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的判决下来后, 一切都好似风平浪静了下来。
安王妃一时却有些接受不了,听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身边的嬷嬷使劲儿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才将她掐醒,醒来后,她眼中的泪就滚落了下来, 喃喃道“真是报应, 报应啊, 让他死不悔改,铁了心非要与楚宴作对,我就知道他早晚会因苏皖而死。”
嬷嬷却道“王妃不必灰心,安王又岂会这般轻易倒下这次王爷肯定也能挺过去, 您就放心吧。”
安王妃神情凄楚,听了她的话, 眼中不由带了抹嘲讽,“我还哪里是什么安王妃他都被贬为庶民了, 我早就不是王妃了。”
这些年, 她表面虽风光, 却一直在守活寡,大家都以为她这个王妃当得威风凛凛的, 实际上, 她却无比的凄惨孤寂, 她二十多岁的人了, 膝下竟然一个孩子都没有。
这个安王妃,她早就不想当了。之前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如今终于要解放了,过了最初的悲恸后,她笑得十分诡异,“这些年,我该劝的也劝了,是他死不悔改,他为了苏皖,何时将我放在眼底过活该他被抓,活该被判刑,他死了我也就解放了。”
瞧着这样的她,嬷嬷心中莫名有些恐慌,却又不知该如何劝。
苏皖也听到了安王被判的消息。她对这个结果却有些意外,根本没想到皇上会处死安王,不过想到他那么多罪行都被揭发了出来,不判个也难以服众,她才不再吃惊。
她总觉得皇上跟方太妃那儿还有后手,不管怎样,他已经被抓了起来,又背负一身罪名,就算最后侥幸逃过一劫,失去王爷的身份后,他能做的事也十分有限,苏皖索性不再多想。
太医说了楚宴那儿需要每日换药,苏皖又答应了帮他上药,便打算去凌霄堂一趟。
此时苏彤却又求到了柳娘这儿,说想见苏皖一面。
苏彤半边脸和一只手都有些红,过了最初的疼劲儿后便觉得有些发烫,她觉得自己中了毒,昨个便去看了大夫,一个个诊断过后,却说解药极其难寻,医馆根本没有,大夫给她指了条明路,让她去暗桩或七影阁瞧瞧。
她先去了七影阁,里面虽然没有解药,却说可以替她寻来,但是却需要白银千两。她夫君只是个举人,哪有一千两银子
她出嫁时,陪嫁也不过只有三间铺子而已,每个月都没什么盈利,想筹到一千两除非卖掉铺铺子,这三家陪嫁铺子地段都不算太好,一时之间想高价转手出去自然有些难。
苏彤只好回了苏府,想求爹娘帮帮她。
她爹爹自打被撤了国公爷的位子后,就时常跑去赌博喝酒,花了不少银子,自己的生活质量都远不如之前了。
见她竟然是来借钱的,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她不如苏皖出息,怎么旁人就能嫁给王爷,她却没有世家公子求娶好不容易将她嫁了出去,竟还想回府打秋风,不知道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吗
苏彤又气又羞,怒气冲冲地就想走,她哥还指责她脾气大,说来借钱了,都没有一点求人的姿态,没谁欠她的,想走就赶紧走,少在这儿威胁人。
苏彤未出嫁时,就时常与他吵架,自然是又吵了一通,她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从未想过在她需要帮助时,家人竟然是这个反应,她红着眼睛跑出了府。
最后只有她娘追了出来,到底是有些心疼她,最终咬牙塞给她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说家里如今只是表面风光而已,丫鬟都打发了大半,根本没什么余钱了。
就算没什么余钱,丫鬟也还剩好几个,怎么也比她强,拿出一千两,又岂会没有说到底不过是怕她还不上,不敢借她。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苏彤自己想法子,还说她一个姑娘家,有一家陪嫁铺子都不少了,就算卖两个也没什么。
苏彤外祖父家还算富裕,她娘出嫁时,单陪嫁铺子就有十间,轮到她却只陪了三间,嫁妆什么的也寒碜得很,说到底是嫌她嫁的不够好。
她嫁的不好,还不是因为爹爹名声坏掉了有人愿意娶她都是祖上烧了香。
苏彤颇有骨气,根本没有要。
回家后,她就忍不住趴在床上哭了一通,以前她舅母说她爹娘自私她还不信,如今才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穷途末路时,家人却不愿意施手的悲哀。
苏彤哭了一场,才擦干眼泪爬起来,她怕不治疗,这张脸就彻底毁了,这才收起眼泪,求到了柳娘这儿,虽然不想承认,她却清楚苏皖的人品,除了求她她不知道再找谁了。
她爹娘做事不地道,外祖父与外祖母去世后,舅舅舅母就跟他们家断了来往。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也不想来这儿丢人。
短短的几日,先是经历了孩子被抢,又经历了这种事,她的心态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甚至为以前的自己觉得羞愧。
她觉得父母跟哥哥嘴脸有些丑陋,以前的她不一样丑陋极了
上次登门求苏皖帮忙时,她都一副高高在上,满是嘲讽的嘴脸,大姐姐没将她直接赶出去,都是涵养好,最后还帮她救回了孩子。
苏彤的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其中半张脸似血般殷红,哪怕带着面纱,瞧着也有些吓人。
她边哭,边对柳娘道“如果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也不想再打扰她,我不求大姐姐直接借我一千两银子,只要能以正常价收购我的铺子就行,外面都是趁火打劫的,见我急需银子,都把价格压得很低。”
她夫君还在学院念书,根本没有进项,每个月她还得养娃,铺子若是都卖了,她就什么收入都没了,若以正常价出售,只需卖掉两间就行,总归还可以留下一间。
她哭得实在可怜,也一副真心悔过的模样,柳娘多少有些唏嘘,想到她爹爹做的那些事,曾伤透了她们姑娘,柳娘就不太愿意帮她通报,这点小事,让主子知道了,徒惹她心烦。
苏彤哭得实在可怜,柳娘不由想到了她才四个月大的宝宝。
苏彤虽然自私自利了些,总归是个爱孩子的母亲,倒也不算无可救药,她是个心善的,加上跟着苏皖的这些年,存了不少积蓄,干脆自己出银子,买下了苏彤的铺子。
苏皖此时,已经给楚宴换好了药。她并不知道这个小插曲,从苏彤家回来后,她就没想过她的事,自然不清楚她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历程。
接下来的三日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成亲的前一日。
按照规定,成亲前,新人是不许见面的,否则不吉利,苏皖这一日,便将上药的事拜托给了玉灵,还将她就是苏皖的事,告诉了玉灵和小蕊。
玉灵微微怔了一下,根本不敢相信,前几日苏皖扶着楚宴入府时,分明漂亮极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苏皖的脸,见她脸上根本没带面具,不由又去摸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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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姐姐莫不是起了热,烧糊涂了吧
苏皖有些好笑,将她擅长化妆的事说了一下,尽管如此,玉灵跟小蕊还是不敢相信,只觉得方姐姐在逗她们玩。
苏皖有些无奈,也没再解释,只是道“我等会儿就得搬到隔壁,妍妍会随我一同过去,小宝今晚上就由你们照顾了。”
她越说越像真的,连对苏宝的称呼都变了,玉灵觉得有趣,不由笑道“方姐姐放心吧,你若有事,尽管去忙,,我们一准儿把小主子照顾的好好的。”
苏皖便带着苏妍去了隔壁,此时苏宝正在跟着夫子念书,从明日开始才会让他休息两日,回来后,他才发现娘亲跟姨母都不在,苏宝问了一下玉灵才知道她们竟然偷偷搬走了。
唯独落下了他
苏宝有些不高兴,正想去找爹爹时,就听玉灵道“方姐姐今日可真逗,还跟奴婢们说她就是苏姑娘,神情还很认真,若非我跟小蕊都摸了一下她的脸,都要信了她了。”
苏宝眨了眨眼,“她就是我娘,妆容是化出来的,用药水才能卸掉。”
玉灵震惊的手里的喜字都差点掉到地上,小蕊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接住了,嗔了她一眼,“你小心点。”
玉灵神情恍惚,还想再问,就见苏宝已经往外跑去了,也不知道是要去凌霄阁还是去隔壁,玉灵跟小蕊也连忙跟了上去,两人神情都有些恍惚。
难道方姐姐真是苏皖
平日里她就觉得小主子对方姐姐太依赖了。
还有那日苏皖扶着王爷回府后,曾在王府呆了一会儿,小主子只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随后苏皖便去了隔壁。按理说孩子这么久见不到母亲,见她住在隔壁,肯定会闹着要去找她才对,苏宝却根本没闹腾过。
如果真是苏皖,一切就解释通了。玉灵和小蕊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震惊。
苏宝跑得极快,府里此刻大变样,好多地方都贴好了喜字,各个院落的灯笼也都变成了喜字红灯笼,瞧着极为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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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宝跑到凌霄阁时,恰好看到楚宴从书房出来,他扑过去就抱住了楚宴的腿,扬起小脑袋道“爹爹,娘亲跟姨母去隔壁了,我想去找娘亲”
玉灵她们也紧紧追了上来,清楚凌霄阁的规矩,她们也没敢乱闯,站在门外对楚宴行了一礼。楚宴这才扫了她们一眼,让她们回奉水苑准备去了。
苏宝则留在了凌霄堂,也不知楚宴怎么劝的他,他总归是没再闹着寻找苏皖了。
此时的苏皖,已经卸好了妆,柳娘拿着嫁衣走了进来,“虽说尺寸是比着姑娘做的,姑娘还是试穿一下吧,万一哪里不合适,奴婢还可以让绣娘尽快改一下。”
苏妍眼睛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灵动异常,她接住嫁衣就往姐姐怀里塞,俏皮道“姐姐快试试吧。”
嫁衣花纹繁复,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下摆坠着不少珍珠,道不尽的奢华,苏皖本不想试,绣衣是柳娘严格把关绣出来的,肯定合适。
望着苏妍期待的目光,她又不忍心让她失望,便拿着嫁衣,去了内室,苏妍一并跟了进去。
苏皖笑容有些无奈,偏偏又说不出赶人的话,只好让她留了下来,褪去外衣后,她精致的锁骨连同纤细的腰肢便露了出来。
尽管猜到了她身材肯定极好,真正瞧到时,苏妍还是有种震撼感,纯粹是被她惊艳了,她的手指抚过她的美人窝,道“姐姐这儿都可以用来盛酒了。”
苏妍从小被严格控制着饮食和作息,腰肢才无比纤细,只是细可不算美,为了保持住傲人的身材,她还被逼着吃了不少讨厌的东西。
姐姐从来没有经过训练,还生了一个孩子,身材竟然如此玲珑有致,美得恰到好处。饶是苏妍心中都有些羡慕,不由真心赞叹道“姐姐可真是受上苍眷顾的宠儿,这张脸已经无人能及了,身体竟也美成这样,真真是应了那句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姐夫真是有福气。”
意识到她什么意思时,苏皖脸上不由一热,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为何要成亲,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苏妍眨了眨眼,笑得促狭,“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姐夫人又不错,完全可以假戏真做呀。”
苏皖不理她,伸手披上了嫁衣,苏妍晓得过犹不及的道理,也没再多说,小心托着衣服帮姐姐穿了上去。
穿好后,苏妍更是看愣了眼,她一身红衣,愈发衬得肌肤胜雪,容颜昳丽,纤长的眼睫浓密卷翘。尽管未上妆,依然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苏妍不由感叹道“姐姐可真美。”
苏皖看了一眼衣服,觉得很合适,就不再看了,她侧脸柔美,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听到她的夸奖,才回道“再美也不过一副皮囊,以后妍妍出嫁时,决不能找个看重美色的,他爱的若是你的颜色,有朝一日等你年老色衰时,他同样会爱上旁人的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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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妍不由咬唇,“明明在说姐姐,怎么说到我身上了我才刚寻到姐姐,才不要出嫁呢。”
她是瘦马出身,就算姐姐能保住她的名声,她一身本领也都是为了取悦男人,身上根本没什么值得男人喜欢的。苏妍一贯的心大,也懒得操心成亲的事,跟姐姐呆在一起如此开心,她已经很知足啦。
试好嫁衣后,苏妍还不许她脱下,非要给她她画一幅画,想将她惊艳的模样记录下来,苏皖对她疼宠得很,说是事事顺着她都不为过,见状便随她去了。
苏妍一画便是两个时辰,都要快到晚膳时间了,才画好。
苏皖还未见过她作画,忍不住想过去看看,苏妍却不许她看,说明日再送给她,苏皖忍不住失笑摇头,不过依然依了她。
晚上是苏妍陪苏皖一同睡的,两姐妹说了很久的悄悄话。
两人睡醒时,不紧不慢地用了早膳,夏朝只有二婚才会在清早出嫁,头婚时间却安排在下午,用过早膳,她才开始上妆,妆容是她自个上的,只有眉是苏妍帮她描的。
成亲这一日,好友自然会前来祝贺。苏皖昔日有不少好友,国公府倒台后,却有不少对她避之不及的,这些人苏皖一个没邀请。
她只请了几个品行不错,真心待她的,轮到陆佳慧时,她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邀请了她。
陆佳慧用过早膳,便带着丫鬟来了苏皖这儿。苏皖听到通报声,便让她进来了。
陆佳慧一身海棠色襦裙,头上挽着灵蛇髻,她五官本就清丽无双,较之几年前又多了分成熟女子的魅力。
苏皖瞧到她,便起身迎了一下。
苏皖妆容精致,红唇比樱桃还要艳丽,透过她依稀可以看到以往的影子,竟比少女时期的她还美了几分。
陆佳慧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唇边也不由泛起一抹笑,“就猜你不论何时都是最美的,难怪能虏获景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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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虽多年未见,却依然没有陌生的感觉,苏皖笑道“姐姐快坐吧。”
陆佳慧笑道“知道你总算现身时,之前的好友都想来探望你,怕给你添麻烦,才没敢来,如今知道你一切都好,大家肯定很开心。”
正说着其他几人也来了,都是昔日与苏皖关系不错的,如今大家都出嫁了,还有一个是带着孩子来的。
此人是赵冉,她性子很是活泼,未出嫁时,她母亲不止一次地嫌她不够稳重,那个时候,苏皖与她感情最深,一别多年,再见面时,她还忍不住红了眼眶。
苏皖心中也有些伤感,伸手搂住了她,赵冉松开孩子,紧紧搂住了苏皖,还忍不住打了一下她的背,“你这死丫头,当初消失的一点踪迹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都为你担心死了。”
苏皖搂住她没有说话,前几日她其实想过请她过来说说话的,但是分开了这么多年,她一一时也有些胆怯,迟疑间,便到了成亲的日子,干脆直接这一日邀请的她。
赵冉半晌才平复好情绪。苏皖拉着大家坐了下来。
见她一切都好,大家满是感慨,之前她们想起苏皖时,还曾惋惜不已,谁料她竟是以这种方式回到众人的视线中。
林紫桦还笑着打趣道“你是不知道景王的魅力有多大,今日你们一成亲,多少少女得黯然神伤。”
岂止是会黯然神伤,已经有不少人盼着她被休了。
几人很快就找回了以往的熟悉感,赵冉笑道“我过来时,恰好瞧到迎亲的队伍,景王当真是惊才风逸,气宇轩昂,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到了。”
说着她还啧啧了两声,苏皖脸颊不由有些热。
景王府就在隔壁,苏皖自然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此时的楚宴,确实出发了,他换上了新郎服,一身火红色的衣服,愈发衬得他五官俊美,他坐在枣红色的大马上,时不时会扫一眼苏宝。
苏宝正紧张地骑着他的小马驹,由侍卫牵着,紧跟在楚宴身后,显然是要陪着爹爹一同将娘亲接回景王府。
两个府邸虽然紧挨着,正门却不在一处,成亲的队伍要绕着街道走一圈,才入府接人。
此时,街道上挤满了人,大家都知道景王今日成亲,为了沾喜气,众人都跑到街上观看来了。
十二个喜娘跟在迎亲的队伍身后,每个人身上都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喜糖和喜钱,所到之处都要洒上一把,最高兴的莫过于那些孩子了,几乎每个人都得到了好几颗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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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人挤人,孩子们惦记着喜糖,妇人们却惦记着景王,一个个都踮着脚尖往前挤,想要看看新郎官究竟俊美成什么样。
景王时常神出鬼没的,这几年又甚少待在京城,不少人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如今他就要成亲了,如此好的机会,大家自然不想放过,街道上人多得围成了一堵堵肉墙。
成亲的队伍差点堵得不能前进,好在楚宴早有防备,提前命侍卫维持了一下纪律。
他骑在大马上,身姿笔挺,眉目如画,神情却无比慵懒,活脱脱的一个妖孽,饶是男人都忍不住看愣了眼,众人不由小声议论了起来,“新郎都这么俊美,新娘子岂不是更美”
楚宴恰好听到这话,不由勾了下唇,她自然是极美的,想到今日她就要嫁给了他,他一颗心便不受控制飞到了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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