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院子里的, 怎么可能不知道博俊回来。不仅博俊回来了, 阿兰嫂子的儿子、汪敏姐的闺女都回来了, 离家十来年的孩子们都回来了, 他们哪有心思在弄堂里闲聊。”钱母回应儿子,眼睛却瞥着女婿捏一根针,用特殊的线缝什么真皮女式包。
听女儿说这批真皮材料有瑕疵, 女婿以前的同学低价卖给女婿,那位同学心大的把真皮材料给女婿,让女婿什么时候有钱再给钱。
一个大男人做的包能卖出去吗
周围的邻居扯一块布自己做的布包, 或者自己用毛钱勾零钱包,谁会花钱买这玩意儿。
纵使钱母不看好女婿, 也没开口劝女婿别浪费时间精力。她走了一会儿神, 回想到阿兰、汪敏看到孩子, 脸上没有惊喜, 反而吓坏了、愁坏了, 感慨两句“下乡的知青陆陆续续回城,有的人一走十来年,兄弟已经成家生几个孩子, 房子早已被新成员占据, 地位尴尬啊”
孟隽的手顿了一下,他替兄弟下乡当知青, 背井离乡十来年,好不容易回到日思夜想的家中,可家里的人却把他当成陌生人, 埋怨他不该回到城里,应该在农村扎根。
他的眼睛暗了暗,继续缝制手中的包,脑子里想的全是父母、兄弟留他一家四口吃一顿饭,回乡的火车票替他们买好了,劝他们回乡下安家。
其实他本来打算参加高考,上大学意味着他不能赚钱养家,池鱼和喵喵的教育问题怎么办他已经三十岁,生命已经走了一半,上不上大学意义不大,可池鱼和喵喵还小,他们必须享受良好的教育,去看和感悟更精彩的世界。
他不是毫无准备带妻儿回城,也没想要接替父母的工作。他写信联系以前的挚友,找到挣钱的门路才收拾行李回城。挣钱这件事他准备和父母坦白,但是父母没给他这个机会。
只听母亲高谈阔论知青回城面临的尴尬局面。钱谨裕接过妻子端给他的饭,小声嘀咕一句“妈当着姐的面说这些话,也不怕姐和孟隽多想。”
“你和妈半斤八两。”唐熙囿低声回了一句。
钱谨裕摸了摸鼻子,拖着一个椅子凑到钱惠敏身边,一边吃饭一边瞅姐制作首饰“挺好看的,珠子和线不好弄吧”
“你姐夫的朋友厂里堆积好多东西,报废销毁挺可惜,就低价卖给你姐夫,我和你姐夫打算做点东西拿出卖,看看能不能挣点钱。”钱惠敏忽略母亲刺人心窝的话,和弟弟聊天。
“那挺好的。”语气里酸溜溜的,引起唐熙囿对他翻白眼。
他羡慕孟隽有一条拿货渠道,而他还好和岳父使劲磨,才能设施给他一点废弃的零部件。钱谨裕吃完饭,看到妻子跟着姐学习编织手链,他把碗放到母亲手里“妈,家里人忙,辛苦您帮儿子刷碗。”
钱母看了眼儿媳,又看了眼女儿,两个人没一个站起来接替她去刷碗,她碎碎念念出了门。
钱谨裕掏出钢笔,瞅了又瞅,最后唉声叹气走进房间里,趴在桌子上想着用最优美的语言忽悠岳父。他刚落笔,就听到父亲带三个进屋,临渊抑扬顿挫讲述另一个院子里发生的事。
听了一会儿,他便没了兴趣听,说来说去无非是知青回城对家人的冲击,打破原本稳定的利益关系。
刚静下心写一个开头,母亲敲门提醒他赶紧洗漱睡觉。钱谨裕起身走出去,正巧看到孟隽抱着喵喵上阁楼,姐姐牵着鱼鱼跟在后面,而爸妈的房间传出呼噜声。
他伸个懒腰到院子里洗漱,隐约能听见隔壁两户人家窃窃私语,他没细听,洗漱好就回屋睡觉。
这只是一个开始,过几天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恐怕家家户户都笼罩着一层愁云。
这几天福荣路205号弄堂气氛有些浮躁,按理说远行的孩子归家,本该高兴地事情,却弄得每个人心情沉重。
钱谨裕把细心雕琢五日的计划书交到岳父手中,便骑车载着妻子回家。五日来,姐姐和孟隽独自做手工制品,姐姐做饰品的速度挺快,孟隽大概一天做出两个成品包,两口子也不着急拿出去卖,在家里琢磨款式,力求他们做出来的手工制品独一无二。
他骑自行车行驶在巷子里,大家满腹忧愁匆匆行走,经过绿漆报箱,钱谨裕刹闸抽一份报纸,然后推着自行车进院子。
“你这孩子,如果不是你弟妹的同事住在福荣路,妈还不知道惠敏是沪市的,你住在亲家家也不知道通知家里一声。”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钱谨裕身后传来,叽里呱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找人吵架。
孟母麻溜地走进院子里,看到儿子慢吞吞出来迎接她,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你住在岳家,跟妈说一声,好退了两张车票。”
儿子回来前一天,隔壁老邻居的儿子带乡下媳妇回城,她打听一下才知道男知青基本上娶乡下姑娘,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当儿子带着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回城,穿的比乞丐还差,她理所当然认为这个女人是乡下姑娘,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哪承想到这个女人不仅是市里人,而且家中只有一个弟弟,弟弟、弟媳都有工作,爸妈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这两份工作不给她儿子给谁
“妈。”
这是他回城以来,家里人第一次对他笑,孟隽心里五味杂全。
“谨裕,你姐的婆婆来了,你们两口子还不赶紧替你姐招呼一下。”姚博恩突然拔高声音喊道,“对了,你姐、姐夫在家休息好长时间,怎么还不提让你姐、姐夫接替他们的工作哎呀,我忘了钱姨是会计,钱叔是技术工,工龄越长越吃香。”
“诶呦,恭喜你们家出了一个大学生,博俊哥考到本市f大,光宗耀祖啊,叔婶什么时候把博俊哥乡下的媳妇、孩子的户口迁到市里”钱谨裕拱手道喜。
“胡说什么,我家博俊没娶乡下媳妇,哪来的孩子。”姚姨举着一根擀面杖对准钱谨裕。
她儿子是沪市一流大学的学生,娶得媳妇必须是女大学生,而且还是本市的女大学生,其他的女人她不认,她儿子又不是不能生,乡下的两个孩子留给那个女人。
“连我这个高中学历都有一支派克钢笔,穿白衬衫、西装裤,博俊哥好歹是个大学生,我迟迟不见你给博俊哥买一身符合他身份的衣服,还以为博俊哥像那谁一样娶了个乡下姑娘,还生了几个孩子,你才冷落他。”钱谨裕蹙眉道。
“我正准备周末带博俊去买衣服、钢笔。”姚姨梗着脖子怒瞪钱谨裕,看见钱谨裕嬉皮笑脸讨饶,她哼了一声回去继续做饭。
钱谨裕被姚博恩媳妇淬了毒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不过他看到姚博恩脸上的颜色十分丰富,他的心情立刻舒畅。
看完这一幕,孟母垂下眼皮拉着儿子进屋,看到亲家母和儿媳妇坐在屋里聊天,暗自吐槽母女二人真没有礼貌。不过她想到工作没到手,不能给亲家母脸色看,便笑着走上前,随手搬一个凳子坐下“怪孟隽,结婚这么大多事,也不知道写信告诉家里,逢年过节我们可以送点礼。”
钱母耷拉着眼皮子,不懂女婿为什么让女儿藏做包的材料、做饰品的材料,女婿做好的成品包来不及藏,女儿急忙将包放到框子里,在框子上放一块木板,拖着她坐在上面。
她刚想起来,女儿竟然瞪了她一眼,钱母突然间意识到,在女儿眼里女婿最重要,她得靠边站。
钱母瞅了瞅女婿两眼,真不顺眼,连带着看他妈也不顺眼“想送礼什么时候都可以送,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中秋节了,你补齐前几年欠缺的节礼,我也没意见。”
孟母腮帮子抽动几下,被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钱惠敏对着母亲挤眼睛,让母亲好好说话,孟隽拉住妻子的手,朝妻子摇头。
钱母掀起眼皮子,刚刚女儿张牙舞爪恨不得撕了她,女婿揉了揉她的手,女儿便一脸娇羞靠在女婿肩膀上。她移了移臀“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不赞同补办婚礼,但是亲家母如此热情,那就办吧,聘礼什么的不能少。”
“亲家,听说我儿媳妇顶替你儿子下乡,你儿子还顶替我儿媳妇的工作,这么多年对我儿媳妇不闻不问,难道你不觉得过意不去吗”
真不能给老女人好脸色,竟然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找骂。
孟母怜悯地看着儿媳妇,让儿媳妇睁开眼瞧瞧她娘家人都是些什么货色,这个老女人不给工作岗位,到厂子里闹,看老女人要不要脸。
“惠敏不下乡,能嫁给你儿子嘛。你瞧小俩口子腻歪来腻歪去,心里指不定感激我当年英明决定,促成一段好姻缘,我为什么要过意不去”钱母下巴对着小夫妻。
孟母
孟隽和钱惠敏愣了一下,竟然没有办法反驳老太太说的话。
孟母嘴角不停抽搐,起身委屈地看着儿子、儿媳妇“妈走了,明天妈杀一只大公鸡,别忘了带孩子回家吃饭。”
她一步三回头离开,看到钱谨裕在院子里和人聊天,她特意绕过去“惭愧吗十年来你拿的工钱、享受的待遇,全是你姐的。如果你是个人,主动提出补偿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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