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鹤看到消息, 简直想打爆陈向的狗头。
可惜陈向这货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忙,下午才来,不然他一定当场教陈向做人。
傅山海已经重新把姜合武装了一遍, 小心地带着人出了机场。
俞鹤抢先一步, 找到约好的车,拿了车钥匙,等着两个人上车。
姜合下了飞机那一刻, 看到身后巨大的机场名字,突然愣住了。
这里居然是他的家乡。
傅山海走了过来“走,回家了。”
姜合迟疑中带着点不敢置信“回家”
“你的家啊, ”傅山海笑了, “不想回去吗”
姜合愕然“可是, 不是已经”
“是卖了, 但又拿回来了, ”傅山海看着他说, “法院的判决书还没下来, 我先通过关系把房子流转过来了。”
“孙建设当时卖的急,价格标的非常低,所以买房的是个中间商。”
“他本来准备重装了卖出去, 但中间出了点事,就一直放着没动。”
傅山海放缓了语气“现在的房子,应该跟你走时候一样。”
姜合瞪大眼, 望着傅山海, 眼圈几乎是迅速就红了。
傅山海最不能看他这个样子, 立刻拍拍姜合的头“我们先回去看看,好吗”
姜合乖乖点头,跟着人上了车。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茫然又愣怔,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再回来,更没想到,他能再次回到以前的家。
这里是个小城市,街道不宽,路上的车也不多。
俞鹤想着只用几天,就随便租了辆奥迪,却没想到一路都被人侧目,又疑惑又纳闷地开进了姜合家所在的小区。
一个旧式小区,门口都还是大大的铁门,俞鹤按着喇叭开进去的时候,小区门口坐着的一堆大爷大妈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其中有些年轻一点的,看到车标就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往车里面看。
俞鹤皱着眉,升上车窗,隔绝了那些目光。
车在小区靠里的一栋房子前停下了。
房子只有六层楼高,是非常标准的老式居民楼,楼道里甚至还有连接着整个楼道的扔垃圾的通道,不过已经被人用水泥砌住了。
姜合下了车,恍惚又怀念地抬头,看向这栋楼。
这就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已经有不少路人悄悄围了过来,其中有人认出了姜合,更是惊呼了一声。
“天呐,那不是姜合吗”
“姜家的小孩子回来了”
“诶呀,看着可真气派呀,开这么好的车”
“人家现在可是大明星了你没看电视啊,他的广告到处都是”
“这孩子以前也可乖了,就是命苦,现在熬出来了,不容易啊”
姜合只顾着看楼,没听到周围的议论,傅山海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皱了眉,拉着人往楼道里走,俞鹤没有跟上去,在楼下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等着他们。
姜合的家在六楼,两人一路走,即使天气很凉爽,一口气走上六楼也让他们稍稍有点出汗。
傅山海忍不住想,以前姜合每天上下楼好几趟,是种什么体验。
握着已经换了几轮的家门钥匙,姜合迟疑着,始终不敢去开门。
傅山海看着他“怎么不开门”
“我”姜合声音颤抖,“我感觉有点不真实像在做梦一样”
傅山海忍不住笑了,他握住姜合的手,坚定地拧开了门。
“别怕,有我在,即使是梦里,我也会陪着你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姜合一眼看到的就是家里几乎没有变动的陈设。
无数的回忆瞬间涌了上来。
门口架子上摆的福字木盘,是父亲在他出生的时候亲手刻的,说要保佑姜合多福多喜,平平安安。
家里的电视还是旧的,姜合八岁的时候曾经流行过一阵立式电视,母亲闹着要买,父亲却说先攒钱买车,最终还是没买。
厨房门口附近的墙面上白漆有点掉了,那是姜合每次一到饭点就蹲在厨房门口等着,不知不觉蹭掉的一块。
沙发的木把手缺了一角,是小时候姜合在家里乱跑磕掉的,神奇的是他明明磕的是头,可自己一点事没有,沙发把手却掉了一块,母亲笑他是铁头,父亲则说一定是刻的木头福字起了作用,是神仙在保佑姜合呐。
还有五岁时候拍的写真,摄影师在姜合额头点了个大大的红点,加上衣服红彤彤的,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女孩。
姜合每次看到那张照片都会脸红,嚷嚷着要扔,可父母舍不得,就一直留在客厅的餐桌上。
还有十岁以后就空白了的关于父母的回忆。
傅山海进了门,环视了一圈,对卫生程度很满意“昨天找人来打扫过,屋子不脏,你”
他刚一转身,对上姜合的脸,话音一顿。
姜合的眼圈通红,一动不动地站着。
像是舍不得一般,他把家里的每个地方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
傅山海知道他难受,没有再打扰他,自己去了姜合的卧室。
他想看看姜合长大的地方。
卧室里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稍显破旧的写字桌。
家里的东西似乎被清过一轮,姜合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杂物,看着有点冷清。
傅山海打开老式的对开门衣柜,微微有点意外。
衣柜里还放着几件旧衣服,似乎是姜合穿过的。
他拿起来看了看,都是很小的衣服,几乎是八九岁孩子穿的,有的已经剪成了碎片,似乎是准备用来当抹布。
傅山海又回头看了眼写字桌,一张四四方方的深红色木头桌子,上面留着各种印记,有碗底烫出来的、水渍浸出来的、甚至还有小刀划出来的。
他被桌面的一小块吸引了注意力,看了过去,发现是一排用小刀刻的歪歪扭扭的字。
仔细辨认了很久,傅山海念了出来“姜合以后要上青化北大也可以”
他念完就笑了。
幸亏北大的笔划比较简单,不然两个知名学府都要被改名了。
笑完,傅山海又突然觉得有点鼻酸。
姜合小时候一定是那种很乖很努力学习的孩子,懂事听话,讨人喜欢。
可惜
想到这里,傅山海突然发现,姜合一直没跟着进来。
他疑惑地起身,出去看了 。
客厅却没有姜合的身影。
傅山海心里猛地一慌,下意识看向门口。
门还是关着的,刚刚也没有人开门。
傅山海又绕去旁边的房间,这才看到姜合。
这也是一间卧室,装饰相比起姜合的房间要大气素白一点,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
床头似乎曾经挂过一副很大的相框,现在已经取下来了,只在墙上留下一个浅黄色的方形印子。
姜合蹲在床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傅山海悄声走到他背后,刚想开口,目光偶然看到姜合手里的东西,瞬间愣住了。
那是一个老式的木头相框,里面是一张合影。
合影里是一男一女,照片有点模糊了,但看得出来两个人长得都很好看。
女人穿着一袭粉白相间的旗袍,五官精致,笑得非常灿烂,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
男人的气质则是温文尔雅的,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一身旧时代的军官服饰。
他似乎是被迫套上的这一身,脸上透着点无奈。
但即使如此,他也配合地冲着镜头笑,尽管他笑得有点僵硬。
两个人的手是紧紧牵着的,仅从照片里都能看得出,这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
傅山海暗暗叹了口气。
也只有这样知书达理、文雅温柔的父母,能养出姜合这么可爱的孩子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意外总是突如其来,惨烈地让人无法接受。
傅山海伸手,想去拍拍姜合的肩膀,却看到姜合只是静静地盯着相框,眼圈明明红透了,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留。
“姜合。”傅山海开口。
姜合回头看他,举起手里的相框“看,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很好看”
傅山海点点头“很好看。”
姜合笑了“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傅山海看着姜合的笑容,一颗心像是突然被浸泡到柠檬汁里,难过心酸的不得了。
“姜合”傅山海的声音有点抖,“你很想他们,是不是”
姜合的笑容渐渐收住了,安静地点头。
傅山海看着他“直到现在,也还是总会想起他们吗”
姜合轻轻摇头,然后颤抖着开口。
“每天,”姜合的声音一点点变调,却还在死死忍着,“每天都很想他们”
傅山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抚上姜合的脸“姜合,想哭的话哭出来。”
这句话一出来,像是憋了很久的山洪猛然爆发,姜合瞬间就哭了。
这次不再是无声的抽泣,而是强烈的、绝望的大哭。
十年温馨幸福的童年时代,八年灰暗无助的少年时光,此刻在这个家里,奇异又悲伤地重合到了一起。
这是姜合第一次,向别人展露失去父母的绝望心情。
傅山海把人抱住,眼泪早就跟着下来了,颤抖地、心疼地拍着姜合的背。
哭吧,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姜合整个人都在抖,捏着相框的手死死用力,手心都被扎的发白。
哭了有十分钟,他的声音才一点点减轻,嗓子也哑了。
等终于恢复一点后,姜合拿着傅山海洗好递来的毛巾,呆呆地擦着脸。
自从父母走以后,他再也没有这么哭过。
猛地发泄这么一下,脑子里还有点缺氧。
傅山海说“以后这还是你的房子,想回来的话,随时可以回来,我会陪着你。”
“嗯,谢谢。”姜合的声音哑的厉害。
傅山海看姜合缓过来一点了,就试着转移话题“好了,不哭了,你不饿吗我对这附近不熟悉,还等着你带我吃饭。”
姜合吸了一下鼻子,开口就带了浓重的鼻音“好我家旁边有一家葱油饼特别好吃”
傅山海等着他说出什么有名气的店,没想到突然听到了一个葱油饼,顿时有点愕然。
随后又想明白了,姜合小时候应该是吃这些小店比较多。
姜合突然起身,半跪在地上,往床下摸索着。
傅山海很奇怪“在找什么”
“我的木头盒子”姜合伸长手臂在床下找,“走的时候太匆忙了,忘了拿,以为再也拿不到了。”
说着,床下传来“咔”的一声,似乎有个东西被碰到了。
姜合慢慢摸索着,一点点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拿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灰尘,他整个手臂也都沾了灰。
傅山海先把姜合身上的灰清理了一下,才顾上去看那个盒子。
是个很小巧的木头盒子,表面的雕花也很精致,上面还挂着一把小锁。
姜合把盒子翻过来,按了一下,一个凹槽显现出来,里面居然放着钥匙。
他拿出钥匙打开盒子,眼睛顿时亮了。
“太好了,都还在。”
傅山海看了一眼,里面大都是一些小东西,有旧邮票、几张照片、表面磨损了的彩色玻璃珠,还有一个玉手镯。
姜合宝贝似的把盒子往怀里搂了搂“这是我以前的藏宝盒,里面都是很珍贵的回忆。”
“这是你母亲的手镯”傅山海看着那个光泽很漂亮的手镯,微微有点惊讶,以这个镯子的玉质来看,镯子可能价值还不便宜。
姜合点点头“嗯,这是我妈妈给我的,说是以后要留给她的儿媳妇戴。”
“”傅山海突然沉默了几秒,忍不住往那个看起来就很小的镯子上又看了几眼。
姜合合上木头盒子,满意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出了门,临关门的时候,姜合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
这是他全部的过去,曾经以为都被丢掉了,现在却被傅山海完好无缺地捧着送了回来。
他关上门,看向傅山海下楼的背影,安静地看了几秒。
傅山海察觉姜合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姜合站在楼梯上,突然伸手,朝着傅山海跑过来。
傅山海一惊,吓得立刻往上跃了几个台阶,生怕姜合摔了,然后就和姜合抱了个满怀。
他后退了一步,几乎撞到墙上,才堪堪稳住。
皱了眉,傅山海正想说姜合这样下楼很危险,却冷不防怀里的人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他。
“傅山海,”姜合的眼角还是红的,眼眸却惊人的明亮,宛如深夜骤然点亮的星光,“谢谢你。”
傅山海瞬间愣住了。
这是姜合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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