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来算个账【三更】

    “阿煜哥哥, 你不是来救我了嘛”宁姒弱声开口。

    姜煜不为所动, “我不会每一次都到。说吧, 为什么为了一串手珠跳下水”

    看来这个问题躲不掉了。

    “因为我很喜欢它。”

    姜煜嘴角微扯,“喜欢还能再买。”

    宁姒深吸一口气, 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问题若是不答好,阿煜哥哥会生气。

    “阿煜哥哥我会凫水的。”

    说到这个, 姜煜才真的气笑了, “你会水,那怎么晕过去了”

    “因为水草”

    “水草缠着那串珠子,你解了多久为什么不肯松手一串珠子和你的命, 哪个更重要”

    宁姒张口,却不知怎么说。

    她感受到姜煜确实有些生气了。

    他或许一直憋着,就是想找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场合与她算账。

    不管怎样,他总是给她留着颜面的。

    “阿煜哥哥, 你看见我送给你的玉冠了吗”

    姜煜扫她一眼, “别转移话题。”

    “不是,我是想说,如果我送你的玉冠掉进了水里, 你会下去捡吗”

    姜煜愣住, 看了她好一会儿, 轻声道, “如果危及性命, 我不会。”

    最后三个字说得缓慢且坚定, 一个字一个字地刻进宁姒心里, 生疼。

    “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姜煜的目光冷静,语气笃定。

    宁姒脑袋微微歪着,就这么看着他,“阿煜哥哥你看,我只是重视你送的东西而已,你何必这样生气就因为你觉得不值得”

    她认真地凝视他,直到眼里渐渐蓄起泪水。

    “我不要你这样的重视,我要你平平安安,懂吗”姜煜从座椅上站起来,手臂撑着桌案,身子前倾。

    这是很有压迫感的姿势,他急切地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关心。

    他很少做这样有失风度的动作。

    宁姒眨眨眼,将泪珠眨落了。

    “姒儿妹妹你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一下,要是有人为了你送的礼物差点丢了性命,你是何心情”

    宁姒就懂了,是愧疚和重如枷锁的心理负担。

    话本子里感天动地的情节不会出现,在现实里这样幼稚冲动的珍惜,只会给他带来负担。

    她开始觉得自己可笑。

    宁姒抿了抿唇,“对不起”

    “阿煜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

    她带着哭腔,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姜煜咬紧了牙关,忍耐着想要哄她的冲动,面上却不显,冷声道,“下次还冒险吗”

    “不冒险了”

    “是礼物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性命命嗝。”宁姒抽抽噎噎,最后打了个哭嗝。

    她尴尬得脸红,抬起泪眼看姜煜。

    姜煜没有笑,宁姒既松了一口气,又吊着一颗胆。

    看来他这次气得狠了。

    “过来。”

    宁姒疑惑地看他。

    姜煜放缓了嗓音,“姒儿妹妹,来。”

    宁姒慢吞吞站起来,走过去。

    姜煜伸出双臂拥她入怀,“阿煜哥哥抱,不哭了啊。”

    一瞬间,宁姒的泪水再度决堤。

    就好像小时候,要是没人哄也就罢了,若有人无比耐心温柔地又劝又哄,她一定哭得更凶。

    将所有的憋屈全都释放出来似的。

    委屈中还带着撒娇的意味。

    就要哭得伤心极了,让人知道该好好疼她哄她。

    宁姒伸手抱紧了姜煜,哭得肩膀直颤。

    姜煜不凶的时候当真耐心,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宁姒将泪水全擦在了姜煜的衣襟上,惩罚似的。

    姜煜好笑地抚了抚胸口乱七八糟的痕迹。

    侍者端了菜进来,见两人黏黏糊糊的模样不敢多看,倒是姜煜有些微不自在,将宁姒推开了些,“来,吃点东西,折腾这么长时间,也该饿了。”

    菜品一道一道上来,宁姒执箸,却不急着开吃,她眨眨眼道,“阿煜哥哥,今天我请客吧”

    姜煜不明所以地看她。

    “我不是说过要请你吃一顿饭嘛。”她的眼眶犹红,长睫上星点水汽,看上去可怜兮兮,却还记着要请他吃饭呢。

    姜煜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

    他含笑看了一眼宁姒,是越发觉得她傻乎乎了。

    “姒儿妹妹,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荷包和湿衣裳都放在山庄脚下的马车里。所以你现在应当身无分文。”

    “啊”宁姒摸了摸身上,“真的没有”

    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想请客吃饭但是没带钱。

    宁姒悄悄凑了个脑袋过去,小声问,“那阿煜哥哥你带钱了没有啊”

    姜煜憋笑,逗她道,“我才发现没带钱,要不我们吃完了赶紧走人”

    宁姒盯了姜煜一会儿,一手托着腮,“假的吧”

    “不骗你。”

    “假的。”

    “真的。”

    宁姒忽地想起姜煜确实说过他不会骗她。

    又看了一眼姜煜,宁姒坐直身子,筷子停在半空,不知该不该吃。

    姜煜给她夹了菜,“来,吃吧。大不了赊个帐。”

    宁姒摇摇头,“你都做官啦,不能留下不好听的名声。要不等会儿你先走,我来赊账”

    姜煜愣了一刹那,伸手揉了一把宁姒的脑袋,“别,我怕店家把你扣下来洗盘子。”

    “那怎么办”宁姒睁大了眼,好似颇为忧心他们的处境。

    她从小就是聪明的孩子,却被这样拙劣的谎言蒙住了眼,不外乎因为信任他。

    姜煜想起几年前他牵着小姑娘的手,哄她说,阿煜哥哥不会骗她。

    心里叹了一口气,姜煜突然自责起来。

    他确实不该骗宁姒,哪怕这是个玩笑。

    既然宁姒当真了,他就圆下去,不能在小姑娘那里失信。

    于是姜煜放着荷包里的银子不用,把他腰间的玉佩抵了。

    那掌柜的还担心他拿了以假乱真的玉佩骗饭钱,于是跑了三条街,找了家当铺,这才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上等好玉。

    掌柜心道这男子长得人模人样,莫不是个傻子吧。

    有这玉佩,得吃多少顿好的呀。

    姜煜却松了一口气,与如释重负的宁姒一道走出了酒楼。

    两人慢悠悠晃到玄湖山庄附近,姜煜让宁姒上了将军府的马车,而宁府的马车则在后头跟着。

    约半个时辰,马车停在宁府,宁姒掀开车帘往外一瞧,江临初正从门口出来,抱着三两本书,不知要往何处去。

    江临初看见宁姒,朝着她笑了笑,“宁妹妹怎不多玩一会儿”

    宁姒见他是正常的模样,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出了点状况,就提前回来了。”

    江临初好似在犹豫该不该问是何状况,再一看现在是在府门口,或许有些事不合适说,便作罢,笑道,“我还书去,宁妹妹进去吧。”

    宁姒点头。

    这时姜煜从马车上下来,看了一眼江临初。

    江临初略微愕然,很快反应过来,“这位是姜公子吧,今年的状元郎,久仰大名。”

    姜煜微微勾唇,“宁伯伯的学生”

    “正是在下。”

    这时宁姒拎着裙摆下马车,姜煜习惯性地伸手扶。

    江临初又多看了姜煜一眼,随即告辞,“在下有事在身,就不陪姜公子了。”又对宁姒说,“宁妹妹,回府见。”

    他转身走了。

    姜煜微微眯眼。他听说过这个人,对江临初的经历也了解一二。

    据说是被河西郡王弃在京城,和母亲相依为命,住在舅家,但舅家似乎并不仁慈,街坊邻居称舅家对这对母子态度十分轻慢嫌弃。少年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中艰难成长。

    直至江临初母亲去世,舅家烧纸一时不慎,大火带去了舅家全部人的性命,只留下这个在火中绝望等待的少年。那时,他只有十二三岁。

    本以为有这样经历的人多少有些阴郁寡言,没想到是个干净有礼的少年。

    宁姒进府后,姜煜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上,不断回想方才那次会面。

    不知为何有些在意。

    是哪里不对劲

    姜煜忽地留意到,宁姒面对江临初的第一反应,竟是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他。

    只凭这一个细节或许说明不了什么,但已经足可看出宁姒至少是在意这个江临初的,以至于有些如临大敌的意味。

    可随后与江临初的对话却平和友好,看得出不是敌对的关系。

    姜煜伸手往案上一摸索,茶壶空了,只好作罢。

    心里却冒出一个猜测来。

    姒儿妹妹,莫不是喜欢那个江临初吧

    面对心喜之人的紧张与不自在,对话时又强作镇定,姒儿妹妹好像都有。而且那个江临初虽身世坎坷,但眼神干净如初,长相也俊秀出众,确实比寻常的京城少年郎难得些。

    他想起那次开玩笑说宁姒是他的“小未婚妻”时,宁姒反应那般激烈,终于弄明白了原委,心情却并不愉悦。

    那个小没良心的。

    翌日,宁姒听说了一个传闻。

    嘉明郡主在纳凉宴上将新科状元郎姜煜堵在了湖边,求爱不成恼羞成怒,将可怜的状元郎推下了湖。还好我们的状元郎水性不错,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有目击者称,确实见到了姜煜湿着头发的模样,走时与来时不是一身衣裳。

    “”宁姒无语又好笑,心道这肯定是姜煜的手笔。给了嘉明一个教训之余,又将宁姒摘得干干净净。

    他才不是什么端方君子,他记仇得很。

    这么想着,宁姒却笑得甜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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