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无异于平地一惊雷, 婚姻不是儿戏, 订婚是成两姓之好,如果不成, 那两户人家关系也就淡了。像是靖勇侯府这种定了亲又退的,不异于结仇,两家人没有反目成仇都是好事,霍长渊竟然还来提亲
而且提亲的对象, 竟然是程瑜瑾的妹妹,二小姐程瑜墨。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连翘几个丫鬟听到,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忘恩负义的败类他莫非不知道姑娘和二小姐是亲姐妹吗便是堂姐妹,也没有退了姐姐又去订妹妹的,我们姑娘还是过继给大房的, 霍家这不是诚心羞辱姑娘吗”
杜若沉稳细心,说话慎重的多,但是她听到郑婆子转述寿安堂的境况, 也气得不轻“霍家欺人太甚他们无故退婚便已经毁了姑娘多年的努力,现在竟然还好意思上门,堂而皇之地向二小姐提亲。门房怎么没把他们打出去呢”
程瑜瑾十分平静,甚至还轻轻笑了笑“有利可图,祖母为什么要落霍家的颜面我和霍长渊退婚后, 祖母本来就一直懊悔错失一门助力, 现在霍家再度上门提亲, 祖母惊喜还来不及呢, 怎么会舍得将霍家赶出去。”
“什么”连翘震惊,“老夫人不要侯府的脸面了不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答应,退了姐姐订妹妹,靖勇侯府把程家当什么老夫人若是答应了,那就是将两位姑娘,甚至整个宜春侯府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杜若也十分震惊,皱眉道“老夫人虽然重利偏心,但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
程瑜瑾好笑地摇头,嘴边的笑意轻巧又笃定“她会的。我的祖母,就是这样的人。”
连翘和杜若听到心中惊恸,她们从小跟着程瑜瑾,一路看着程瑜瑾从孤弱无依的小女孩,变成名满京华的侯门闺秀,没有人比连翘和杜若更清楚程瑜瑾这些年的付出。她的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嫁个好夫婿,或许听起来很讽刺,然而,这的确是程瑜瑾唯一的出路。
她并不是为了嫁人而活。她一直都是为了自己而活。
正因为明白,多年努力被人以近乎糟蹋的态度打碎,才更让人心疼。被霍长渊退婚后,连翘和杜若都气得不行,程瑜瑾却没有消沉,立即重回状态,搜寻下一个合适的人选。好容易寻到了徐之羡和林清远,眼看一切即将进入正轨,霍家却还不肯放过大姑娘,竟然又来糟践程瑜瑾的脸面。
杜若连连说程老夫人不可能答应,其实就是因为她心里害怕,才要格外坚定地喊出来。然而程瑜瑾,连一点点侥幸都不给自己留。
杜若心疼到无以复加,低低喊了句“姑娘”
“你们哭什么”程瑜瑾笑着看了两个丫鬟一眼,施施然站起身,仔细翻平裙子上的褶皱。杜若惊讶“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霍家骑到我的头上来踩,我就真的让他们这样猖狂吗”程瑜瑾突然收起笑,冷冷道,“他做梦。”
“姑娘”
“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程瑜瑾抬手打断丫鬟们劝阻的话,说,“那些贱人欺人太甚,凭什么要我宽容,要我来识大体要忍,也是他们忍我。走,去寿安堂。”
寿安堂里已经满满当当塞满了人,庆福郡主闻讯赶来,看到端坐在上首的霍薛氏,险些气得晕过去。
阮氏看到,连忙让婆子拦住庆福。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悦,斜挑着眼睛说“大嫂,我知道你现在心情激动,但是凡事要分场合。霍夫人这次请来了京城里最有脸面的全福太太,当年杨家小姐出嫁,全福太太还给杨家小姐梳过头。大嫂要是在她面前闹开,让侯府失了脸面,母亲可不会轻易放过。”
庆福郡主当然气,但是她生气只是因为自己的脸面被人踩,并非是母亲给女儿讨公道。庆福才刚刚露面,屋里好几个嬷嬷已经看过来了,想来都在防着人闹事。庆福郡主很快冷静下来,她的儿子还小,为了程瑜瑾一个养女得罪程老夫人,委实没必要。
庆福狠狠瞪了阮氏一眼,带着丫鬟进屋里,站在隔间外听里面说话。
霍薛氏和程老夫人正在打太极,要霍薛氏说,她是不愿意做这门亲事的。奈何儿子得知她阴奉阳违,直接放话要亲自上门来向程家求娶二小姐。霍薛氏这才慌了神,只好安抚住霍长渊,自己捏着鼻子来提亲。
霍薛氏对程瑜墨的评价又下一层,长渊之前一直好好的,全心全意信任她这个娘亲,结果去了趟佛寺,突然态度大变,这里面没鬼才怪了
霍薛氏暗暗骂程瑜墨,这个小妖精,倒是一身好手段,竟然蛊惑着长渊和亲娘作对这还没进门呢,程瑜墨就敢如此,等日后成了婚,让她日日用狐媚手段缠着霍长渊,那还得了
霍薛氏心里不愿意,态度就说不上多热络。程老夫人有心继续两府的婚约,奈何女方要矜贵,还是退了姐姐订妹妹这种情况,让程老夫人主动,她委实拉不下这个脸面。程老夫人想着若霍薛氏殷勤些,百般示好,她冷着脸推拒两个回合,半推半就地便能应下了。没想到,霍薛氏连装个样子都不屑,程老夫人不上不下,十分尴尬。
场面一度冷场,全福太太本来是看在霍长渊得圣上亲眼的面上才接这桩说道的活,没想到这两户人家没一个热络,看起来并不像是要结亲的样子。
大户人家好颜面,讲究多,正式提亲之前,总要双方都确认好,重要事情沟通妥当,才能大张旗鼓遣媒人上门。世上唯有皇家选妃,是直接遣使上门的。然而男方父母登门拜访也容易被人发现,所以要多一个全福人在其中说道,就算婚事不成,日后也有借口。
全福太太心里犯嘀咕,谈亲事时女方要拿捏架子她明白,程老夫人的冷脸勉强能解释得通,可是霍薛氏一副见仇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全福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屋里只能听到她一个人刻意热闹的张罗声。
屋里气氛逐渐凝滞,这时候,窗外突然传来吆喝声“大姑娘,大姑娘您万万不能”
程老夫人浑身一震,脸色立刻拉下来。她阴沉着脸回过头,看到程瑜瑾正一脸肃然迈过门槛,两边放风的婆子又急又愧,几次想将程瑜瑾拉回来,又被连翘等几个丫鬟拦住。她们见程老夫人已经发现,连忙跪在地上“老夫人,奴婢拦着大姑娘了,可是大姑娘不听。”
程老夫人的脸色黑的能滴下水来,全福太太没料到这一出,也扭过身往正堂看“怎么了”
事到如此,程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问“大姑娘,我这里有客,你来做什么”
程老夫人的声音里隐含压迫,直到这一刻,她还想粉饰太平。
程瑜瑾也温顺恭敬地笑着,说“我知道祖母有客,我今日来,便是特意向贵客问好的。”说着她就行了个万福“周太太好。”
全福太太姓周,她心道名不虚传,程家大姑娘果然样貌仪态都是一等一的好。不过全福太太扫了霍薛氏一眼,有点尴尬。
两个人并排坐着,程瑜瑾却只给其中一人问好,霍薛氏的脸色显著地难看起来。她瞥了程老夫人一眼,讥诮道“这就是程家的规矩”
程瑜瑾赶在程老夫人说话前,截住道“我们程家规矩当然是极好的。从夫人太太,到姑娘丫鬟,个个都是知礼守礼的人。不过,君子做事讲究礼尚往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霍家对程家不仁不义,我们也不必守着圣人规矩。若是见笑之处,请周太太原谅一二。”
周太太看看程瑜瑾,又看看霍薛氏,兴致盎然地拢起袖子,闭嘴看戏。
霍薛氏已经气得不轻,忍不住指着程瑜瑾骂道“满口胡言你现在的行为,哪一点符合妇德妇言”
“那霍夫人不妨说说,我哪一点做得不对”程瑜瑾逼视着霍薛氏,不闪不避,霍薛氏一时之间竟然不敢面对程瑜瑾的眼睛。
程瑜瑾冷冷地收回视线,施施然对周太太抿嘴一笑,道“周太太见笑。先前我和靖勇侯退婚的事,想必太太已经听说了。周太太是最公正不过的人,今日当着太太的面,我将其中原委说个清楚。我去年十二月在雪山上发现靖勇侯昏迷不醒,特意守了许久,让我家家丁将霍侯爷搬到母亲庄子里。我从小受祖母、母亲教导,要行善积德,怜贫惜弱,我救了靖勇侯后,着实没有想过任何回报,程家也不曾要求过靖勇侯府丝毫。没想到年底,霍夫人上门,说霍家想结通家之好,以报我的救命之恩。祖母心疼我,想结一桩善缘,就同意了我和霍侯爷的婚事。没想到今年二月,我家的长辈还在病着,霍夫人就上门说霍侯爷突然不满意我了,要和我退婚。周太太见证过不少姻缘,你来评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做错了”
周太太沉默,她前段时间确实听说了靖勇侯和程家大小姐退亲的消息,当时事成的时候不少人艳羡过,突然掰了,众人惊讶,一些不太好的,甚至可以说恶意的猜测便四处传播。这种事情总是女子吃亏,这些天外人对程大小姐的揣测,委实不算好。
周太太原来也只是听个热闹,今日才见识到程家大姑娘闻名京城是有原因的,这口齿着实伶俐。她的话虽然长,但条理分明,前因后果陈列的明明白白,周太太便是个局外人,听到后也觉得霍家太过分了。
霍薛氏不及程瑜瑾能说会道,又连续被抢白,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好不容易瞅到机会,大声道“荒谬分明是你冒名顶替,故意抢占功劳,我儿才忍无可忍和你退婚。”
“霍侯爷醒来第一眼,我便说了自己是宜春侯府大姑娘,庆福郡主之女。后来将霍侯爷抬下山的,也是我母亲的小厮。霍夫人说的明白些,我哪里冒名顶替我哪里抢占功劳”
“救命之恩分明不是你”
程瑜瑾笑了,她对周太太行了一礼,问“周太太您说,我在山洞里发现霍侯爷,当时他身边空无一人,是我叫人将他抬到庄子里。这算不算救命之恩”
周太太看着始终进退有度、彬彬有礼的程瑜瑾,再看看怒气冲冲,面目扭曲的霍薛氏,叹气道“当然是算的。”
程瑜瑾露出一丝笑,几乎瞬间就掩饰下去。她终于将视线对上霍薛氏的眼睛,缓慢又清晰地说“霍夫人,您听到了吗,我从来不曾对不起霍家,一直都是你们在污蔑我,现在还对救命恩人倒打一耙霍侯爷在您心里是个宝,可是在我眼里,他和世上其他男子并无区别。我不欠你们的,我程瑜瑾也从来不稀罕嫁给他。霍长渊出尔反尔,视婚姻如儿戏,狂妄自大,摊上这么一个人怨我倒霉,我无话可说。可是霍夫人您要记住,这桩婚约,错处在您。不查明真相便提亲,此为一错;不守信誉毁约,此为二错;退婚后四处诋毁我的名声,将过错全推给我,此为三错;明知得罪了程家,还上门定前妻妹,挑拨姐妹关系,此为四错。”
程瑜瑾说完,心想都四个了,干脆凑个整,于是很快接着说道“你们自己认错人,不肯认错,还转而诬陷救命恩人冒领功劳,此为五错。你们要退婚就退婚,却不能踩我的名声,总做这种事是会遭天谴的。”
程瑜瑾的话掷地有声,说完后满堂俱静,都愣愣地看着她。霍薛氏被一连串数字砸的眼晕,满脑子都是一二三四五,根本反应不来。程瑜瑾将霍家骂完,便乖巧礼貌地和众人行礼“周太太,祖母,我先行告退。”
周太太下意识地追问“那靖勇侯和二小姐的婚事”
“退婚错误全在他,我无能为力。遇到这样一个前未婚夫,我程瑜瑾自认倒霉,至于之后霍侯爷要娶什么人,小女并不关心。”程瑜瑾说完轻轻笑了笑,之后就端庄贵气地转身离开。
出门之时,程瑜瑾看到程瑜墨雪白着脸,娇娇怯怯站在门口“姐姐”
程瑜瑾仿佛没看到这个人般,停也不停地走了。程瑜瑾穿过她后,程瑜墨的脸色又白了。
程瑜瑾离开之后,众人还一愣一愣的。听完程瑜瑾这一段话,周太太也觉得退婚全是男方的错。尤其不地道的是退婚就算了,竟然还要踩一脚女方的名声,否认程瑜瑾的救命之恩,还说她冒领功劳。
霍长渊从外面看着还行,私下里居然是这样的人
庆福听着刚才那一顿骂简直畅快极了,她顺着程瑜瑾的势,阴阳怪气地瞥了阮氏一眼“从订婚至今,大姑娘什么错都没有吧,却白白担了污名。也罢,既然霍侯爷看中了二房姑娘,瑜瑾做姐姐的,还能和妹妹争”
说完,庆福尤不解恨,故意又摇着扇子说了一句“二弟妹也真是,你们若是看中了霍侯爷,当初议亲的时候就直接说啊,非要等大姑娘婚事订好了,婚书也下了,你们才在背后使功夫。如今你们如愿以偿,倒是高兴了,大姑娘却平白被人退了婚。你们说说,这干的叫人事吗”
程老夫人早在程瑜瑾进来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了,不过她知道程瑜瑾有分寸,一个家族女子的名声同气连枝,一个人坏了名誉,其他人也别想讨得了好,所以程老夫人并不怕程瑜瑾说程瑜墨不守妇道。这段时间,程老夫人询问了当日在山庄的丫鬟,知道程瑜墨消失了一夜,第二天程瑜瑾上山寻二姑娘,才偶然撞到了霍长渊。拼拼凑凑,再结合霍长渊的态度,程老夫人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然而无论如何,程瑜墨的清白都毁了,她不能嫁给霍长渊,就只有自缢一条路。程瑜墨和霍长渊共同待了一夜这种事,只能烂在当事人心中,一旦说出来,程家所有女子都身败名裂,再也说不到亲事。程瑜瑾作为长姐,更是首当其冲。
程瑜瑾很聪明,程老夫人最欣赏她这一点。即便亲妹妹做了这种事,程瑜瑾也没有被气愤冲昏头脑,而是始终有理有据地针对霍家,将错误全部推在霍家身上。霍家忘恩负义,程瑜瑾作为受害人,当然是最可怜、最无辜的。
程老夫人最后默认了程瑜瑾的举动,墨儿的清白已失,势必要嫁给霍家,能借此机会打压打压霍家的锐气也好。可是程老夫人没有想到,有程瑜瑾开头,庆福借着程瑜瑾的胜势,一上来便开始阴阳怪气,卯足劲嘲讽阮氏。程老夫人不想让外人看程家笑话,她低咳了一声,庆福和阮氏顿时都不敢说话了。
程老夫人看向周太太“周太太,劳烦你走一趟。让你看到这种事,实在是老身管教无方。”
周太太笑“哪里。”
“既然周太太已经看到,老身也不再遮着掩着,不妨和你直说了罢。霍家先前订了大姑娘,却莫名其妙退婚,现在又向二姑娘提亲。哪个姑娘受得了这种侮辱,大姑娘来讨一个公道,无可厚非。今日当着周太太的面,老身和霍夫人说清楚,我程家并不是非霍侯爷不可。霍夫人若是真想结亲家,那就拿出诚意来。如果没有,那便罢了吧。老身便是让两个孙女全都绞了头发,一辈子做姑子,也好过被人踩在脚底折辱。让她们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去,也挺好。”
“老夫人您这是说什么话”周太太一听这话,连忙急道,“事情怎么就至于这个地步呢霍夫人既然上门,那必然便是想结这门亲家的,霍夫人您说是不是”
霍薛氏心想好话坏话都被你们说完了,她成了纯然的恶婆婆,还能怎么说然而当着周太太的面,霍薛氏不敢撕破脸,只能勉强地笑笑“周太太说得对,我当然是诚心替我儿求娶贵府二姑娘的。”
“这就好。”程老夫人说道,“至于具体的诚意,您下次来再说吧。送客。”
霍薛氏听到这话咬牙,什么诚意,程老夫人分明是借机索要高价聘礼霍薛氏恨得不轻,她出门时看到程瑜墨,真是觉得刺眼至极。
搅家精,还没进门,就已经帮着娘家算计婆家了,真是好得很。
程瑜墨本来诚心诚意给霍薛氏行礼,前世她和霍薛氏关系平平,但霍薛氏毕竟是长渊的母亲,程瑜墨重来一世,想要从一开始就好好和婆婆相处。她怎么也没想到,霍薛氏竟然用那样充满厌恶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先是姐姐视若无睹,后面又被婆婆迁怒,程瑜墨眼里的泪花一下子涌上来了。她眉尖细细地拧着,看向阮氏,无助地喊“娘”
阮氏也看到霍薛氏对女儿的态度,她忍不住心酸,才刚订婚就被婆婆记恨,等墨儿真的入门,要如何在婆婆手下讨生活啊
程老夫人坐在屋内,静坐了良久。她听到屋外二房母女的哭声,叹了口气,道“老二家的,你们进来。”
然后又说“我累了,送大太太回去。你们也出去吧。”
庆福被送出门,她好好奚落了一顿阮氏,倒也心满意足。婢女次第走出去,轻轻合上门。
屋里顿时只剩程老夫人、阮氏和程瑜墨三人。关上门后,屋子里阴阴沉沉的,越发暮气。程瑜墨莫名有些害怕,前世并没有出现这些,她本能地对这个场景胆战。仿佛,有什么事情,就从这里不一样了。
程老太太问“二姑娘,你当真要嫁给靖勇侯”
程瑜墨定了定神,想到前世她好容易和长渊修成正果,结果没享几年清福,便染病死了。这一世,她当然要继续和长渊过日子。
程瑜墨定下心,低头道“是。”
“你想清楚了”
程老夫人为什么这么问她程瑜墨没明白程老夫人的用意,她甚至觉得程老夫人说话奇怪,哪有这样诅咒新人的她暗暗撇嘴,愈发坚定地说道“我想清楚了,我愿意。”
阮氏眼底隐约的期冀灭了,程老夫人也叹了口气。如今程家和霍家闹成这样,而程瑜瑾绝不是个肯吃亏的,她一定会让所有过错都堆到霍家身上。霍薛氏说不过程瑜瑾,她受了这等气,能对程瑜墨有好脸色
可惜,程瑜墨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同样的双胞姐妹,她的脑子和程瑜瑾的委实差了太多。
程老夫人已经给过程瑜墨一次机会,既然她愿意,那就如了她的意吧。
程瑜墨隐约察觉到祖母是同意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喜事,祖母要叹气。程老夫人感慨了一会,语气骤然变得冷硬“二姑娘,你是姑娘家,我给你颜面,出了这道门后就再不会提这件事。但是你要知道,你清白已失,嫁人后的路本来就比旁人难走十分,娘家只能护你到这里,之后能不能过好,就看各自本事了。”
程瑜墨本来还不懂程老夫人说的是哪件事,听到“清白已失”,她的脸顿时血色腿尽。
她咬着嘴唇,难堪至极“祖母”
“放心吧,事关程家全府女眷声誉,这件事情,我再不会对人提起。”
程瑜墨稍稍放了心,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问“那姐姐呢祖母会告诉姐姐吗”
“大姑娘”程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看向程瑜墨的眼神中尽是悲悯,“你以为瞒得过她她早就知道了。”
程瑜墨恍若被人迎面浇了盆冰水,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即便程老夫人压了消息,霍家上门向程瑜墨提亲的消息,还是像长了脚一样传遍全府。带些桃色的新闻本来就是闲人最喜欢说的话题,而这次还涉及侯府两位小姐,嘴碎婆子们私下里嚼的更欢了。
虽然霍家将退婚的过错全认在自己身上,还给程瑜瑾送来了赔罪礼,但是好事之人私底下还是在传,说霍侯爷本来订了大姑娘,但是大姑娘端庄的像个木美人,霍侯爷嫌无趣,便转而求娶二小姐。程瑜瑾完美到冷漠,下人们怕她,敬她,又隐隐嫉妒。现在出了事,人们当然一股脑地捧起没心机也没能耐的程瑜墨了。
人性如此。
连翘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就来火,短短几日功夫,她不知道骂了多少背后嚼舌根的婆子。今日连翘回来,又是一脸气的模样,程瑜瑾见了失笑“你和她们置气什么她们也就能躲在背后说一说,真有能耐,让她们到我跟前,我看看谁敢多说一句话。”
这倒是真的,程瑜瑾在府中威严极大,仅次于程老夫人,连庆福都比不上。那些长舌妇就如老鼠一般,只敢躲在阴暗处狂欢,真到了程瑜瑾面前,她们一个个忙着巴结还来不及呢。
连翘心里好受点了,但还是气“只不过是靖勇侯府向二姑娘提亲而已,她们就敢这样说姑娘,还说是姑娘沉闷无趣,不得靖勇侯喜欢,霍侯爷才退亲换了二姑娘。我呸分明是我们姑娘看不上他,怎么就成了霍家来挑挑拣拣大姑娘样样出挑,依我看配皇家都使得的”
杜若连忙去捂连翘的嘴,程瑜瑾脸上的笑也收起来,警惕地看了眼周围“你不要命了这等话以后不许再说。”
连翘也知道轻重,她就是气不过。连翘闷闷憋了一会,说“姑娘,您以后一定会嫁一个顶好顶好的夫婿,让今日这些看笑话的,全都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他们说过的话舔回去。”
程瑜瑾噗嗤一声笑了,偏连翘还一脸认真。她们主仆几人在屋里说话,外面忽然咚咚咚跑进来一个丫鬟。丫鬟发髻也跌散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姑娘,老夫人让您赶快过去,宫里来赏赐了”
程瑜瑾惊讶,宫里来赏赐非年非节,程家在宫里有没有人,怎么会突然送来赏赐程瑜瑾不敢大意,立即站起身往外走。
她赶到礼堂时,宜春侯府逢婚丧嫁娶才开启的大堂此刻乌压压全是人。众人见她过来,纷纷让开路。
透过众人让开的间隙,程瑜瑾看到大厅中央,站着一个黄衣太监。
程瑜瑾定了定神,不紧不慢走过去,逐次给几人行礼“臣女程瑜瑾见过公公。请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安。二叔二婶,九叔安。”
这种场合程老夫人都没有说话的份,程老侯爷对程瑜瑾示意“快起来吧。还不快跪下领旨。”
程瑜瑾依言跪下,黄衣太监虚扶了一下,笑着问“这位便是程家大小姐”
“是臣女。”
黄衣太监飞快地打量了一眼,他在宫廷里过生活,不知见过多少嫔妃、贵女,一双眼睛毒得很。饶是如此,他看到程瑜瑾走过来的时候都眼前一亮。
他心想,程家软弱窝囊,这位程大小姐倒是好皮相,好仪态。须臾间黄衣太监收回杂思,对着北方拱了拱手,随后念道“圣上口谕,朕寿辰本不欲张扬,然宜春侯府贺礼独具匠心,绣屏尤其得朕喜欢。听闻此乃侯府长孙女亲手所绣,亲力亲为,不劳民伤财,实乃典范。念及程家长女年幼心诚,秀外慧中,特赏云锦四匹,绢八匹,金绣具一套,以资嘉奖。”
黄衣太监说完,抄着手笑道“程大小姐,谢恩吧。”
程瑜瑾心性稳重,即便如此,她都被人推了一下,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程瑜瑾反应过来,发现御前太监对着她笑,程家其他人或羡慕,或嫉妒,或后悔,都跪在后面看着她。在众多人影中,程瑜瑾一眼就看到程元璟。他亦在人群中,眸光安静,对她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赶紧谢恩。
程瑜瑾回过神,深拜及地“臣女谢皇上恩典。”
程家其他人心情复杂,阮氏和程老夫人尤甚。她们总觉得程瑜瑾被退婚,这辈子就完了,所以宁愿得罪程瑜瑾,也要定下霍长渊和程瑜墨的婚事。然而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程瑜瑾就被皇上亲口赞誉为女眷楷模。
程老夫人觉得自己的脸都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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