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棠脸转向别处, 合上眼睑, 轻轻“嗯”了一声。
钱谨裕站起来低头看她腰板挺得笔直, 圆圆的肚子撑起绣上淡雅木槿花的衣服,细软的发丝被她一丝不苟盘在脑后,冷清中透露出些许可爱。
当接触到她眼中的世界,钱谨裕瞬间决定就这样吧。可不是嘛,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
瓷器厂不缺白石灰, 翌日, 钱谨裕寻一个借口找没调到厨房前的上级, 问他讨要几块石灰。下班回家他和张静棠待在房间里, 小黑像一位英武的士兵昂首挺胸守在门前, 谁要是靠近房间,它汪汪叫几声。
有小黑在,俩人没有顾虑, 张静棠最先教丈夫三到六岁启蒙幼儿看的书籍,她发现丈夫接受知识非常快,便不动声色摸了他的底,发现他真的很聪明, 难免起了惜才的心。虽然明白像他这个年纪启蒙学习,不可能在诗词歌赋有大的造诣,不过能做出工整的诗词还是可以的。因为她想知道丈夫的极限,并未降低难度,也不会做严师,将来他成就如何, 全靠他自己的悟性。
丈夫盯着墙壁上的字,琢磨她方才说的内容,张静棠并未出言打断他的思路,而是拿起绣活为孩子缝制小衣服。
一个默认对方已懂;
一个不再揪着对方的经历不放。
这样平平静静相处,倒也和谐。
钱谨裕突然顿悟一个道理,不懂装懂也是一种大智慧。有些人有不可言说的过去,伤口还未愈合,你若横冲直撞截去还未愈合的结痂,那该多疼。不如假装已经猜到十之,双方默认不提过去的事,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生活态度。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小时,钱谨裕带她走出房间散心。钱谨裕拿起小铲子侍弄张静棠窗下几盆盆栽,张静棠教他打理这些家家都种的普通花儿。
“依呦,揪一朵花扔到地上或者挖一根带根须的花随便埋在土里就能活下来,用得着翻土、修剪枝叶吗”前来窜门子的邻居摇摇头。
钱母淡笑不语。
一旁的邻居推攘钱母,撇了撇嘴巴“以前上扫盲班,学了那菊什么东篱什么南山,”她摸了摸下巴,啧啧两声,“真像”
她也不知道那首诗什么意思,至于为什么说像呢,因为她只记住一首高大尚的诗,为了凸显自己有才学,所以说像。
“嘘,在我们面前显摆可以,千万不能到外边背诗,否则”短发大娘做了抹脖子动作。那个刚刚吟诗的大娘立刻噤声,幽怨地盯着两个作怪的人。
钱谨裕有些消受不起深沉的目光,为了揭过这茬事,他找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咦,怪了,这两天傍晚怎么没听到周婶的声音”
“嗐,还不是孙家人找人来观察周璐家的情况,周璐妈为了搭上周家这条线,你现在去捶她一下,周璐妈笑眯眯跟你说干嘛,不动手也不会动嘴。”
“周璐妈哪有力气跟你计较,她找红袖章要周璐的身体检查报告,不仅没拿到检查报告,还被红袖章踹进粪坑里”
“你说谁掉进粪坑里了。”周婶压低尖锐嘹亮的嗓门。
如今她假装温柔压低嗓音,学着大女儿的样子矫揉造作说话做事,七巷里的小孩子见到周婶这副模样,鬼哭狼嚎哭着跑回家,大呼鬼婆婆来吃小孩子。
钱谨裕捏着嗓子,学周婶的调儿扭捏道“呦,周婶,你女儿还没嫁进有权有势人家,你已经斜扭脖子朝天看,看不起我们这些穷邻居啦我可得好好巴结你,还指望从你手里扣点好处嘞。”
周婶僵硬地转动身体,眼睛往左斜愤怒盯龟儿子。昨天乌龟王八蛋怂恿她去找红袖章拿检验报告,承诺只要她拿到检验报告,龟儿子给她六百多块钱、一副银手镯,nn个头,她还没开口说明来意,十几根棍子一起抽她。手腕粗的棍子砸在身上疼啊,不跑是孙子,她边躲棍子边跑,扭头看有多少个红袖章放弃追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前面有一个粪坑,砰叽一下,她头朝下栽进粪坑里,咔吧一下,扭到脖子了。
钱谨裕嗅了嗅“哎呦嘿,啥味道啊,”他用手撸空气,沉醉在奇特的味道里,“我老丈人家小舅子从外省寄回来一瓶外国香水,就这个味道。听我老丈人说外国人就喜欢闻奇幻香味,他们管这个叫品味。周婶,你小日子过得真不错,都用上洋玩意了。”
看着丈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张静棠忍不住笑出声,引来周婶一对白眼珠子。
堆了半年的粪便会香吗周婶疑惑地闻闻指甲缝,脸色猛然变绿“香胰子借给我用一下,我还要风油精,快点去拿。”
钱谨裕朝母亲摇头,示意母亲别搭腔,他慵懒闲适道“按理说红袖章抓住周璐那一刻,把她拉到大街上让人批d,这么多天了没有周璐的消息,你有没有想过,兴许周璐和哪个红袖章好上了。”他看到周婶眼珠子来回转,知道她又在想占便宜的事,便引导她,“红袖章各个是爷,他们不缺f国香水、香胰子,或许还有一些咱们没有见过的东西,例如抄家啊呸,我啥也没说。”
他蹲下来侍弄花,不管怎么诱惑他,他绝不开口害怕惹祸上身。
周婶眼珠子上下转动许多圈,越想越觉得龟儿子说的有道理,红袖章抄家贪了不少好东西,如果大女儿真的和红袖章好上了,可以把红袖章家里的好东西全部扒拉到娘。
她情不自禁笑出声“我晚些时候来拿香胰子和风油精。”
她先去占点便宜,然后再来搜刮钱家的东西。
院子里的人聊周婶的脑子有点清奇,钱谨裕没有加入,将小铲子放在窗户台上,他跟家人打声招呼出去逛逛。
自从顾城三人反坑钱谨裕,七巷的居民都知道钱谨裕和他们玩的好,所以钱谨裕大摇大摆走进顾城家里,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顾城瞥了钱谨裕一眼,眉头打结放下碗筷,他唾骂一声自己,怎么招惹到事精了呢
钱谨裕咧开嘴笑了笑,手摆成招财猫的姿势朝他招手。
“你先吃不用等我。”顾城对妻子说道。
如今他肠子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搭上钱谨裕这条贼船。看到面前这张笑脸,他恨不得把这张脸撕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顾城家的门。
大家依旧不喜狼心狗肺的人,原本喜欢和钱谨裕打招呼的人,看到顾城跟着钱谨裕,他们瘪瘪嘴巴,扭头钻进屋子里。他们不敢和顾城走得近,害怕顾城背地里捅他们一刀。
顾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上前一步,和钱谨裕并排走,故意恶心钱谨裕。果然不出他所料,周围人一副叹息的表情,仿佛他已经教坏或者利用钱谨裕,以后邻居们不敢和钱谨裕走的太近。如果钱谨裕想改变这个现状,必须和他保持距离,应该不会烦他。
忽然一只长臂搭在他肩膀上,顾城的眼睛顺着长臂移动,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朝他笑,他眼角情不自禁抽动几下。
钱谨裕甩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既然想恶心他,那么相互恶心吧。
两人相互恶心彼此,走到最恶心的地方。下午刚有人清理公厕里的粪便,长长的舀子搅动积攒一个月的粪便,酿了一个月的粪便有多臭,顾城觉得能熏死一头猪。
“改天再来。”臭味像万千根针从鼻孔插入大脑,刺激的他即将昏厥,顾城捶着胸口窝要跑出公厕。
钱谨裕拽住他“我特意算计好今天有人清理公厕,才约你到公厕里演一出戏。”
“你有病吧”顾城生无可恋闭上眼睛,张嘴说话,让人绝望的臭味顺着喉咙窜进肺里,他抑制不住弯腰干呕。
“没病,公厕里面这么臭,能把鬼熏得二度死亡,除了咱俩没人会进来。”说着,钱谨裕先他一步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顾城跑出来绝望地趴在墙上喘气,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问钱家借物资,这都是命啊,这个坑货只会坑自己人。
“毅哥什么意思,一直阻拦不让我们批d臭婆娘。”
顾城刚刚缓过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忽然钱谨裕拽住他冲进公厕。
“金屋藏娇呗。”
“诶,下午我看到老汉舀粪便,里面臭的不行,我们绕到后面嘘嘘。”
“行,的,我想藏个娇,我差点被毅哥打死。如今他自己藏娇,怎么想不起立的规矩。”
“小声点,被人听到传到毅哥耳朵里,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钱谨裕压着嗓子,扬起周婶的调儿扭捏道“你听说三国演义吗东汉末年,有能力有魄力的人崛起,将东汉分成三国。”
“曹操、刘备、孙权各自为政,形成三足鼎立格局。东汉是刘家的天下,但是刘氏掌权者无能,没能力统领天下,时势造英雄,曹操、孙权趁势自立为王,与刘氏子孙共分天下”不行了,顾城捏着鼻子扮成女声说话,他肺里吸进太多污浊之气,即将一命呜呼。
此刻天已经黑了,钱谨裕拽住顾城逃离公厕。
“谁”
两个黑影冲进女厕所,什么也没有,又冲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娘的,真邪门。”
“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娘们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
“是有点耳熟,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组织已经走向东汉末年,刘氏昏庸无能。”
“嗯。”
周婶从小灌输女儿要嫁就嫁最有本事的人,只要男人有钱有权,其他的毛病全不是问题,所以她猜想大女儿绝对找红袖章的头头谈对象。
这次她没有莽撞行事,而是偷偷跟紧赵毅,果然不出她所料,大女儿真的和赵毅处对象。还没等她说明来意,赵毅看在她是未来岳母的面子上,客客气气请她和大女儿团聚。
赵毅在她这里待一会儿回家陪老婆孩子,周璐才敢和母亲说心里话“妈,赵毅老婆给他生两个女儿,他老婆生第二个女儿差点死在医院,被医生抢救回来身体特别虚弱,没办法怀孕。赵毅把我藏在小院子里,想让我给他生一个儿子,抱给他妻子养。”
经过几次试探,她清楚意识到赵毅不会离婚,就算她生下儿子,赵毅也不会娶她。既然如此,她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赵毅身上。
“是嘛”周婶瘪着嘴巴。
“妈,听赵毅说孙林祥亡妻离开两年后,重娶一位姑娘,孙林祥的女儿孙梦梦在婚房里挂她母亲的遗像,那姑娘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对着孙梦梦母亲叩拜,只能穿黑色衣服,那姑娘每天伺候孙林祥、大儿子孙浩铭两口子、二儿子孙浩净、大女儿孙梦梦一家三口吃完饭,最后那姑娘给孙梦梦母亲上过香才能吃饭你看着点周珑,别让她听到这些风言风语,防止她反悔不嫁给孙林祥。”周璐嘱咐道,“周珑嫁到孙家,你即刻让孙梦梦实现当初答应我们的事,否则抖露孙家见不得人的勾当,势必让小弟进孙林祥厂里当一名小工头。你告诉小弟孙家干的不地道的事,让他要挟孙林祥,尽快让孙林祥找关系救我出去。”
“行了,妈知道了。你在这里乖乖的,千万不要惹怒赵毅,等妈的好消息啊”周婶走上前搂住大女儿,慈爱地抚摸大女儿的头发,温柔道,“妈走了。”
母亲的怀抱和想象中一样温暖,就是味道不太好闻。
周璐贪婪母亲给予她的温暖,母亲再三催促她要走了,她才依依不舍离开母亲的怀抱。她拿出钥匙打开柜子,把赵毅买给她的东西塞给母亲,怀揣希望送母亲离开。
“老头子,你怎么知道把周璐想象成明磊,我抱一抱她,不用我撒泼讨要东西,她心甘情愿把所有东西送给我。”
两块兰花香味香胰子、雪花膏、黑芝麻糊、豆奶粉,竟然还有罐头。周婶抱着这些东西回来,一颗心提的老高,生怕有人窜出来抢她的东西。
“你想不明白的,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咱俩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周父高深莫测道。
周明磊撕开牛肉罐头,也不说给爸妈吃,用手抓牛肉塞进嘴里“妈,你别救周璐出来,我看她给赵毅当小老婆挺好的,以后咱们是红袖章头头的岳家人,咱们在这片可以称王称霸。”
“背靠红袖章好乘凉,妈根本没打算让周璐离开赵毅。”在周婶眼里,女人给男人生了儿子,稍加用点小手段挤掉赵毅的原配,大女儿就能一跃成为赵毅的妻子,多好啊。
“明磊背后有赵毅撑腰,咱们手里又握着孙林祥的丑闻,想让他提拔明磊,一句话的事。”周父想到他们即将翻身成为人上人,便不由自主笑出声。
三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和巷子里的邻居说话,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三人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孙梦梦。和孙梦梦讨论彩礼的事,周父不再卑微的看孙梦梦脸色,他笑眯眯和孙梦梦说出他对彩礼的要求。多亏大女儿消息给他,否则他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孙梦梦杠到底。
孙梦梦之所以看中周珑,无非就是孙梦梦给了足够的利益,没有人替周珑出头,周珑归孙梦梦所有。孙梦梦利用他贪婪的心态,他也利用孙梦梦短期内找到小三妈的心态,他俩就这样僵持着。
孙梦梦嗤笑一声,贪婪的贱骨头。先把周珑牵回家,至于能不能完成她答应的事,看周珑的表现喽。若不是奶奶那个老太婆逼着父亲再娶,下最后通牒在三个月内父亲不娶妻,该死的老太婆就让父亲和父母兄长呵护的老女人结婚。这怎么行,父亲的心和身体只属于母亲,任何人代替母亲行使妻子的权利,都该死。
“行,你提的意见我全部答应。”孙梦梦先给周父一张奢侈品票据,四百四十四元四角四分钱,“过几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爸决定不举办婚礼,带周珑拎一个结婚证,她自己骑自行车到我们家,生是我们孙家的人,死是我们孙家的鬼,没意见吧”
周父乐弯了腰,谄媚笑道“没意见。”
“你记住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哪方破坏婚约,赔十倍的彩礼钱。”说完,孙梦梦不掩饰嫌弃离开狗窝。
“呸。”周婶冲着孙梦梦的背影吐好几口吐沫,“出嫁女天天赖在娘家,真不害臊,周珑嫁过去,我立刻让明磊轰走外姓人,轮到我们搬进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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