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将傅家宝扔出林家,关上大门,林家两兄弟才看向林善舞,许是觉得林善舞如今日子过得不好,兄弟俩对这个妹妹的态度好了些,认为妹妹过去虽然要强任性,但是如今日子过得不好,心里肯定难受,他们身为亲人,这个时候就算安慰不了她,也不能叫她在娘家也觉得难受。

    林家大哥手里的锄头还没放下,他对林善舞道:“我们林家虽然比不上他们傅家富裕,但也不是好欺负的!妹妹,你今日就在家里住下,什么时候那傅家宝肯认错赔礼,你再跟他回去。”

    林家二哥道:“就算傅家宝肯认错,也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就将大妹接回去,一定要给他教训!”

    林父道:“早就听说过傅家宝是个纨绔,但傅老爷为人大气,我本以为他的儿子就算名声不好听,也坏不到哪里去。没想到是这种人。”他看着林善舞,愧疚道:“是爹对不起你,当初就该取消婚约。”

    林母则和林善睐站在一起,听到父子三人这么说,也是赞同地点头。

    林善舞看着他们,心中微微有些动容。这桩婚事,原本是林善睐的,是林大姑娘贪慕傅家的富贵,才逼得林父去跟傅老爷商量换人。而自从来到林家后,林善舞发现林家人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心里也明白林大姑娘的举动寒了家人的心。

    她在傅家宝“诬陷”她时,说出那番话,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受害者的定位,让林父林母不至于在傅家宝的诱导下以父母的身份来压迫她,她预想过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傅家宝的算计落空,林家人安慰她几句罢了。却没想到,林家人竟然这么果断地站在她这边为她出头,连半分犹豫也无。

    触及林家人含着安慰的眼神,林善舞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同时在心中道:林大姑娘啊林大姑娘,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家人,也不知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于是当晚,林善舞就在林家住下。

    她才刚刚出嫁,那间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夜间林母带着林善睐来她屋里。

    一盏小油灯放在八仙桌中间,三人围着那一豆灯火坐下,林母说是让林善舞帮着做刺绣,其实原本的林大姑娘并不会刺绣,林善舞自然也不会,她只是坐在桌边,手里玩着绣花针,一边帮林母穿针,一边听林母和林善睐跟她说话。

    林母和林善睐都是做惯了刺绣的,况且这图样也是他们往日里绣惯的,即便不怎么看,也能摸出往哪里下针,只要时不时低头瞧一眼有无对错便行,因此倒也不怕伤着眼睛。

    林母一边做刺绣,一边对林善舞道:“你这性子也太强硬了些,等回到傅家以后,可得改改,男人大多不喜欢你这性子。既然已经是夫妻,平日里小吵小闹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处处逆着丈夫,咱们做女人的,对外再强硬都行,但在丈夫跟前,还是要贤淑柔顺,这样丈夫才会敬你重你,傅家宝虽然混账,可有傅老爷压着,以后肯定不敢乱来了。”

    林母是秀才家的女儿,她说的都是她自己的经验,林善舞心中并不认同她的说法,但面上,她却还是点了点头。林母虽说有些偏心小女儿,但是原身同样是她的女儿,她也是疼的,只可惜她并不是林母的女儿,于她而言,林母只是一个陌生人,因此这样耐心熟稔的劝慰,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将注意力放到了林善睐身上,这个世界的女主自然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她还是那种娇小温柔、声音软糯,叫人见了便能轻易生出保护欲的女子。一对灵秀的眸子就和她的名字一般,明眸善睐楚楚动人。

    即便是作为“炮灰女配”存在的林善舞,也无法对这样的女主生出恶意。

    注意到姐姐在看她,林善睐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她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阿姐,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没想到女主这么敏锐,林善舞脊背绷直了些,她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变了?”

    林善睐思量了一会儿,才笑道:“变得比以前更好了。”顿了顿,继续道:“换做从前,我和娘在这里待一会儿,阿姐就不耐烦了。”只是说着说着,她面色暗淡起来,自责道:“要是没换人就好了,阿姐就不会被傅家宝欺负了。”

    林善舞道:“若是没换,今日被傅家宝欺负的人可就是你了。”

    林善睐眉头微拧,似乎是纠结了一会儿,而后眼睛一亮,笑道:“那要是取消婚约就好了!阿姐这么漂亮,一定能给我找一个比傅家宝好一千倍的姐夫。”但许是想到此事已成定局,林善睐面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见到这样的林善睐,林善舞心中微微一叹,该说不愧是女主吗?林善睐生得可爱,性子又不坏,这样一个妹妹,原身不止不喜欢,反而极为厌恶,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不再去试图解析原身的想法,而是认真地对林善睐和林母道:“今日之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娘,妹妹,我心里自有打算,以后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林母和林善睐点头,只是瞧她们面上神情,似乎并不相信。

    林善舞也不再费心解释,毕竟在她们心里,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还是那个林大姑娘。

    林母和林善睐走后,林善舞关上门窗,吹灭灯火,却并未入睡,而是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炼。

    她的功法在原来那个世界只能算是中乘,却格外适合她,修炼起来比常人要快两三倍,但是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基础,年纪也大了些,要打基础比前世更难,即便这两日她抓紧一切时间来修炼,却也未能修炼出一丝内力。

    林善舞并不急躁,她很耐心地默念心法,一遍又一遍地控制体内那股先天便存在的细微之气不停运转,期待这团气尽早转化为内力。她虽然十分专注,但也并非完全放下戒心,刚刚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便发觉外头有些不对劲。她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轻轻将窗子推开一条缝,便见到一个黑影翻过篱笆,悄悄潜入了林家宅子里。

    林善舞眼眸微微一眯,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黑影……

    这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猫在墙角,发现林家的屋子大多黑漆漆一片,只有靠近中间的一间屋子还亮着烛光后,就悄悄地爬了过去。

    没过多久,他就爬到了那间屋子的窗下,他并不知道这是谁的屋子,只小心翼翼地蹲好,竖起耳朵贴在墙上,企图偷听屋内的动静。

    这个黑影是谁?自然是去而复返的傅家宝。

    被林家人丢出门外这事,在傅家宝眼里也是奇耻大辱,他怎么可能回傅家去?威胁车夫不许将这事告知傅老爷后,他就躲在了附近,一直等到天黑才接近林家,为的当然是窃听林家人下一步的计划。

    在他眼里,林家人跟林善舞是一伙的,而林善舞会武功,是个江湖人!这林家说不定也是个隐世的武林世家,他们傅家可都是普通百姓,如何斗得过这一家子?所以他才悍勇无比地担下了探听情报的任务。

    傅家宝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话本当中对抗邪派魔门、惩恶扬善的大侠!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了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纪小些。傅家宝听出来了,这是林母和林善睐。

    他有些可惜自己摸到的不是林家兄弟的屋子。

    屋子里林母和林善睐还在说话,傅家宝凝神听着,发现二人说的都是一些养鸡喂猪料理家务的琐事,他听着听着便有些不耐烦了,偏偏这地方蚊虫多得很,傅家宝只是蹲了一会儿,身边就围了一圈蚊子,他不敢发出声音,连动一下都要小心谨慎,不一会儿身上就被那些该挨千刀的蚊子叮了好几处,又疼又痒,他也又急又燥,大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当下就要退去,刚要动作,他就听到屋里两人提起了林善舞。

    傅家宝身形一滞,硬生生忍着拍死脸上那些蚊子的冲动,又贴近听了起来。

    “你姐姐小时候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你今日骂她一句,她能记上十几年不带忘的,等你全都忘了时,她又翻出来诉说自己当年的委屈,说来说去,都是我们对不起她,我们太苛责她,她在这个家里受尽了苦楚。可你姐做的那些活计,你哥他们哪个不比她做得多?生在农家,却要学富户家小姐的做派……我们对她的好她统统不记得。有时候我和你爹都不明白,到底是生了个女儿,还是生了个仇人。”

    傅家宝心里一惊,原来林善舞是个记仇不记恩的!她比他心里想的还要坏!

    林善睐道:“娘,可是阿姐如今比以前好多了。阿姐今日同我说话和气着呢,阿姐应该是知道过去错了,她以后一定不会再那样了。咱们是阿姐的娘家人,阿姐如今日子不好过,咱们更应对阿姐好一些,为她出头撑腰才是。”

    林母微微叹口气,“你阿姐抢了你的亲事,从前还处处针对你,你心里就不怨她吗?”

    屋子里静了片刻,才又想起林善睐的声音,“虽说我不想这么早出门,可是亲事被阿姐强夺去,我心里也是有些气的。可如今见阿姐过得不好,我又觉得阿姐是代我受罪,心里便怨不起来。”

    林母又道:“若是你阿姐日子过得美满呢?若是那傅家宝是个正经好人呢?你心里也不怨吗?”

    林善睐道:“若是这样该多好,一开始我也许会很怨阿姐,因为她抢了我的好亲事,可她是我亲姐姐,从小陪着我长大,我顶多埋怨她一阵,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

    傅家宝躲在屋子外听着这些话,心中十分不满。

    呸!林家人果然都一个鼻孔出气,林善舞在傅家虐待本少爷,你们竟然还觉得她被本少爷欺负!

    还有这林二姑娘,枉我从前还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人前柔柔弱弱的,背着人时竟然说本少爷这么多坏话!果然和林善舞是姐妹!本少爷就算不正经,那也一定是个好人!

    他一定能想出办法尽早摆脱这家人!

    雄心壮志刚刚立下,他就被蚊子叮得险些叫出来。不敢发出动静,他只能扭动脸皮,晃晃脑袋,然而那些蚊子竟然紧紧贴在他脸上脖子上,竟是动也不动!

    傅家宝越发急躁起来,这时眼前屋子一暗,里边人竟然已经睡下了。

    没能探听到多少情报,这让傅家宝有些挫败。脸上脖子上又疼又痒,他伸手搓了搓,竟然还搓下来几只蚊子,借着月色瞧见自己手里的几小团血,傅家宝面上露出嫌恶来。

    他正要站起身离开,背后忽然一痛,不知被什么东西射中,触不及防之下,他身体前倾朝下摔去,傅家宝心中一紧,下意识伸出双手撑着地面。

    林家宅子的地面不像傅家那样铺着石砖,地上都是压实了的黄土。本该是硬邦邦的,傅家宝却感觉左手手心一阵湿软。

    他疑惑抬起手,与此同时,一股臭味传到了他面前。

    傅家宝面色大变,不由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原来他他他……他压到的是鸡的粪便!

    脏死了脏死了!

    大少爷疯狂甩手,好不容易将手里那团鸡粪甩出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林家兄弟的呼喝声。

    “谁!”

    “谁在那儿!”

    接着便是开门声。

    傅家宝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冲到竹篱前翻过去。

    然而竹篱上面是削尖了的,他急急忙忙翻过去,一不小心裤子就被刮破,撕拉一声,破口从腿部一直开到了裆.部。

    然而傅家宝已经顾不上了,他一翻出去,就慌不择路地往村子外跑,下面还凉飕飕的一直往里灌风。

    傅家宝脸色奇差,跑着跑着忍不住并紧了双腿。

    傅家的车夫一直在村子外等着,困得都要睡着了,忽然听见村子里远远传来抓贼的动静,一个激灵给吓醒了,跟着就看见自家大少爷姿势怪异地往这里跑,活似刚被割了那啥……

    “快走!快走!”傅家宝捂着下面爬上了马车。

    车夫也被大少爷这模样吓着了,赶忙甩开马鞭抽着马匹狂奔而去。

    等村里人追出来时,只能借着月色望见一道马车的影子远远离开,也不知道是那贼子的车,还是恰好路过的赶路人。

    次日,林家人用早饭时,林家大哥跟林善舞提起这事,说道:“现在想想,那贼子昨晚逃跑时的模样,应该是身有残疾。”

    林家二哥道:“想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咱家偷东西的吧!”

    林父下了结论,“这残缺之人讨生活不易啊,昨日该给他些东西的,也不知他饿了多久才会铤而走险,也太可怜了。”

    林母和林善睐齐齐点头,叹道:“是啊,太可怜了!”

    林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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