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自荐枕席

    宁澈和沈烟萝对彼此皆未生恶感, 有接触下去的意思, 两家长辈也都喜闻乐见。

    而两人约见, 宁姒便成了其中的遮羞布。

    盛夏的天,三人在湖边游船。宁澈租下了一艘木船, 船厢里头茶点俱全,午后的日光经了凉棚遮挡, 只余阴凉。

    沈烟萝看见宁姒后便笑容满面, 亲昵地拉着宁姒的手,“以前见到宁妹妹,还不曾好好说话呢。其实我是打从心底喜欢你的,今儿总算可以说些体己话了。”

    宁姒一瞧这姑娘,便知她对宁澈很有好感, 因而连带着对自己也亲近。

    倒是宁澈, 还是有些未开窍的模样。

    聊了一阵便要在船里寻钓竿, 兴冲冲地想要钓上鱼来煮鱼汤。

    众人皆知钓鱼时周遭要安静,一句人语便可能将鱼儿吓跑。

    他这是要两个姑娘都闭上嘴不说话吗其中还有一个是正相看的姑娘。

    宁姒不住用眼神暗示宁澈, 他这才作罢。

    然后耐着性子陪两位姑娘说话。

    倒是沈烟萝见宁澈一副技痒模样,笑着说,“宁公子还是想钓鱼的吧宁公子去便是,不必为了我们拘着自己。”

    听听, 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宁澈对沈烟萝的印象更好了些, 然后果断坐在船头, 摆了架势钓起鱼来。

    宁姒无奈地别开眼。

    宁澈若是舅舅那样的老手也就罢了, 偏偏他并没有多少钓鱼的经验。

    于是宁姒与沈烟萝在船厢里头说着话,宁澈独坐船头垂钓。

    好一会儿,终于钓上来一条中等个头的鱼儿。

    宁澈眼里亮亮的,“嘟嘟,沈姑娘,我们把这条鱼煮了吧”

    宁姒唇角轻扯。也就是说,哥哥要在沈烟萝面前,把这条鱼剖开,掏了肚肠。

    她作为妹妹,早已习惯宁澈的行事作风,自然受得住,宁姒只担心,哥哥会把沈姑娘吓跑。

    意外的,沈烟萝并未表现出排斥的样子,反而兴致勃勃地说,“好啊船上有盐巴么”

    这下宁姒也觉得这姑娘还不错。

    宁澈笑道,“船家吃住都在船上,自然锅碗瓢盆俱全。我租来时船家也说了,上头的东西任用。”

    于是进了船厢翻找,沈烟萝没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架子,也帮起忙来。

    宁姒本也要起身的,想了想还是作罢,只笑着看这两人东忙西忙。

    一起做事,是很能增进感情的,她还是别去打扰了。

    良久,船头飘来鱼香。

    宁姒笑着走过来,“哥哥,沈姑娘,我来坐享其成了”

    今日直到此刻也是欢愉的。

    但回去的路上却出了个意外。

    三人坐在马车上,宁澈坐在正中,两个姑娘面对面坐于两侧,话说得好好的,马车却忽地一晃,也不知是马车出了问题还是路况有变。

    宁澈一惊,立马起身将宁姒罩住,护得严严实实,哪怕此刻马车散了架,他也能保宁姒安全无虞。

    可沈烟萝却孤零零地被遗忘在侧。

    马车慢下来,最后停在路边,车夫在外头说,“公子,车轮松了。”

    “能修吗”

    “公子,还要劳烦你们下来。”

    于是三人下了马车,待马车修好好后才上车。

    之后沈烟萝的话便少了些。

    她知道宁澈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她与宁澈只见了几面,分量自然比不过亲妹妹。

    沈烟萝这样安慰自己,但仍旧不可避免地低落了。

    夜间还做了梦,梦里有洪水滔天,有猛兽追赶,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逃跑,被冲撞得东倒西歪,而她心里期盼的那个英雄,满心只想着护好别人。

    乞巧节过后,宁澈便去了京郊大营训练,只有休沐日才允假外出。

    常氏则为宁姒请了位宫里出来的嬷嬷,专门教导宁姒出阁后的礼仪规矩,闲暇时还手把手地教宁姒如何执掌中馈。

    宁姒学得快,偶尔向常氏撒娇说掌中馈好累。

    常氏便说,“你日后夫婿若是家中幼子,你不学也罢,只是如今还未定亲,娘寻思着你该学学,有备无患。”

    宁姒一想,姜煜是家中独子,中馈是一定要学的,于是又打起精神来。

    闲暇时,就会想念姜煜。

    暗恼他这么久了,一封信也不寄来。

    此时的三河县,刚刚破获了一桩盗窃大案,县衙上下聚在府衙内,摆宴相庆。

    姜煜出资置办了上好的酒菜,犒劳在此案件中出力的典史捕快等人。

    县衙上下对姜煜这个代职县令都极具好感,纷纷来敬酒。

    酒过三巡,老主簿便见姜煜脸上泛红,状似醉酒,于是吩咐小厮将姜煜送回屋里休息。

    小厮将姜煜的手臂搭在肩上,一路架着他往后院走,到了屋前,小厮腾出一只手来推开门。

    “哎,不用劳烦你了,奴家来就好。”一道轻柔女声响起。

    那小厮愣愣地抬起头,见面前这位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曲线玲珑,有些结舌,“你、你是哪位怎么在大人的房间”

    女子柔柔笑着,“自然是姜大人叫奴家来的,不过姜大人此时不省人事,怕是不能为奴家说话了。”

    小厮看了眼醉酒的姜煜,暂且信了女子的说辞,“那好吧你来接着,好生点。”

    女子轻笑一声,正要伸手接过。

    姜煜却将她拂开,站直了身子整整衣袖。再瞧他,眉目清明,哪儿还有一点不省人事的模样

    “本是想借此少喝几杯,没想到看了一场好戏。”

    随即冲着暗处道,“青山,你就是这么帮我看着院子的”

    青山不知从哪儿出来的,半跪在姜煜面前,“属下想着公子身边没有女子服侍,正好这女子找上门来,说愿意伺候公子”

    姜煜长身玉立,用失望的眼神看着青山,“这不是你自作主张的理由。”

    青山抬头,“公子你难不成还要为了宁姑娘守身如玉不成等她及笄,公子你都廿三了,哪儿有男子守身的道理”

    姜煜喝了不少酒,虽不至于醉,却有些飘忽,此时听了青山的话,反而笑起来,“嗯,只有两年,很快,我们姒儿妹妹就及笄了阿煜哥哥等得起。”

    “公子”

    “领罚去。”姜煜面上的笑容倏然消失。

    “是。”

    青山走后,姜煜再看向这名女子。

    这女子就是那位被族亲欺压的孤女,姜煜回想起来,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我劝你自立,你就是这么自立的自、荐、枕、席”

    他的语调慢悠悠的,带着轻嘲,仿若一根根刺往人身上扎。

    女子立马跪伏在地,单薄的衣裙勾勒出窈窕的曲线,她抬眼瞧了一眼姜煜。

    这位翩翩公子面上温雅不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连低头也不曾,只漫不经心地垂着眼。

    她心里微凉,只觉得姜煜似乎并非看上去那般端方仁厚。她以为只要将身子给了他,凭他的君子作风,必会将她收纳了,以后也可以去京城过好日子。

    强压下心头的不妙预感,女子曲颈,柔顺地回道,“奴家仰慕姜大人,自愿侍奉大人,并非自甘堕落。”

    “用不着,你走吧。”

    姜煜淡淡说着,抬脚往屋里走。

    女子急忙转过来,膝行几步,豁出脸皮一般说道,“姜大人大人是男子,奴家是女儿家,又是完璧之身,怎么说,大人也不吃亏”

    姜煜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之语,“怎么不吃亏亏大了。这是我给心爱之人留着的。不告而取谓之窃,是为贼,今日这情形,还能道一声,淫、贼”

    那女子咽下难堪,硬着头皮说,“可,姜大人的心上人不在大人身边吧,怎么会知道大人只要点一下头,奴家就好好侍奉大人,并且守口如瓶。”

    闻言,姜煜微眯起眼,用厌恶的目光扫过她,随即吩咐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厮,“还不把这没脸没皮的请出去”

    女子终于消失在眼前,姜煜吐出一口气来。

    真把他给恶心坏了。

    这时候的姜煜分外想念宁姒。

    想要提笔给她写信,又生生按捺住。

    九月九,姜煜跟着常玉鸣一道去登山。

    在山腰迎面碰见一个中年男子,口中念着登高思亲的诗句,见了二人后戛然而止,“两位,三河县可是在前头”

    常玉鸣爽朗笑道,“是啊,你用走的,大概两个时辰到。这位兄弟是做什么来的”

    男子毫不遮掩,拍拍肩上的包袱,“拿了任职文书,去三河县做县令我是岭南调过来的,这一路过来,可真折腾人。”

    姜煜一听这话,立马弯眸笑道,“县令伯伯,三河县等你好久了”

    这男子大笑,对常玉鸣说,“这是令公子不仅生得丰神俊秀,嘴也忒甜”

    这几个月,宁姒也曾与宁澈沈烟萝二人出去玩耍。

    只是沈烟萝不知怎的,对宁姒的态度竟有些冷淡下来。

    宁澈瞧不出来,宁姒却是个对情绪格外敏感的。

    宁姒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了沈烟萝不喜,也不好直接问她,毕竟二人也不算相熟。

    几次之后,宁姒自己也觉察出来是哪里不对了。

    宁澈带着二位姑娘去首饰铺子时,总想着哪样的发簪可以衬得宁姒更好看;去点心铺子时买的也多是宁姒喜欢吃的;去成衣铺子时,目光也更多地落在宁姒身上。

    “掌柜的,我妹妹肤色白,你给她找一件最衬的。面料要最好的,尺寸不合可以定做多少银子”

    “嘟嘟,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买一盏鱼形的玉冠啊,我想要阿煜那样的。”

    “买这种糕点,听说吃了不会发胖。”

    “”诸如此类。

    他并非不搭理沈烟萝,只是话头更多地围绕着宁姒。

    然而,分明他与沈烟萝才是约见的主角,宁姒不过是陪衬。

    时间一长,沈烟萝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淡。

    宁姒最开始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后来也觉得哥哥好像有些忽略了沈烟萝,于是悄悄伸手扯了扯宁澈的衣袖。

    宁澈愣了下,懂了,然后提醒自己要更多地与沈烟萝说话。

    当天回府后,宁姒又无奈又着急,“哥哥,要不下次你们约见,我就不去了,省得你总是忽略她。”

    宁澈懊恼,“我没有刻意忽略她,我只是走着走着、说着说着,就忘了。好嘟嘟,你要是不去,就我和她两个,多尴尬。”

    “不去。”宁姒往桌上一趴,“尴尬就尴尬,总会适应的。反正京城许多人家都知道你们在相看了,有没有我这块遮羞布都不要紧。”

    宁澈戳了戳宁姒的胳膊。

    宁姒不理,他又戳。

    “好了好了,我想个法子。”宁姒坐直了,“可惜阿煜哥哥不在,否则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出去。”

    宁澈也点头,“阿煜最是周全,有他在一定不会搞得一团糟。”

    宁姒倒想起另一个周全的人来,“哥哥你说,下次出去,我邀上晚晚姐姐一起怎么样听说她和沈姑娘也是相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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