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被骂懵了, 不敢相信谢清会这般不留情面地叫她“贱人。”
“夫君,这是怎么了”杨氏抚脸, 神情无辜又委屈。
“还装傻大公子的事是不是你告诉郡主的”谢清气得手抖,“家丑不可外扬你知不知道如今郡主要闹和离,外头的人一个个都在看我们谢家的笑话, 你满意了”
杨氏膝行到谢清跟前, “夫君, 是郡主听了些闲言碎语,看我性子软和, 才来逼问我的她身份高贵, 我哪里敢忤逆她的意思”
谢清迟疑,“当真”
“千真万确”
谢清顺着杨氏的说法,不禁思忖究竟是谁对嘉明泄露了消息。
“听闻大姑娘在看一本解厄书,想必也是知道了些什么。”杨氏又将谢清的疑心引到谢林晚身上去,眼里藏着星点狠毒笑意。
谢清皱着眉,“此时我会查清楚。倒是你, 不该对郡主和盘托出, 好在人偶娃娃都烧了,郡主手里也没有证据,不然我们谢家但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杨氏嘴角一扯,“可如今最该烦恼的不应该是大老爷吗夫君你大可不必这般动怒。”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说起这个谢清便烦躁。
谢家两房打断骨头还要连着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今大房焦头烂额, 他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更别说大房说好的家财重分也暂时搁浅了。
因为此时补偿谢清, 就是承认了大房对不起二房,是谢华做下的错事。
在想到圆回来的法子之前,谢沉绝不会轻举妄动。
谢清最气恼的地方就在这里,眼看要到手的家财眨眼间就要不翼而飞,换谁也受不住
再看脚下跪着的杨氏,谢清无奈道,“甄甄,此事你就不该跟郡主说她就算来问你,你也该缄口不言你是很聪慧的女子,怎得这时候犯起糊涂来要是大哥来问责,我也保不住你”
杨氏神情慌乱可怜,“夫君求求你,我是被逼的,求你帮帮我”
心底却淌出毒汁。换作以往,谢清二话不说便会想办法保住她,如今对她不再迷恋,孩子也绑不住他,谢清终于露出那张无情的面孔来。
谢清一副为难的样子,杨氏不住求他,默默将怨怼都藏在心底。
“虽没有证据,但谢家的清名到底受了影响。”宁大学士边说边拆开信件,“如今谢家与沈家的关系也生出了裂痕,好好的姻亲反成了仇人”
常氏在宁大学士身边坐下,“我们不要掺和进去就是。”
宁大学士点点头,“我来看看姜淮寄来的信都说了什么。”
展信,宁大学士从头瞧下来,面色微黑,“一口一个亲家,可把他得瑟的”
当初出征前大将军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定亲之事,宁大学士没给他好脸色,转眼却被御前赐婚,姜淮心里必定充满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爽快。
“说了什么正事不曾”常氏关心着宁澈的近况。
“澈哥儿好着呢。”宁大学士点了点信上某处。
上头写着,“煜儿托我好生照顾他的大舅哥,姜某必会遵守承诺,亲家也不必担忧。”
宁大学士哼了声,“父子俩脸皮厚成了一个样。”
此时的宁姒正在天香楼,同在一屋的除了姜煜还有兰央。
她与姜煜约好了,却在府门口遇见了神情仓惶的兰央,便将她一道带来了。
兰央像是有事向宁姒求助,却碍于姜煜在场不好意思说出口。
宁姒很少见兰央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疑心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央央,你就直说吧,阿煜哥哥也不是外人,我们可以一起想法子。”
姜煜却站起来,“我出去走一走,姒儿妹妹,你们先聊。”
宁姒抬眼看着他,再看神情明显一松的兰央,只好点点头。
姜煜一走,兰央立马拉住宁姒的袖口,“四四,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宁姒被她的凝重的神情感染,也觉得紧张起来。
“这个月初,我和丫鬟走散了,在一个巷口遇上了登徒子,他”兰央吸了一口气,“然后杨邵救了我,他用石块砸坏了登徒子的头,我们急匆匆地跑了。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死了”
宁姒愕然。
眼见兰央的眼眶红起来,心疼地抱住她,“央央,没事了,没事了”
“那个人还是沈家庶房的公子可怎么办”兰央苦恼地捂住眼睛。
“是他先起的歹意,你没有错”
“可他死了我们纵然是对的也成了错的”兰央情绪激动,“怎么就死了明明只砸了他一下如今杨邵进了京兆府,迟迟没有消息”
此时叩门声响起,宁姒用眼神征询兰央,兰央用手帕匆匆擦了泪,轻轻点头。
“阿煜哥哥,你进来吧。”宁姒喊道。
姜煜走过来,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下,没有看眼中含泪的兰央,而是直视着宁姒,“此事无法善了,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兰央豁然抬眼,宁姒也惊讶出声,“你知道了”
“最近几个世家频频出事,便多留意了些。”姜煜面上没有笑容,显得有些严肃,“嘉明郡主不顾沈谢两家的交情,撕破脸也要和离,背后未必没有别人的意思。”
宁姒眨了眨眼,思考着这个“别人”是谁。
“且嘉明郡主拿不出证据,此事本该不了了之,但上朝时皇上却点了大舅的名,告诫他要好生教导子女。”
此事是宁姒和兰央都不知道的,于是两人齐齐惊讶地看过来。
姜煜点到为止,并未细说,“杨郸与沈二姑娘亲事定下,两家却出了命案,按沈家的行事作风,应当会大事化小,可有人却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届时离间了沈杨两家,若是让两家亲事告吹便最好不过了,若不能办到,也可以借机收拾收拾杨家。”
此时宁姒和兰央都心知肚明,姜煜说的“有人”乃是九五至尊。
兰央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们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杨家更是在沙场上打拼下来的爵位如今后代子孙不再上战场,只屈居在京城之中,也要遭人猜忌吗”
姜煜终于露出一个笑来,“那你看我父亲,征战沙场二十余年,立下战功无数,可有半个爵位先帝给杨家封了宣远侯,如今有人想收回去。”
宁姒怔愣,她全没想到,今上看着那般贤明,心底却惦记着这些个世家,恨不得将世家势力瓦解殆尽。
“央央你是不是想要我帮你可如今听起来,我大概帮不上忙了。”因为对手是无法撼动的皇权。
这话像是点醒了兰央一般,她急忙抓住宁姒的手,也不顾姜煜还在一旁看着,“祖父说陇西江氏有一枚免死金牌,而宁伯伯是江世子的老师,你是江世子的师妹,所以想要你们家帮着牵个线”
姜煜轻轻挑眉,忽地想明白了江临初为何连他与宁姒的赐婚也不放在眼里。
“免死金牌”宁姒惊呼,“真的郡王那里还有这样的东西”
兰央点头,“祖父说的,不会有假,是先帝赐予陇西江氏的,可以用三次,如今江氏一次也没有用。”
宁姒闻之心喜,若江氏还有三次免死的机会,卖出去一次的代价也并非兰杨两家承受不起。
“那就好,我可以为你引见江师兄。”
兰央道,“多谢你,四四。”又瞧了眼姜煜,不好意思地说,“事出紧急,打扰你们二人了。”
兰央很快告辞。
姜煜没有当面泼兰央冷水,惹得气氛不快,待她走后才说,“换来免死金牌的代价,或许不比牢狱之灾要小。”
“阿煜哥哥,你说皇上想要收回先帝封下的爵位,那他还肯认先帝赐下的免死金牌吗”
“不可能不认。”姜煜忽地有些感慨,“没想到陇西江氏拥有这样的赦免之权,却行事低调、偏安一隅,子孙少有跋扈之辈,或许这也是他们身为前朝皇族却能安安稳稳留存至今的原因。”
而京城的几大世家,自诩“流水的皇族、铁打的世家”,几百年来养尊处优、心高气傲,一时松懈便成了别人口中的猎物。
“阿煜哥哥,若你身在杨家,会怎么做”
姜煜斩钉截铁地答,“自请降爵,上书详述来龙去脉,放低了姿态,用侯爵换来子孙的平安。”
宁姒没想到姜煜会这样退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皇上盯上了宣远侯的爵位,哪怕再小心行事,总能被他拿住把柄,不如退一步。爵位看似光鲜实则招祸,人才是最重要的,若有本事,一个人便能保家族百年无虞。”
宁姒不禁想到了大将军,他没有爵位,与家族联系也不密切,因而很受皇上重用,宣远侯也不会因为姜淮没有爵位而轻视他。
于是诚恳赞道,“阿煜哥哥,你说得对”
姜煜笑着捏了捏宁姒的脸颊,“今上大体上是位明君,你也不必害怕,他并非仇视世家,而是想把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打散。”
在宁姒面前,姜煜说话毫不避讳,“你我两家都与本家关系不亲近,离这场清扫远着呢,而且宁伯伯很有头脑,不会置你们于险地。”
听了姜煜的话,宁姒心里顿时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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