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裴俟思忖良久, “学生还在等着我,不如等一个时辰后, 再说”
已经耽误这么长的时间,苏九年也不怕再继续等下去,“好,我们便在外面等你。”
绍裴俟点头致意,随后往书馆的方向走。
俞满倒是留了个心眼, 偏头问“要不要派一个人过去盯着的”
“没有多少必要。”秦江春觉得绍裴俟为人光明磊落,若是不想同他们交谈的话,一开始便会直接拒绝。
外头阳光正好, 索性是初春, 不热不冷,阳光晒在身上还暖洋洋的。
俞贵抬头看太阳,眯着眼睛, “你说整个人也刚好姓邵,会不会刚好就是绍兴朝的什么人要是这样倒是好了,省得我们继续这样闷头闷脑的找。”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还都赶上。”俞满正说着,忽然想到一丝不对劲, 将怀中的画像掏出来仔细看了看,一双粗眉拧起, “你别说, 他和画像上的人, 还真的有点像。”
“真的假的, 不会是你在驴我吧。”俞贵原先当他是在说笑,等见到画像之后,神情也凝重起来,“你别说,这样看的话,还真的有些像。”
说着,他就将画像递给了秦江春,“侯爷,你看看,是不是有些相似”
苏九年也凑过去看了看,画像上画的时绍兴朝四十多岁的样子,虽和刚刚那位男子的差别很大,但是细看之下还真的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不过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比比皆是,算不上什么,可偏偏男子也姓绍。
秦江春手指游移到画像上绍兴朝的额头,而后才收回手,“到底有没有关系问问便知,真要是和绍兴朝有关系的,怕应该是绍兴朝的孙子,赵家的事情发生的事情,他应当没有多大年纪,未必清楚。”
俞贵俞满向来听秦三爷的,自然不会多虑,苏九年倒是注意了秦三爷语气的不同。
秦三爷温润有礼,很少在背后评价别人什么,更遑论是对着一个刚见了两次的人。苏九年听出了他话里的维护之意,小声问“三爷觉得他很好”
“不知。”秦江春想是听懂了她话里的试探之意,解释了一声,“朝中现在正式用人之际,近年预备破格从各地书院破格录用,我不过是一时起了爱才之心。”
他顿了顿,眼神又落在书院上,“说起来也是奇怪,我看他谈吐不凡,既然能在学院做教书先生,想必学问不浅,若是入仕定能有一番作为,怎么就甘愿困在仓埠这样的小地方”
“也许是志不在此”
“谁知道呢。”秦江春笑了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大周重文,甚至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许多寒门学子将读书看成是向上攀爬的唯一路径,哪怕是在商贾之家,仍旧有很多人望子孙后辈中能有一人中举,光耀门楣。
他瞧着那绍公子也不像是富裕的人家,花了这么多精力和钱财在书本上,却甘愿在学院做个夫子。他是该说绍公子过于淡薄名利,还是该猜测当中有什么隐情。
他们足足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绍裴俟出来。
绍裴俟脸上带着歉意,“想必你们是久等了,书院中有一处凉亭,很是清净,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我们去那边详谈。”
“那便有劳了。”秦江春点头,适宜他在前面带路。
俞贵走在前面,俞满留在后面断路,一行人往书院里走去。
书院看着像是有些年头了,路中间铺陈的青石板中间还生了青苔,风不止从何处带来树的种子,黝黑的缝隙当中还冒出不少嫩尖,努力向上延伸,舒展开几片新绿来。
所谓的凉亭倒是简易得很,不过只摆了一个石桌和几个石椅,所有人倒是也能坐下来,俞贵俞满坐到凉亭边的长凳上。
绍裴俟倒是好说话的,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开门见山,“我同晴夏姑娘认识也不过月余时间,许多事情不知从何说起,你们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我只能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苏九年有些忍不住,抢先问了一句,“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肯见我”
“她”绍裴俟有些难开口,但是既然之前都想好了要坦白,便继续说了,“她之前是从火里逃出来的,脸上被灼伤,容貌不必从前。她现在有些怕见到人,那怕同我说话时,都习惯低着头。”
“烧伤怎么会呢”苏九年先是惊讶,随后心里就难受起来。晴夏那样爱俏的姑娘,若是毁了容貌对她来说是何种打击。她有许多的话想要问,比方说晴夏是怎么出事的,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她的哥哥嫂嫂呢,为什么晴夏出了这么大事情,他们都不在旁边。
嘴唇颤动了两下,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说的都是真的么有没有请大夫来看看,说了能恢复过来吗”
问着,倒是她先安静了下来,烧伤就算是治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请了大夫看过了,不过就是当作普通伤口来医治。我原本是打算攒下一些银子,等寻了空,带她去盛京找找其他大夫看看。”绍裴俟说着,也有些难受,痛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来。
“我现在替有些书院誊抄书本,赚一些银两,是在回家的路上遇见她的。当时她脸上和肩膀上都有烧伤的痕迹,整个人都很狼狈。不过应当是有什么人在追她,她只是一个劲地求我带她走。我将她带了回来,也曾问过她的家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烧伤之类的。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说自己叫晴夏。
不过有日,我的外袍沾了灰尘,去更换时,她不小心闯了进来,反应有些奇怪。”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由缩紧,连眼神都变得犹疑。
“她怎么了”苏九年心里有个猜测。
绍裴俟双拳握紧又松开,脸上带了些慎重,“若是可能的话,有些话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毕竟有关她的私密,我说了这么多,已是不妥。”
俞贵俞满对视一眼,就着围栏翻身而跃,直接走远。
秦江春才说“有什么不妨直说,九年同她关系向来要好,若是她真的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会尽力替她讨要一个公道。”
绍裴俟虽是一介书生,比不得老江湖那样的毒辣,但还是有些眼力劲,自然一眼就瞧出面前的男子定是权贵之家。
秦江春虽未点明身份,但周身气度很明显地将他而后周围人区分开来。那是一种上位者的威压和气度,举重若轻中就决定旁人生死,让人生出一种敬畏。
这也是绍裴俟为什么愿意将晴夏的事情说出来的原因。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慢说“她意外撞见我换衣服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将手上所有东西都丢掉,蹲下来双手抱着头,大声叫着;不要打我了,我会好好听话的。”
一个女子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本能反应,苏九年心里都揪着疼。
她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晴夏从那天来找她之后就开始不对劲。她若是能反应快些,或是早早就出府去看看晴夏,说不定就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撇过脸去,眼泪不停往下落。
秦江春拉住她放在膝盖前的手,替她问下去,“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余的异常。”
“没有发现,她不怎么爱说话的,经常一个人一坐就是一整天。”绍裴俟仔细回忆了一番,偏过头看向苏九年,“不过有次听她提起过一句,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还约定了和她一起去游玩,但是她现在不能去了。”
那是一天傍晚,太阳并不热烈。晴夏搬一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在提起这句话的时候,难得笑了笑,像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倒映着夕阳的余晖,很是温婉。
绍裴俟有半刻的心动,也将这句话给记了下来。
因为这么一句话,苏九年直接泪崩,她捂着自己的脸,瘦弱的身体颤抖着,哭得要喘不过气来。
她同晴夏一处长大,一起受过罚,一起挨过骂,一起躲在被窝里偷吃酥糖,还约定好了日后她们出府嫁人,也要嫁到一个地方,免得日后看不见人了。
可怎么好好一个人,就伤成这样。
秦江春在知道的几个大夫当中想了一遍,记起来温大夫像是研究过有关烧伤的问题,“我倒是知道有个大夫,对烧伤有些研究,等会我便派人去请他过来。至于晴夏那边,还劳烦您代为通传一声,你便说九年很是想她。至于其他事情,以后再说,我会替她争取一个公道的。”
绍裴俟也算是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复,同秦江春约定了时间,要走的时候,还是安慰了苏九年一声,“晴夏一直惦记着你,若是知道你为她哭成这样,想是心里也会难受。”
因为晴夏的事情,苏九年心里一直难受着,回到客栈之后,草草用了晚饭之后,便提出要一个静静。
要是说起来,今年是她十五岁的生辰,也是及笄之日。她仍在孝中,不能操办,可秦江春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难受的事情。
他难免觉得小姑娘多灾多难,又怕她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斟酌一番之后,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小姑娘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见到他过来,她先是说了一声“爷,奴婢没事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奴婢哭成什么样子,晴夏都不会立即好过来。”
她虽这样说,可两个眼睛红肿地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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