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在乐平县里开私塾教书的先生, 大多是考了十几年也只得个秀才的庸才, 觉得当官无望了才来教书,这种水平的先生, 给一些孩童开蒙是够了的,在傅老爷心里, 却是远远不够格来教他儿子的。

    他这边为儿子的未来担忧叹气,傅家宝却站在树下, 跟着娘子一块儿打拳。

    自从阿红带着阿喜出去经营店铺后,留在东院里的下人就更少了,而每当晚饭过去半个时辰后,林善舞总会关上东院大门,然后带着傅家宝在院子里打拳。

    傅家宝一开始那个懒啊, 能偷懒歇一会儿那就绝对不会老老实实跟着打拳, 非得林善舞举着擀面杖在后头追着打, 他才肯安分一些。

    不过一天天练下来, 傅家宝却也从中悟出了些乐趣,现在一天不打拳, 就觉得身上不舒爽,等打完拳酣畅淋漓地流一身汗,再去洗个澡, 然后在屋子里点两盏灯, 两人对坐着,一个校对账目,一个对着书本抓耳挠腮。

    林善舞教给傅家宝的拳法是她自创的, 难度不高,却能最大程度地调动身体的所有肌肉,让每个部位都得到充分的锻炼,这么一天天练下来,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傅家宝躲闪她的擀面杖都灵活了许多。

    林善舞手里握着擀面杖,站在一旁矫正傅家宝的动作,傅家宝一边慢吞吞地打拳,一边问娘子“左家的案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了结。娘子你以后打算怎么安置小月”即便已经知道了小月真正的名字,傅家宝还是习惯叫“小月”,原因无他,小月叫起来顺口,还比左知嫣少了一个字,多省事

    林善舞道“按照原来的约定,留她三年,等三年后她要去要留,全凭她自己。”

    “啊”傅家宝收起手站直身,“那咱们不就亏了”

    林善舞疑惑地看他。

    傅家宝跟她分析,“娘子你想,小月虽说可怜,但她再可怜也不关咱们的事儿啊,她本就是你买下来的丫头,你前头教她做胭脂的手艺,还允诺三年后放她自由身,这已经仁至义尽了。后来你为了她家的事,又冒险去钱家打探消息,还去跟踪钱致知,我还带着她上衙门敲鼓了,要不然她那胆子小的跟老鼠似的哪里敢去。”

    林善舞看着他打起算盘来毫不留情的样子,微微笑道“那你想如何”

    傅家宝算盘打得噼啪响,“咱们应该让她报恩啊”

    林善舞目光古怪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怎的还挟恩图报”

    傅家宝理直气壮道“这能一样吗娘子你想想,万一三年后她带着你教的手艺跑到外地开店,不就抢了咱们的生意咱家的店虽说开在乐平县,但以后生意做大,肯定能卖到京城去,到时候另一家铺子里有和咱家一样的货,那得多离谱你说那些商人是来找咱们家进货,还是去找小月进货哪家算正品咱们对她有恩,她将来要是跟咱们抢生意,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都太膈应人了。”

    林善舞前头做这个决定时倒没想到这一层,毕竟她的那胭脂铺还那么小,她只是想挣些钱够自己花用罢了,还从未有过将生意做到京城去的野心。

    此刻听傅家宝这么一提,她才猛然想到,靠着手里的秘方,她完全可以在这个时代将露华轩做成一个全国驰名的品牌。

    傅家宝见娘子陷入思索,就知道她听进去了,于是立刻道“就是这样,娘子,咱们有恩于小月,小月又学了你的手艺,咱们应该把小月留在身边,把她养成你的左右臂膀,到时候给小月分红什么的,这样小月能过得体面,咱家将来也不至于多个对手,不是两全其美”见娘子没反对,傅家宝信心大增,又继续说下去。

    林善舞见他说着说着连将来给小月找个什么人家都想好了,看着傅家宝的目光顿时不同了。

    傅家宝被娘子那样一对清凌凌的眸子注视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娘子为何这般看我”

    林善舞大大方方笑道“只是突然对你刮目相看,夫君想得可真长远。”

    要是一般人被夸了,就算不会不好意思,也多少会自谦一番以显示风度,但傅家宝不。他被娘子夸了,倒是得意得很,立刻眉飞色舞道“我就知道娘子你会听我的,毕竟为夫这提议可是经过深思熟虑,英明无比啊”

    林善舞一棒子敲在他屁股上,笑得如沐春风,手下却半点不留情,“我方才教你的都忘了别以为跟我说话就能偷懒。”

    傅家宝立刻张开双手摆出打拳的架势,讪讪道“娘子误会了,为夫绝没有这个意思。”似乎是生怕娘子又一棒子打过来,傅家宝立刻抬脚一踢,又打出两拳。

    林善舞在旁边看着,眉心微蹙,发髻上那根白玉簪子在月色下莹润生光,却及不上她肌肤的光彩,“我记得这一式我教过你不下三遍,你怎的又错了”

    傅家宝挠头道“我这不是忘了吗”

    林善舞又给他演示了一遍,问他记住了吗

    傅家宝拍拍胸膛说记住了,结果又错。

    林善舞又演示了两次,每次傅家宝都说记住了,但没有一次不出错。

    林善舞眉心蹙得更紧,问傅家宝是不是故意的。

    傅家宝一脸无辜,“娘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忘了。”

    林善舞呵呵一笑,抬手就举起擀面杖打了过去。

    傅家宝嗬的一声赶紧跳走。

    林善舞一边抬起擀面杖朝他追打一边道“忘了是吧我打你一顿我看你还忘不忘”

    兴许是因为身子比从前灵活了许多,傅家宝近来胆子越发肥了,见娘子因为裙子太长阻碍了行动追不上来,还躲在树后探出个脑袋朝她比了个鬼脸,那模样瞧着真是嚣张极了。

    林善舞见状冷冷一笑,提起裙摆扎了个结,而后在傅家宝惊异的目光中闪身出现在他身侧,一棒子挥了下去。

    “啊”

    回声不绝,惊飞了树上不少鸟儿。

    转眼间又过去一个时辰,傅家宝沐浴后躺在床上,听着耳房那里娘子的洗浴声正想入非非,忽然,他发现有一只个头颇大的蚊子飞了过来,企图往他的手背上凑。

    傅家宝目光一动,忽然将手往后缩了一下。

    那蚊子发现新鲜的血味儿瞬间退远了,立刻震动翅膀又飞近了。

    它想吸血,傅家宝偏不让它吸。每当这蚊子凑近一些,傅家宝立刻就把手抬到别的地方不叫它得逞,而一旦发现蚊子要飞到别的地方,他又立刻把手凑过去停住不动,等蚊子以为可以饱餐一顿时,傅家宝又马上远离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他却乐此不彼,黑色的眼瞳里映照着屋子内的烛光,仿佛是往眼睛里盛了星星点点的火,乍一看过去,亮得惊人。

    林善舞洗澡完出来就见到这一幕,虽然傅家宝什么都没说,但林善舞已经明白了,傅家宝平日里就是故意激怒她去追他,就跟他故意逗弄蚊子玩一样。

    对待这样调皮的丈夫,林善舞能怎么办当然挥起棒子打他一顿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中秋已过,天气渐渐转凉。

    左家的案子,官府前前后后查了将近半个月,终于将当年的真相查出,面对一条条证据,钱乐为再没有狡辩的能耐,只能不甘不愿的认罪。

    原来当年钱乐为觊觎左家的胭脂配方,在强买不成后,便设计诬蔑左家,毁掉左家名声后又去了左家铺子里,强行抢走胭脂配方,期间失手杀死左子方,因为害怕左夫人会去报官,干脆连她一同杀害,而后一把火烧了铺子

    真相查明,钱乐为手段歹毒连害两人性命,被判处死刑,只等京城刑部的批示下来,便将之问斩;钱致知则被判了二十年牢狱,钱家家产尽数充公。

    当官府将还左家清白的告示贴出来那天,左知嫣跪在父母的坟前嚎啕大哭,仿佛要将前些年受尽的委屈与苦楚一同哭出来。

    一直到哭得两眼肿如核桃,左知嫣才停下来,对父母道“爹,娘,少奶奶和少爷于我、于咱们左家都有大恩,我前头已经发过誓,要一辈子留在傅家,向少奶奶报恩。恕女儿不能时时陪伴你们,女儿要回到傅家,要给少奶奶做越来越多的胭脂,要为少奶奶赚更多的钱,女儿走了。”

    说罢,左知嫣抬起因为跪得太久而有些发麻的双腿,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步走远

    晚风拂过她秀气的眉眼发梢,带走最后几分软弱,只余下满目坚毅。

    与此同时,傅家宝被明景约出来吃茶,明景问他“嫂子的露华轩生意极好,就不想换个大些的铺面吗”

    傅家宝点头,“我早就同她说过换一个了,不过县城里地段好的大铺面就那么几间,一时之间哪里那么快找到合适的。”

    明景笑道“眼前不就有一个,原先也是卖胭脂的,铺子就在东街,又大又宽敞。铺子前地方也大,够停下好几辆马车。”

    傅家宝神情惊异,又有些怀疑,“城里还有这样好的铺子”

    明景道“怎么没有钱乐为那家铺子不是充公了,我爹打算便宜卖了,折现的银两收入库房,打算明年用于修桥铺路。这事儿已经向朝廷请示过,估摸再过数日,朝廷的批示就下来了。”他悄悄给傅家宝透一个底,“这铺子,你给一百两就成,这是我爹定下的最低价。”

    傅家宝震惊。

    一百两那样好的地段,那样好的铺子就这个价钱,简直是白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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