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成王府前, 一男子下马, 行色匆匆的入内。

    “属下参见王爷。”

    厉霄抬眸看到是他，抬手回退左右，命人关了门, 方才摆手道“刘蒙, 起来上前回话。”

    刘蒙起身上前，行至塌边，低头躬身应道“王爷让查的程氏已经查探清楚了, 十六年前她所生的男婴刚一出生没多久就去了，她为了子凭母贵私下跟人贩子买回来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以假乱真。那孩子八成就是前皇后的遗孤没错了。”

    厉霄闻言猛地皱眉，他本不欲在洛明轩的地界生事, 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为之了。

    “你带些人去里郡, 将这事儿解决了，下手利落些, 别误伤无辜。”

    刘蒙顿了下道“启禀主子, 里郡那边刚传来消息, 那人已经不再里郡，随军出征了。”

    厉霄闻言一愣，随即恍然道“瞧本王之前都忘了这事儿了, 当时确实听闻了他要去从军一事, 如此倒也好。你先下去, 待我入宫一趟。”

    德妃正在园子里赏花, 听闻成王入宫求见, 忙匆匆回了宫。

    她以年过四十, 但却依旧风韵犹存，雍容华贵，速来以稳重和善在宫中著称，如今却是步调稍显凌乱，神色也是疲惫无甚光彩的。人老了，不比年轻时候，夜里一旦睡不好，白日里的气色势必便会受到影响。

    厉霄见她自远处匆匆行来，刚要屈膝行礼。

    德妃皱眉摆手道“亲生母子，不必多礼了，霄儿，你查的怎么样了母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以防万一，那人必须得杀了。”

    厉霄抬眸看着不过几日光景自家母妃犹如老了十岁的容颜，在心中默默叹气，武贤皇后当年其实待他和他母妃都是极好的，只是人总会贪心不足，妒忌足够让一个女人背叛她的好姐妹，她母妃终究是与人联手害了曾经最要好的姐妹，而如今他们却是再无退路，只能一错再错。

    “母妃，儿臣查清楚了，那人十之八九便是前皇后的遗孤，只是现在已然不在里郡境内。”

    德妃一惊，急道“不在里郡境内他逃跑了你不是说找人看着他的么怎么会叫他逃了，快去安排人去追。”

    厉霄皱眉道“母妃，你先别担忧，他并未逃跑，只是参军，随着大军出征了。”

    德妃闻言一愣，随即想了想，神色恍惚的喃喃道“是了，我都给忘了，算算年纪，他今年十六了，可不到了该参军的年龄么”

    想当年她那武贤姐姐不就是十几岁便开始跟着圣上南征北战么，若不是后来怀了身孕，不得不留在府邸待产，哪里会有她们谋害她的机会，有其母必有其子，如此这孩子便更不能留了。

    德妃眼中厉光一闪而过，对着厉霄摆手道“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回去吧。”

    厉霄闻言便不再多言，转身告退离去。

    德妃沉默片刻后，招手招了宫人进来，吩咐道“去将淑妃请来，告诉她，本宫找她有要事相商。”

    后宫势力也等同朝堂势力，各有所长，德妃家族势力偏文官，集中于朝堂之上，而淑妃则不同，他的哥哥曾跟着当今皇上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此次出军乃是副将。若是无事，她们自是敌人，但面对共同的敌人时，她们便可以做个短暂的盟友。

    大禹朝国土已不如初始那般辽阔，被周遭蛮夷占领不小，洛景耀他们行军不过半月有余便到达了大禹朝的边境，接下来的日子便是训练和等待，等着将军们确定好具体的作战计划。

    洛景耀虽耳力过人，但能够听到的也不过一两里地的动静，再远了却也无那么大的神通，因此他也是待到将领们定好了作战计划，才命人探听来的。

    这次出征，李毅被洛景耀留在了里郡处理剩下的人手归置问题，李平跟着，给他做副手，这人性子开朗，喜好结交，倒也合适。

    这不，前头刚定下行军策略没多久，李云便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回了帐中跟洛景耀汇报情况。

    “峻山关，易守难攻，当年若非守城官员太过无能，也不会那般容易落入蛮夷之手，魏老将军觉得此关不宜强攻，准备派一队百人精锐奇兵，自左侧峻山山岭攀爬而过，绕到敌军侧后方，杀他个出其不意，从内部打开城门，咱们再一举攻入。”

    洛景耀闻言若有所思道“计划是好，只是实行起来却并非易事，先不说峻山关，陡峭险峻，将士一不小心便会葬身山岭之中，就说一旦暴露，这一队人便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不过也不过百余人的队伍，对军队整体损害倒也不算大，值得一试。就算不成，最多不过是另寻他法罢了。”

    李云听着自己主子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嘴角动了动忍不住小声道“主子，咱们也再此次行军咱们也在内呢”

    洛景耀闻言一愣，抬头皱眉看他，稍有惊愕“我们也在内你确定”

    李云察觉出洛景耀神色有异，还以为洛景耀是怕了，他家主子就算再睿智英勇，那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怕也是人之常情。

    李云这么想着忙出声安抚道“嗯，此事乃是魏小将告知于属下的，调令很快便会下达。主子若是不想去，不如托病”

    洛景耀闻言想了想抬头问道“你说魏小将可是魏老将军的小公子他也参与此次奇袭”

    李云点头应道“正是，魏远魏小将军，他是此次奇袭军的先锋官。”

    洛景耀问“我记得他是魏老将军最疼爱的幼子，还未年满二十岁吧，此次一去可谓九死一生，魏老将军怎么舍得派他前往”

    李云忙道“并非魏老将军派遣，是魏小将军自己自告奋勇领兵前往的，魏老将军已经年近五十了，上面几个哥哥都不争气，他想要立下奇功，给魏老将军争气，将来也好做魏老将军的接班人，替魏老将军守卫边关。魏老将军原是不肯让他去的，最终为了他这一片赤子之心还是同意了。”

    洛景耀若有所思的问“何时出发”

    李云应“今天晚上入夜。”

    洛景耀点头“嗯，知道了。”

    李云忍不住问“那主子去么”

    洛景耀沉眸抿唇道“去，自古以来福祸相依，富贵险中求，既然上了战场又怎能畏首畏尾。另外你去让人查一下，此次奇袭是谁部署的，那人又是谁的部下。”

    李云闻言一愣，迟疑道“主子是觉得有何不妥么”

    洛景耀抬眸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这等事关重大的军事，老兵不用，抽调新军，他可不记得他们这伙人露出了什么惊人才能。除了一路来吃的比别人好些

    在洛景耀身份这件事上，洛景耀跟李毅的戒心都很重，李毅当初跟李云他们所说的也不过是寻找旧主的遗孤，洛景耀觉得人多口杂，尽管后来收罗了一些人，也并非以皇子身份，所以李云等人并不知道洛景耀的真正身份，也就没想过有人会暗中谋害他，而且他也只是一介武夫脑子并不如何好使，闻言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洛景耀也没为难他，挥手叫他退下了。

    一入夜，果然如李云所说有人奉命来召集他们，奇袭重在奇，以免打草惊蛇，用兵宜精不宜多，他们共一百人，扮做蛮族人，西行绕过峻山，从守卫最薄弱的峻山岭翻越而下，从里面打开城门，接应围城的大军入关。这便是此次的行军计划。

    举行了例行公事鼓舞士气的话之后，这百人便趁着夜色出发了，出了大禹朝境内，进入山中方才脱下自己身上的军装，换做普通蛮人装扮，入山继续前行。

    峻山险峻，若是不出意外，按着他们这速度半月的时间便可翻越峻山岭，到时他们会以三囱青烟为讯号，里应外合，迎禹郡入关，若是一月没能接到信号便视作计划失败。

    未入山前以免被人发现，他们乃是昼伏夜出，待到入山之后，山路难行，他们便换做了昼出夜伏，初始他们是不敢生火做饭的，只能用些带的干粮和大酱咸菜，直到进入深山中，不会被人从外探知烟火，方才敢生火做饭。

    十人一伙，一伙一灶，说是生火做饭，这穷山峻岭中，又已是深秋，草木皆枯，牲畜不见，也找不到什么吃的，不过是取了锅出来，放把米，加把盐用水煮一煮，吃口热饭，便算是改善伙食了。

    当然洛景耀这一伙人自是有所不同的，洛景耀的人出来的时候没忘了带着洛言给洛景耀准备的那一大兜干菜食材和大骨汤粉料。

    他们这一伙人都是洛景耀自己的人，跟着他一路吃过来的，听闻终于可以生火做饭了，那叫一个兴奋，几人当即手脚麻利的架了灶台起来，烧火倒水放料一气呵成。

    洛景耀看着他们在这荒山野岭里熬汤，忍不住捏着自己怀里揣着的荷包想，说不准那小骗子的嘴真能灵验不成，毕竟看这处境，他们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不能按时翻过那峻山岭，伙食用尽，不就只能啃草根了么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大锅色香味儿俱全的大骨蔬菜肉汤就熬制而成了。李云当先给洛景耀盛了一大碗，其他人方才开动，争着抢着的来。

    “卧槽，你小子少盛两块肉和豆腐，后面还有好几个人呢。”

    “我他娘的就盛了一样一块，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开，别抢。”

    十伙人离得并不远，总共不过方圆十来米的一块儿空地，九伙人承圆型包围守护中间的魏远一伙人，洛景耀他们这边的大骨汤一熟便全都闻到了那浓郁扑鼻的香味儿，熬粥可就没那么快了，闻着这香喷喷的大骨汤，一个个饿的瞬间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眼巴巴的瞅着洛景耀他们一伙人所在的方向吞咽口水，暗自嘀咕，这些人带的都是些什么好东西啊，怎么这么香

    魏远也不例外，馋的直咽口水。

    洛景耀坐在大树边上，正巧面向中间的魏远一伙人，借着火光眼尖的瞧见了魏远垂涎三尺的眼神，看了眼李云给他端上来的大骨汤，摆手道“魏小将军那边的伙食还没做好，先去给他送一碗解饥吧。”

    李云闻言一愣，行军以来也不是第一次有人窥觊他们的伙食了，不说打仗途中了，就是在家也没几个人吃过这么香喷喷的好东西啊，自是有人眼馋不已的。但军中每个人的伙食都是有定例的，魏将军治军严明，抢别人的伙食就是在找死，因此有人来讨要，他家主子一律回绝了，也没人敢如何。这还是他家主子第一次主动分给别人分享呢。

    不过李云还是慌忙应下，心中感叹他家主子终于懂得人情世故的重要性了。

    洛景耀当然知道人情世故的重要性，否则也不会将小骗子给他准备的吃食分享给李云他们。没给那些来讨要的人，不过是那些人不值的他分享小骗子给他准备的骨头汤。

    魏远自当别论。

    魏远也没想到洛景耀他们竟然会主动分吃的给他，毕竟他们此次出来每伙人带的吃食都有限，还不知道中间会有什么变故，大家都得省吃俭用，所以他虽是军官，很想吃，却也没主动去找人要。不过既然他们给他送了，他也不会客气了就是了，当即笑嘻嘻的接过李云送过来的大骨汤，应道“我正饿着，那就谢了，兄弟，平时没白疼你。”

    李云闻言当即跟着笑回道“魏小将军自是疼属下的，不过确实也白疼了，属下穷的很，可没什么好东西能孝敬魏小将军的，这大骨汤是我们伙长从家中带来的吃食，咱们这些小的也不过是跟着沾光，哪能做主送人，这碗是咱们伙长看着魏小将军这边伙食还没做好，怕小将军饿着，特意吩咐属下送过来孝敬魏小将军的。”

    李云跟魏远年龄相仿，魏远是个好性子的，李云常往他跟前凑，两人一来二往的倒也混的有了些交情，说话倒也不拘束。

    魏远闻言又是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向洛景耀所在的方向，他对那少年印象还挺深刻的，一来他此行出来带的人不多，只有百人，那少年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却是伙长，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伙长，他想不注意都难，二来那少年长的着实打眼，叫人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他。但洛景耀给他的印象却是非常不通人情的，因为他每每瞧见他，他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好似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说实话好看归好看，但给人感觉太傲气了，所以魏远对他却也称不上有什么好感。却不曾想他竟然会叫人主动给他送吃的，如此看来或许是他误会了人家，人可能只是性子偏内向，不爱说笑

    这么想着魏远心中不由对洛景耀有了些许愧意，当即远远的对着洛景耀高声笑道“兄弟谢了哈”

    洛景耀闻声回了他个举碗的动作。

    魏远一愣，当即哈哈哈的开怀大笑，应道“好，举碗，干了”

    随即就自己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喝的眼睛直亮“唔好喝”

    然后也不矜持了，站起来端着碗就往洛景耀那边跑，一屁股坐在洛景耀身边抱怨道“兄弟，你不厚道，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不早说，藏着掖着的，我请求入伙，我不白吃，我交入伙费，我的伙食都拿过来。”

    被这么被自家伙长抛弃的其余几人

    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您这自己享了福，就把哥几个丢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洛景耀本就是要跟魏远交好的，自是不会拒绝，一口应承下来。

    魏远跟洛景耀的目的都达成了，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晚饭。

    他们开火之时天色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待到吃完饭便已是深夜，魏远安排好了巡逻，便叮嘱了其他人快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抓紧时间赶路。

    洛景耀虽然睡着，但在这穷山峻岭中他是不可能睡实的，因此一听到动静他便立刻睁开了双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昨晚直接睡到他旁边的魏远，扔到了石壁夹角。

    魏远被猛地惊醒，站稳身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砰”的一声，一块巨石从山顶石壁上滚落正正好砸在他跟洛景耀刚才睡觉的地方，当即惊起一身冷汗，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再度有巨石从石壁上滚落砸在地上的巨响声，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声的惨叫声。

    魏远兀的一下子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