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被塞进油箱里, 两人慢悠悠回职工大院。职工大院里每天都有人神神秘秘凑在一起说话,察觉到有人靠近, 他们立刻大嗓门谈论其他事。对此,钱谨裕笑而不语,站在自家大门前,他拉住杏娜说道“暂时不告诉爸妈兄嫂你留在海城, 等所有手续全办下来再说,免得中途出现什么问题, 让他们干着急。”
“明白。”杨杏娜搂住丈夫的手臂, 仰头嘿嘿傻笑, 弯腰使劲拖丈夫进门。
“才五点半,你们回来的太早了,再出去逛逛。”老儿子和小儿媳刚踏进门, 钱母把老儿子往外推,嫌弃地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钱谨裕不经意抬头看向二楼父亲书房的位置, 大白天父亲拉上窗帘。他低头沉思一会儿, 轻笑出声“妈, 保证天黑才回家。”
“杏娜马上走了, 多带她逛逛。”钱母掏出几块钱塞进小儿媳手里,让他们到外边多玩一会儿。
钱谨裕和杨杏娜被赶出门,两人也不想大冬天冒着寒风到外边瞎逛, 于是绕着职工大院溜弯,天黑了两人才回家。
钱谨裕不追问母亲为什么赶他出门,钱母也不解释, 这件事被两人刻意忽略。
又过了两天,组织上派来了三名同志和制鞋厂的丁副厂长、另外一名老员工、滕志明一起走访职工大院的住户。
走访小组选在晚上、或者周末的时间段挨个察访各家各户家庭情况。
傍晚工人们下班回家,姚玉卫、吴飞跃、赵引进、丁副厂长、滕志明等六人敲响工人家的门。
第一户人家一家十口住两室一厅的房子,前不久接一位死了儿女、老伴的姨奶奶到家里住,客厅里摆了两张上下铺的床。
姚玉卫批语困难。
第二户人家一家八口住两室一厅的房子,但是出嫁的小姑子带丈夫回娘家住,客厅里也摆了两张上下铺的床。
姚玉卫批语困难。
第三户人家一家四口住一室一厅的房子,唯一的儿子下乡当知青,在乡下和农村姑娘生了两个孩子,儿子、儿媳把孩子送到城里让他们带。由于孩子绊住老太,只有老头一个人上班,一份工资养活一家四口人。
姚玉卫批语不困难。
第四户人家
姚玉卫批语
他们一共走访二十户人家,查着、查着,姚玉卫察觉到不对劲,二十户人家里有十一户人家客厅里均摆放上下铺的床,均为困难。他悄悄落后几步,让制鞋厂的职工走在前面,和吴飞跃、赵引进互换眼神。
“丁副厂长,已经九点了,我们不打扰员工们休息,明天继续走访调查各家情况。”姚玉卫喊住走在前面的人。
丁父对此没有意见,他让小刘送三位同志到招待所休息。送走三位同志,丁父复杂地盯着滕志明,眉心皱成川字。
滕志明被丁副厂长看的心里一直打鼓,大概猜到丁副厂长为什么生气。他想把脚上的皮鞋缩进地洞里,手不自然背到身后,掩藏刚凑齐钱买的三百多开钱瑞士手表。
“带我去你家。”丁父声音清冷说道。
滕志明低头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他的心七上不下。丁副厂长和善、好脾气,让他肆无忌惮做想做的事。现在丁副厂长对他冷淡,他害怕被丁副厂长抛弃,他不能让丁副厂长对他失望,他还要对丁友霞负责人,还想娶丁友霞做媳妇。
滕志明带丁副厂长回家,滕强媳妇心里打好草稿,把她家说的越穷越好。她先让丁副厂长进屋,出门迎接察访小组成员,走道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她纳闷的回到屋里,才注意到丁副厂长一直冷着脸,小儿子恨不得把头缩进肚子里,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友霞爸,志明做什么错事你跟我说,我教训他。”滕强媳妇走上前用手捶小儿子的胸。
丁父没想到滕家做的这么漂亮,把喜意藏在眼底,表面上被气地发抖指着客厅里摆着的两张上下铺床“职工大院里有一半人家客厅里摆放上下铺床,他们不能养活自己,竟然还发善心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接到家里住,还编了自以为无缝的谎话,真当走访小组成员是傻子,听不出来其中的问题吗 ”
丁副厂长是老好人、对人很和善,滕强媳妇第一次看到丁副厂长生气,她被吓了忘了怎么说话。
滕二哥一家三口待在角落里不说话,冷眼旁观家里发生的闹剧。
滕大哥一家忍受不了处处让小弟,万事以小弟为先。他们自己有房子,何必让妻儿在老房子里受委屈呢。他正好可以借由丁副厂长发怒作为理由,跟父母说一句回家有事,夫妻俩迅速装好行李,一人抱一个孩子连夜回家。
滕强夫妻没心情管大儿子,小心地观察丁副厂长的神色,眼角挤出褶子笑道“这些人太不懂事,竟然不要脸皮当着你的面弄虚作假。丁副厂长我给你出个主意,取消他们旧房换新房的资格,他们以后绝对不敢随意糊弄你。”
“对,取消他们换新房子的资格。”滕志明愤恨地说道。
一家三口没脸没皮的笑容让丁父感到恶心。他努力平复呼吸,冷淡地说道“你们想清楚如何解释谁透露老房子换新房子的标准,以你们的家庭情况如何能买得起奢侈的瑞士手表。”
丁父丢下两句话负气离开,走出门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滕强媳妇心慌乱不已,没功夫追究小儿子哪来的钱购买瑞士手表,不敢喘气追丁父追到丁家。
滕二哥见小弟抱头懊恼的蹲在地上,他连连冷笑。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不好收场。
滕家被愁云笼罩,一家人或是坐着、或是蹲着眉头紧蹙。泄密、收钱的事要是被抖露出去,他们将面临被辞退的结局,他们居住的房子也会被厂里收回。
十一点钟,滕强媳妇轻松地走进家门,嘴角挂着愉悦地笑容示意丈夫和小儿子跟她到主卧讨论事情。
滕二哥从鼻孔里发出嗤笑,抱起儿子、牵着媳妇到侧卧反插门睡觉。
次日早晨,母亲偷偷到她房间和她说,老房换新房项目出现出现大面积弄虚作假情况,甚至出现滕志明卖消息挣钱过挥金如土的生活。
父亲负责这块项目,滕志明又在父亲手下做事情。某些想拉父亲下马的人恐怕坐不住了,会强行把滕志明做的事按到父亲身上,父亲会丢掉副厂长的职位,事情严重的话,父亲会被红袖章抓住批d,下放到西北地区劳动改造。
想到将来要发生的事,丁友霞柔情似水的眼神里闪现阴翳的狠光。她要做厂长的女儿,她要嫁给温驯、听她话的男人。
滕志明故意把袖子往上卷,露出瑞士手表,头发跟他脚上的皮鞋一样亮的闪眼。滕志明挺直脊梁手背在后面靠近日思夜想娇美的女人,他的目光和似嗔似怨的眼神相交,脸凑上前讨好道“友霞,我是真的喜欢你、稀罕你,才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不过你放心,我会娶你,一辈子对你一个人好。”
丁友霞垂头往后退两步,手指险些要拧成麻花“滕志明,你想办法让谨裕哥和乡下女人离婚,我嫁给谨裕哥,我和你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完话,丁友霞低头红着脸跑出小树林。滕志明发狠地用拳头捶树,钱谨裕哪里有他好,为什么你宁愿喜欢有妇之夫,也不愿正眼看他。
滕志明恨死给他戴绿帽子的小jian人,更恨小jian人的姘头钱谨裕。想到母亲昨晚说的话,他阴邪地看向钱家两层小楼,如果钱家人集体被下放到农村改造,钱谨裕没有厂长儿子的身份,丁友霞还会继续等待钱谨裕吗
一整天滕志明总是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没有向任何工人透露调查小组十有猜到他们弄虚作假,嘱咐他们有多惨说多惨。副厂长是大好人,不会戳破他们的谎话,他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心当然向着他们。
有了滕志明的保证,有些人胆子变大。走访小组的人到他们家,这些人说的话越来越脱离实际,比昨天十一户人家说的更加荒唐。走访小组走出第五家,他们没有到下一户人家,姚玉卫似笑非笑道“据我了解海城制鞋厂产量不错、福利也不错,为什么工人家庭情况比县制鞋厂还差”
“姚玉卫同志,我”丁父抬头看了一眼滕志明,最后微叹一口气,决定什么也不说。
姚玉卫轻哼一声“看来丁副厂长也发现你们厂员工弄虚作假,难道不想和我解释一下原因吗”
以前他遇见个别几个人弄虚作假,但是这次大规模弄虚作假,一个个夸大其词把他们当成傻子糊弄。想到这里,他心里燃起一团无名怒火,表面看积极向上的制鞋厂内部已经腐朽成这样,让他气恼不已。
“接受组织调查。”丁父苦笑道。
“老房换新房的项目暂缓,我们必须查清楚谁泄露上面派人下来察访的消息,又是谁泄露察访内容和时间,必须严肃处理这件事。”赵引进合上走访小册子,目光在丁副厂长身上多停留半分钟。
丁副厂长负责老房换新房项目,项目出了问题大家首先怀疑丁副厂长。丁副厂长因为信任他才和他透露一些消息,如果丁副厂长因为他喊冤入狱,让钱厂长笑到最后,滕志明不服气。
他攥紧拳头,闭上眼睛急促呼吸两口气,睁开眼睛坚定地看着姚玉卫“不用查了,钱厂长告诉我你们以走访的形式调查各户家庭情况,我把消息卖给工友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连夜赶两千字,什么时候码完什么时候睡觉,都怪我的手速太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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