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姒想不到姜煜的脸皮竟这样厚
他怎么可以面不改色地索要“亲亲”、喊她“姒儿姐姐”的
宁姒呆滞了好一会儿, 才想起自己本来的意图。
对, 她是要撩拨姜煜的, 用天真无辜的姿态。结果这厮用更加纯良的模样,歪着脑袋要她哄。
且叫她根本分辨不出, 他究竟在逗她,还是在撩她。
宁姒脑中设想出好多种回应的方式, 一时间也选不出来用哪个。
倒是姜煜见宁姒脸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无声笑了下,伸手按住宁姒的脑袋,“阿煜哥哥跟你开玩笑呢, 不介意吧”
不,她介意得很
宁姒看着姜煜假笑,“我也没放心上,哈哈。”
“要进府坐坐吗”姜煜发出邀请。
“改日吧阿煜哥哥。”
这日宁姒被吓得不轻, 以至于都无法对着姜煜自然地笑出来。
还说要好好撩拨撩拨他呢, 话本子都看了好些,结果这就败下阵来。
回家后,宁姒翻来覆去地回想今日之事, 总觉得姜煜有点怪怪的。
之前被哥哥抱上马背时她对比出了姜煜心里的分寸感, 姜煜虽待她亲昵, 却未曾逾越, 今日却好似没了那道线。
而且他越发肆意地利用自己的外貌与嗓音, 誓要让她晕头转向。
难不成几日不见, 姜煜就不是个“东西”了
宁姒拍了拍脸颊, 警醒自己千万不要瞎想,她已经不止一次希望落空了。
这些天宁姒发觉江临初也变得奇怪了。
听宁大学士讲学也能走神,惹得宁大学士频频看过来。
“江临初”宁大学士不满地放下书,“我下朝之后不曾好好歇息,便拿起书本为你讲课,你就是这样听的”
江临初一惊,立马起身长揖,“老师,学生知错。”
此后倒是专注许多。
课后,江临初喊住了宁姒,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宁妹妹,你觉得权势与尊严哪个更重要”
宁姒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眨了眨眼道,“有了权势,自然也有尊严了啊。无权无势,只剩自尊,这份自尊却可能会被有权有势之人踩在脚底下。”
江临初惊讶地看着宁姒。
宁姒笑,“江师兄,你不会真当我是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吧。我从小就知道,为什么我可以锦衣玉食,与其他闺秀交际时也不必看人脸色。若非我是爹爹的女儿,那便是另一番际遇了。”
或许是宁姒的回答出乎江临初的预料,让他肯敞开心扉,将辛来寻他一事说与宁姒听。
宁姒呼吸都滞住了,只觉得现实比话本子还要精彩,“你怎么想的”
“我当时气怒攻心,只觉荒唐。”江临初瞒下了他突然失去意识这回事,接着道,“若要我就此回去,喊他父亲,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当真要听我的看法”
“嗯,宁妹妹但说无妨。”
“嗯郡王妃没出什么事吧。”宁姒挑出此事中的疑点。
江临初答,“只是初丧子那会儿卧病在床,如今已大好。”
宁姒点点头,“郡王妃还好端端的,郡王就敢将你认回,说明他只有这一个选择,而郡王妃也不得不妥协。亦即,是他求着你回来。你就算一声父亲也不喊,想必他也不会将你赶出去。”
“太妙了,江师兄,如今可以任性的人是你了。”
江临初眨眨眼,“如何任性”
宁姒嘻嘻笑了两声,“你可以作天作地,搅得他家宅不宁,一步步试探出他的底线,再不断踩低他的底线。烦死他,熬死他,江师兄你就大获全胜啦”
见她一副鬼灵精的模样,江临初跟着笑起来。
“听宁妹妹说话,真是爽快。”
“还有更爽快的呢。江师兄,你是当真对他死心了吧”
“是,此等人渣不配为父。”
“那你大可心安理得拿他当作晋升的台阶,待他百年之后,你风风光光地继承爵位。这是你应得的。”
江临初怔愣。
宁姒嘴角的笑容甜美,江临初却看出来点狡猾,“等你成了郡王,便将他的姬妾遣散,将衷于他的仆人换了,将他喜爱的花草器物通通清出府去,整个郡王府由你做主,所有欠了你的都得还回来江师兄,你可以去翻翻复仇的话本子,里头的手段可层出不穷呢”
江临初庆幸宁姒没有说将郡王的骨灰也扬了。
既不用喊父亲,又能继承爵位,简直没有更美的事。江临初心知宁姒这是将事态往好了说,省得他郁结于心,便也作出一副宽了心的模样。
这番话下来,江临初发现宁姒并非表面上那样天真可爱,但这样的她反而更吸引人。
时近年关,辛来上府催了几次,连宁大学士都惊动了。
大概宁大学士也不曾料到如今的事态,他悯恤江临初无依无靠,没想到河西郡王转头就要将江临初认回。河西郡王膝下有一嫡子一外室子和一个女儿,除此之外别无所出,嫡子夭折,江临初很有可能就是新的郡王世子。
只能道一声世事难料。
而江临初经过几日思索,回复辛来,要求河西郡王亲自赴京,否则便是毫无诚意。
辛来着急得脑门冒汗,“可郡王无诏不得回京啊要是皇上问责,可不是小事”
“年关在即,他回京贺皇上新年大吉也好,乔装改扮悄悄入京也好,有的是办法。不要拿我当三岁小孩般糊弄。”
“可寻回小公子是在下的任务,若完成不了,郡王必会责难在下。”
“与我何干”
“公子求你,不要为难在下”
“我意已决。”
辛来见江临初眼神坚决,面色几经变换,最终重重一叹,“在下不日就回去,将公子的话带到。”
至此,江临初知道,他的第一场战役,胜了。
接下来还有无数场。
他会试探出郡王的目的与底线。
江临初这事先搁下了,宁澈的冠礼又迫在眉睫。
这场冠礼的赞者是姜煜,宾者是姜淮。
宁澈肩宽腿长,每套衣裳都穿得修长挺拔,加之家世出众、前程大好,连冠礼也比旁人体面许多,一时间不少人家暗暗留意上了。
腊月底,宁姒的舅舅来京。
见了宁姒直说她又长高了些,然后极力邀她去蜀中玩耍。
宁姒有些拿不定主意。
常玉鸣又劝,“嘟嘟都几年没有去我那儿了,难道不想去玩一段时日再说了,你表哥明年就秋闱,舅舅还想着明年就将他送来你爹这里静心读书,别再整天换着花样玩耍。嘟嘟要是想家了,就跟着他一道走。嘟嘟瞧,多便利”
随舅舅去蜀中,再跟着表哥回京,确实不曾给他们添麻烦。
一旁的常玉柔听自家兄长这般说,笑道,“阿兄,你别再喂胖了嘟嘟就是”
又对宁姒说,“嘟嘟去吧,以前还念叨着想舅舅、想小哥哥了,如今大了却又扭捏。另外,你翻了年就要学着掌中馈、各色交际也越发多起来,在此之前是你最后一段肆意玩耍的时日。你还要不要去”
宁姒立马点头,“要去要去。之前舅舅给我绑的秋千还在吗”
常玉鸣哈哈大笑,“怎么不在这回来之前就想着把你接回去玩耍,特地将秋千扎得再结实些。毕竟我们嘟嘟长大了”
宁姒又问,“那小喵呢舅舅上回就说它老了,还生了病,如今还在吗”
“还在的,整天就喜爱晒太阳,四处闲逛。只是以前还总冲我摇尾巴的,现在却不爱搭理人了,整条狗懒洋洋的。”常玉鸣一拍脑袋,“嘟嘟你瞧我,它病好以后,舅舅忘了写信告知你了。”
常玉柔在一旁笑看。她就知道嘟嘟是想去那边的,所以才有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那哥哥去不去”宁姒又问宁澈。
宁澈笑答,“哥哥不能出远门。要是战事又起,哥哥要随大将军出征。”
宁姒微微抿唇,又有些舍不得了。
“嘟嘟妹妹,你自己去吧,玩得开心点。”宁澈拍了拍宁姒的脑袋,语气温和,有点哥哥的样子了,可下一句立马原形毕露,“可别像小时候一样胖起来,把哥哥吓一跳。”
宁姒瞪了宁澈一眼,慢悠悠道,“哥哥不能去舅舅家还有一个原因吧,过了年,爹娘肯定到处给你相看人家,怕你娶不到媳妇。”
众人笑起来。
不过,在再次离京之前将亲事定下,确实也是宁大学士与常氏的考量。
正月的时候,宁姒便随常玉鸣去了蜀中。
宁姒的十三岁生辰便在途中过了。上元节时路经汉中,常玉鸣便带着宁姒游逛了汉中灯市。她的两个丫鬟是头一回来汉中,都有些兴奋。
宁姒想着的却是,她今年大概收不到姜煜的礼物了。
她临走之前也没有告知姜煜,离京的时候爽快得很。
其后多是水路,宁姒在船厢上住了半个月,晃晃荡荡地进了蜀中。
过了个年,姜煜去翰林院点卯。
这天吏部来人,说是有几个县令的职缺,朝廷调了几个文官过去,如今调任文书还未抵达,官员动身启程便在更久之后了。吏部便来翰林院寻几个进士暂且顶着,以免生出乱子。
这对翰林学子而言,是增添阅历的好事。春闱过后第三年才会进行散馆考试,在此之前是潜心学习,亦或是结交权贵、外出办差,都与之后的路子息息相关。
这几个职缺中竞争得最为激烈的是京城东边的涿山县,离京且近,又紧靠港口,十分繁华。
连程铮都以为姜煜会选择去这个县。
若是他要去,其他的竞争者自然也就没戏了。
没想到,姜煜竟挑了个远在蜀中的边远县城,涿山县便被谢华挑了去。
连老翰林都确认了好几遍姜煜的选择。
“没错,学生就是要去这里。”姜煜笑容温雅,一指点在纸上的“巴川三河县”,“学生查阅了书籍,此地三河交汇,且凌汛严重,春季最易泛洪。如今县令之位又空缺着,无人管事,一旦受灾,当地百姓必会深受其害,学生实在忧心不已。”
老翰林听得感动不已,直拍着姜煜的肩膀,“好好哇,你是个好孩子,将来也会是爱民的好官”
姜煜微微一笑,心道姒儿妹妹今年的生辰礼也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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