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击鼓传花(二)

小说:人间试炼游戏 作者:弄清风
    “你们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光头大汉发话, 在场无一人回答。所有玩家保持冷漠脸,第一次体会到了拿着攻略打副本的感觉, 仿佛全员开启上帝视角。

    而光头大汉说出这句话,这就更加证明靳丞没骗他们。

    此时, 红绣球在某个玩家手里。大汉扫了他一眼, 蒙上眼睛, 举起鼓槌, “咚咚咚”

    绣球传起来了。每个nc都是最好的玩家, 全神贯注地投入游戏,一拿到绣球就迫不及待地往下传, 又兴奋又紧张。

    鼓点声中, 传球的速度只快不慢, 不少nc激动得吱哇乱叫。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厂房里, 配合着鼓点, 营造出紧张气氛。

    很快,红绣球就传到了靳丞手上。

    纸条是必须要鼓声停止之后才刷新的, 但靳丞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眼见为实。按照游戏规定,绣球在每个人手上不得停留超过五秒钟,且必须传给下一位, 不能有间隔, 所以尽管他很想直传给唐措, 还是不得不放弃。

    唐措则一直盯着敲鼓的大汉, 观察他每一个动作, 仔细听他的每一个鼓点。因为攻略里说,鼓声是有规律的。

    在打鼓过程中,敲鼓者会有连续的双槌敲打左右鼓边的动作。这样的动作一共会出现四次,不管他敲得快还是慢,旋律是什么,只要这个动作出现第四次,鼓声停止。

    这就是给玩家的提示。

    红绣球在每位玩家手上不得停留五秒,而这五秒就是关键。

    唐措一直等到第三次敲边鼓出现,朗声道“所有玩家,以我为,从左至右依次排序。我是一号,红衣服二号,明白吗”

    玩家们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用意,但有靳丞威名震慑,又都存了抱大腿的心思,于是都十分配合地点头。

    唐措继续“现在,听我口令。”

    此时红绣球正好传到了唐措手上,他抱着绣球刻意停留了三四秒,直到五秒时间到,才传给下一位。

    二号跟他隔着五个人。

    鼓声不停,唐措仔细竖着耳朵听,目光则追随着红绣球,一直看着它传到二号手上,“二号,停留五秒再传。”

    二号赶紧点头,抱着红绣球默数五秒,正想传,发现绣球已经到了下一位的手里系统果真强硬,一秒都不给你多留。

    “三号,继续。”

    “四号,继续。”

    在唐措一声声的指令中,玩家们没来由地开始紧张,不少人偷瞄靳丞。靳丞则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恰在这时,鼓声突然加快。

    “五号,快”唐措立刻变换指令。

    五号一个激灵,刚碰到绣球就往旁边扔,仿佛在扔一个烫手山芋。

    唐措目光锋利,看着那绣球以快速传递,而五号和六号之间,隔着五个人。每个nc传花的速度在平均两秒左右,而六号和七号是连在一起的,他原想控制绣球的传递速度,让六号或七号拿到它,他俩加起来有十秒的时间,足够了。

    可鼓声突然加快,那他也必须要快,而就在这时,连续的敲边鼓紧跟着出现。

    此时红绣球已经传到了距离六号两个人的位置,唐措抬眸看向靳丞。靳丞会意,手上银光一闪,机械弓已经拉满弓弦。

    “咻”鼓声将停之时,靳丞的箭射中六号身边的nc,巨大的爆破力直接将他射倒在地。而原本要传到他手中的红绣球,就这么落了空。

    “捡。”唐措斩钉截铁。

    六号后知后觉地回神,而后像触电似的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扑到旁边就把绣球给捡了起来。捡到绣球他紧紧抱在怀里,惊疑的目光看向靳丞和唐措他怎么就成第一个拿到球的了

    这时,光头大汉解下蒙眼的红布,回过头来,“你是选才艺表演,还是回答问题”

    靳丞收起弓箭,“回答问题。”

    六号紧张到变成复读机“回答问题。”

    光头大汉扫了眼靳丞,但没有说他违规,清了清嗓子,他便开始宣读题目

    “巍巍古寺在云中,不知寺内多少僧。

    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看用尽不差争。

    三人共食一只碗,四人共吃一碗羹。

    请问先生明算者,算来寺内几多僧”

    六号整个懵掉,这是什么你们这个做鬼的公司不是搞团建吗这他妈到底是语文题还是数学题

    其余玩家也面面相觑。

    靳丞再度出声“六百二十四。”

    六号复读机“呃,六百二十四。”

    光头大汉“回答正确。”

    nc们纷纷喝彩,掌声如雷。

    玩家们也都惊了,大佬不愧是大佬,在他们普遍只能心算一百以内加减乘除的时候,竟然这么快就得出了答案。

    靳丞报以高深莫测的微笑。

    唐措也懒得告诉大家,这只是因为他有答案他作弊。

    但遗憾的是,这次的绣球里没有夹带纸条,他们只能继续进行下一轮游戏。

    与此同时,永夜城g区监狱。

    冷缪入狱的第十三天,对面的陈柳依旧聒噪得像只苍蝇。牢里的人陆续都被放出去了,可陈柳只是崇延章手下一马仔,竟然还没被放出去,可见他杀的人确实有点多。

    而今天,江河即将出狱。

    陈柳又开始作妖。有冷缪在,他不敢大声嚷嚷,但他会冷嘲热讽,“我说你们这些所谓的聪明人,所谓的军师,就会借刀杀人。江河,因为你死掉的人肯定不少吧,大家不是都说你厉害吗可你竟然比我早出去,真是可笑。”

    没有人回答他。

    冷缪早用魔法屏蔽了所有的声音,闭目靠坐在墙边,不理会任何人。

    江河正在安静等待牢房的门开。坐牢这件事,来的时候靠传送,出去的时候却要靠自己的腿走出去,所以如果有仇家的话,特别容易被人在g区外面埋伏,再被送进来。

    时间到了,“咔哒”一声,房门终于自动弹开。

    江河站起来,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大步走出牢房。隔壁的陈柳听到声响,不甘心的牢骚骤然变成了口头威胁。

    “江河,你今天离开这里,要是敢在老大面前胡说八道,等我出去了我一定饶不了你你给我记着,就算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其他人也不会任凭你爬上去的”

    话音落下,江河恰好走过他的牢房,隔着铁栅栏,他转头看向陈柳。

    那是充满冷漠的一眼。

    陈柳不知为何,一股冷意从尾椎骨直达头皮。他的心不可控制地颤了颤,随即又为自己这样的反应而觉得羞耻,大胆地瞪回去,“你那是什么眼神江河,你在想什么我警告你,你”

    江河直接打断他的话,“我在想,我是着了什么魔,要留在天志跟你这种傻逼做同伴。崇延章对我的恩情,这一年来我应该已经还清了。”

    陈柳懵了。

    江河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要散伙,他主动离开,陈柳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愉悦。这很奇怪,他愣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江河“说你傻逼。”

    陈柳毛都快炸了,“江河你别想拿退队来威胁我,你以为这样老大就会求你回去,捧着你了吗你别忘了,当初你被人追杀,是老大救了你,是整个天志当了你的避难所,你才能有今天”

    “可你也忘了,当时的天志有如今的地位吗如果不是我,你们通通不过是二流子。”此刻的江河,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嚣张和自傲。

    他用言语打击陈柳,用眼神鄙视陈柳,却在陈柳气到脸色涨红时,又截断了他的话,“哦,我知道你听不懂,因为傻逼听不懂人话。”

    “你”陈柳捂着心口,差点心肌梗塞。

    “回去告诉崇延章,留你一条命,是我还他的最后一笔债。”江河再不理他,径自转身离开。

    陈柳一下扑到栏杆前,抓着栏杆喊江河的名字,指责、怒骂,却换不回他一个回头。喊着喊着,陈柳理智回笼,忽然感到一丝后怕。

    对面的冷缪却在这时睁眼。

    他幽幽的目光望着江河的背影,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江河的打算。其实他挺好奇天志最后的走向,所以刚才撤了魔法听到了两人的话。

    江河跟天志决裂,这不出所料。但冷缪意外的是,江河在最后一刻还在为崇延章着想。他主动退出,并用言语刺激陈柳,故意摆出那副嘴脸,是要让崇延章可以没有愧疚地面对他的离开。

    崇延章不需要再左右为难,甚至可以把气走江河的过错推到陈柳头上,利用这次的机会,打压一下队内的元老。

    这算盘,打得真是妙。

    可冷缪依旧不看好天志的发展,崇延章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难成大事。而且陈柳和江河一起被关在这里,整整十三天,他明知道二人不合,都没有现身探望。

    这恐怕才是促使江河放弃天志的决定性因素。

    没了江河的天志,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不过冷缪忽然想起前两天被关进来的玩家透露出的一个消息,关于e区副本出现十二乐章的消息。

    如果崇延章能在这个时候依然具备破釜沉舟的勇气,去e区搏一搏,那天志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

    可他会吗

    冷缪陷入沉思。

    另一边,江河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了牢房。永夜城是个圆形的城市,所以它的每个区都是扇形,g区也不例外。扇形的两侧和弧形部分都是高耸的牢房,像巨大的围墙将g区与其他区隔绝,而中央部分,却是一块空旷的大草坪。

    这块大草坪就是平时典狱长和犯人们玩游戏的主舞台,有时他也会把游戏安排在牢房里,但那是有时。

    此时的草坪一片绿草如茵,一个人影都没有。

    江河不紧不慢地走着,过了五分钟,他却发现自己错了这里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而是有人倒在了草丛里。

    她太瘦了,全身上下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单薄的衣服上斑斑点点的全是血迹,贴着她的身体,以至于这草根本不高,也几乎要把她的人遮住。

    江河认得她,她是关在对面牢房里的那个小姑娘。

    一天前,她被典狱长带出去玩游戏,就再也没有回来。江河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碰到她。

    他不由蹲下来,探了探她的鼻息。

    鼻息微不可察,江河都无法判断她这个样子,到底算活着还是死了。

    正当他犹豫着该直接离开还是做一做善事的时候,小姑娘忽然抬起那双瘦到骨头突起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踝。

    江河瞬间戒备,匕首出鞘。

    小姑娘勉力抬起头时,那刀尖就正对着她的眼睛,寒光倒映在她空茫的眼底,逼出了几分清醒。

    “带我出去。”她嗓子沙哑,像被粗粝的砂石磨过,失去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音色。她的眼神也很可怕,带着浓浓的怨恨和戾气,滑稽的光头又平添几分可笑。

    她说一句话,便要缓上一缓,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她的手还牢牢地抓着江河的脚踝,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带我出去。”她又重复。

    “你出去做什么”江河问。

    “做什么”小姑娘忽然笑了,笑容牵动了伤口,一边咳血一边倔强地说话,“我生来弱小,所以没有活下去的资,对吗所有人都可以踩上一脚,哪怕我死了,都没有人要放过我凭什么”

    与歇斯底里的质问一同落下的,还有眼眶里忽然溢出的泪水。

    她最后看了一眼江河,忽然放开他,开始自己往门口爬。

    江河看着她,又望向她来时的路,那草丛里隐藏着的血痕,或许是她一路想要往外走的证据。

    但她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能往外走,说明她的刑期也到了。

    江河又低头看了看鞋面上沾到的眼泪。

    他是从不会哭的,哪怕失败地离开天志,重新成为一条丧家犬,也是不会哭的,但小姑娘的眼泪让他莫名的有一丝触动。

    于是他弯腰,将根本没爬出多远的小姑娘抱起,大步向外走。

    小姑娘挣扎着,似乎不想再接受他的施舍和怜悯,但她确实已经没了力气,很快便在他怀里不动了。

    走着走着,江河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在看他。他蓦地回头,视线扫过牢房的最高处,即西面拐角处的一座塔楼,但塔楼上空空如也。

    能站到那里的,在整个g区只有一个人典狱长肖童。

    会是他吗

    江河疑惑蹙眉,但小姑娘再不治可能就真的要死了,他只得当机立断带她离开。走出监狱的那一刻,江河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便问“你叫什么”

    良久,小姑娘有了回答“郑莺莺。”

    这其实是他们在牢房里比邻而居到现在,第一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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