽然听见他们的对话,转过脸来问道“砍什么”
闻明孚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让她们把这些难吃的菜撤下去,再做些新的过来。
他语气随意,“做得太难吃了,留着也没用。”
闻明孚轻挥手,示意让常春快些下去。
常春得了命令,正欲退下,慕思思反应过来,唤住他“等等”
常春依言停下,目光看向陛下。
闻明孚把她抱在自己膝盖上,低头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他碰着慕思思的脸颊,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没这么肿了。”
半晌,他才想起来常春还在旁边等着下文,也没看他,只问慕思思“怎么了”
慕思思反倒问他“你怎么又要砍人脑袋呀。”
常春几乎已经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方式,这会儿对于皇后这般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质问口吻看淡,面不改色地低着头。
他知道,自己只需要等候主子吩咐即可,其他的不用多管多问。
闻明孚不解,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你不是不爱吃他做的菜吗”
慕思思听到他这句话怔住,瞪大了眼睛看他,“不爱吃就要砍人吗”
那她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难不成全部人的脑袋都要被砍掉吗
闻明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反应过来,她好像不喜欢自己这么做。
于是转头对常春交代“让御膳房送些新的吃的过来。”
倒也没再提砍没砍人脑袋的事情。
闻明孚抱着慕思思,更是觉得她瘦得不行,抱在怀里感觉都没几两肉,不满地说道“你要吃多点。”
慕思思一开始听他这句话还没明白过来,过了一阵才知道,这人居然又换了一个话题。
她敷衍地应道“噢。”
闻明孚得了这个答案却并不满意,抬起她的脸来又认真盯着她看。
慕思思被他一言不发的表情望得有些心虚,“干、干嘛”
她还以为闻明孚要找她算账,谁知道他却低头,又在她嘴边亲了下,亲了两口还觉得不够,更是伸出牙齿来慢慢啃咬了一番。
慕思思嘴唇几乎都是他留下来的牙齿印。
闻明孚像是大犬一样地在她脸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慕思思见他又动手动脚,气得想要挠他。
闻明孚却问“怎么是苦的,刚刚吃药了”
慕思思愣了愣,下意识回答“噢,我刚刚喝了苦参汤。”
不对,她要骂他来着
慕思思正想开口,又看见闻明孚转而看向绿由,烦躁地问道“皇后还需要喝多久的药”
这么苦的药,她昨天才喝了一碗都快要哭了。
即便绿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见陛下这般不耐烦的口吻,也还是被吓了一跳,颤着声音回答“太医说,至少要再喝上四五天。”
而且不是一天一碗,是每天至少都要喝上四五碗。
闻明孚语气不耐“怎么这么麻烦。”
他执起慕思思的手看了几眼,总感觉这手腕都被病瘦了,还要喝这些奇奇怪怪的药。
绿由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神色苍白,低垂着头不敢应声。
常春这时候带着徒弟回来了,让人将菜肴摆了上去。
这些都是他在旁边盯着让他们做的。
要他说御膳房那些人也实在是死脑筋,说不能太甜太咸,就真的一点糖一点盐都不敢放,做出来的食物再美味又如何,清淡寡味的谁吃得下。
闻明孚夹了一筷,放进嘴里尝了口,就让人把这道菜给扔了。
直到他尝到稍微不错的膳食,才夹给了慕思思吃,“尝尝这个。”
闻明孚基本上没怎么吃菜,大部分时间都忙着投喂慕思思去了,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给慕思思夹菜的时候,常春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不错,即便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森冷,但眼神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落在皇后身上时,那眼底的寒霜早就被融化掉,只剩下那可以算得上是在笑的涟漪。
慕思思像小仓鼠一样慢慢咀嚼着,把闻明孚夹给自己的东西都吃了下去。
虽然这人是有点神经兮兮的,但审美还算正常,给她吃的东西味道都还不错。
慕思思吃到美食,也暂且缓解了昨天牙疼带来的一些郁闷。
闻明孚见她吃得这么高兴,嘴边还沾了点残渍,他伸手给她擦了擦,低头在慕思思嘴唇亲了亲。
然后又继续给她夹着菜。
慕思思简直是震惊了。
她见闻明孚再次低头,又想咬她嘴巴的时候,连忙捂住了嘴,羞恼地说道“这还有人呢”
闻明孚抬头,看了眼他们。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将自己当成是聋子跟瞎子,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闻明孚说“他们不敢看。”
慕思思仍旧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生气勃勃的眼睛来恼怒地瞪着他。
闻明孚明白过来,转而对他们说道“滚下去。”
众人听话地滚了出去。
宫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闻明孚把她的手放了下来,一副拿她很没办法的表情,问道“这样可以亲了吧。”
慕思思更是无语“”
这个家伙
他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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