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秦江春最后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最后将这件事情答应下来,不过说到因为苏九年的身份麻烦些,可能得缓些时候。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上的也安定一些,整个人也不像之前一样紧绷绷的。

    这次宴会结束得早,因为先前那个被人叫胡三的人喝醉,不小心直接从二楼的栏杆上翻下去。这事闹得不小,很快胡三就被下人抬着去医馆。周承安没有继续的心思,骂了声“晦气”之后,便提前离开。

    宴会的主人先离开,宴会自然也没了什么意思,于是众人都散了。

    今日秦明尧喝了不少的酒,浑身都是酒气,走路的时候都是踉踉跄跄的。苏九年还是他的丫鬟,自然做不到袖手旁观,只好上前一步掺着他往前面走。

    秦明尧怕是醉得不清,直接搭着她的肩膀,将大部分重量都放在她的身上。苏九年也没说什么,拧着眉头扶他一步一步向院子里走去。

    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对于她来说还很是吃力,将男子扶到床上之后,她身上已经是汗涔涔的一片。她正准备要离开去打盆水过来,忽然胳膊上一重,整个人往后面倒去,恰好撞在秦明尧的身上。

    她立即用手撑着身体,想要爬起,腰间便出现一双手掐着她的腰,将她往下面按了几分,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中间没有一丝缝隙。

    抬头向上看去,她就对上一双阴沉晦涩的眼睛,眼神像极了恶狼盯上自己的食物。她心头猛得一跳,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爷,你喝醉了,认错人了,奴婢是九年。”

    “我知道你是九年。”秦明尧勾着唇,笑意未曾达到眼底的,“毕竟和你胆子一样大的丫鬟可没有了。”

    苏九年动作僵硬几分,“奴婢愚笨,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愚笨?呵,我先前也是这样觉得,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动你。”秦明尧的手顺着腰部的曲线缓慢下滑,然后覆盖住那方突起,“可是你不仅不蠢,还聪明得很,懂得借我的势去接近三叔。”

    苏九年心下大骇,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全被听了去,伸出手挡在两个人的中间,企图隔开一些距离来。可腰间的大手极有力气,压得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动弹,她心中生出恐慌来,慌乱中将秦三爷直接搬出来,“爷,三爷说会带着我一起去扬州城,你现在动了我,他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

    “是吗?”他腰部用力,往上的一翻,直接将女子压在身下。头部渐渐下低,鼻尖快要相触时,他突然顿住,嘴角噙着冷意,“当真你以为自己有了依仗,我不敢动你了?”

    他全身都是火气,玩了这么多年的鹰,最后却是被鹰啄了手,对象还是处处压了他一头的人。苏九年怎么敢,她怎么敢!

    秦明尧心中的怒火更甚,直接掐住她的脖子,眼睛都是通红,咬牙切齿着:“你说说,他究竟是哪点比我好,啊,怎么一直是他不是我,啊,你倒是说啊。”

    也不知道这里的她,说的是苏九年还是其他人。

    苏九年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胃里翻涌作呕,因为疼痛被逼出眼泪来。恍惚间她想起前世,他听闻自己死讯,凤眼透着薄凉,“一个丫鬟而已。”

    一个丫鬟而已,他凭什么要求自己对他死心塌地。一双清澈的杏眼泛着水光,湿漉漉的,她却仍旧倔着不肯服输,咬着字说:“三爷就是比你好,起码是我甘愿去找他,而不是像你一样只会逼迫我。”

    “好,好得很。”秦明尧松开手,扯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地下一摔。

    后腰刚好撞上凳子的尖角,苏九年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缓神之后,下意识地抓紧凳子的边缘,戒备地看向秦明尧。

    屋子里烛火昏暗,并不明亮。秦明尧坐在昏暗中,衣衫凌乱,像是从万鬼坑中爬出来,盯着女子,“会有一日,你会过来求我的。”

    “只是一点,你若是敢让其他男人碰了你,我便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秦明尧说最后一句话时,表情骇人,苏九年确确实实被吓到。可是请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他必须朝着选好的方向坚定地走下去。

    第二日,落晖院的墨兰过来找她,说是老夫人寻她去说些话。苏九年想,应当是秦三爷安排的,稍微收拾一番就跟着一起过去。

    落晖院她也来过几次,但是很少到屋里去,也从未和老夫人说过话。

    方嬷嬷在外面等着,见到她来便露出一个笑脸,“你来了呀,老夫人和大夫人和大少夫人都在里面等着呢,你快进去吧。”

    她的态度热切地很,完全看不出前几日将苏九年拒之门外的事情是她做的,一边引苏九年进去,一边说:“你做的药包我用了几次,我的腿的确舒服多了。这段日子一直忙着,我还没有来得及同你道谢,日后的机会多的是,改天我做些拿手的糕点给你尝尝,只别嫌嬷嬷手艺差。”

    苏九年看了她一眼,明白她话的意思,低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那就有劳嬷嬷费心了。”

    话正说着,就到了屋子门口,苏九年透过珠帘看到坐在首位上的老夫人。老夫人快近花甲之年,可保养得很好。她穿了一身深紫色福纹褂子,花白的头发全部梳到后面挽成发髻,只别了一根翠意盎然的簪子,整个人既端庄优雅,光是一身的气度便将周围所有人压得暗淡无光。

    她许是因为出身武将世家,坐姿挺拔,精气神很好,眼神锐利,丝毫看不出一点疲态来。苏九年想,若是她活到这个年纪,还能有老夫人这一半的样子,都已经满足。

    看见苏九年过来,她面上露出一个笑,声音爽朗利落,“这就是九年那丫头?长得可真是标志。”

    旁边有丫鬟撩起珠帘,方嬷嬷先走进去,半弯着身子行礼,“是的,老奴这双老寒腿每每发作起来便疼痛难忍,多亏这孩子送的药包,这几天没再犯。”

    苏九年跟在后面,向老夫人行了大礼,“九年拜见老夫人。”

    苏静和最注重脸面,扶芳院里的丫鬟礼节都是挑不出错。

    老夫人并不是苛刻的,见到年轻乖巧的女孩也喜欢得很,开口让苏九年起来,“这都是府里的人,不必如此多礼,我叫你过来不过是问一些事情。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她话里面的亲近之意十分明显,坐在右下方的大夫人江氏,皱了皱眉头。

    江氏年轻时五官很是周正,孕育了二子一女之后,身材未恢复的过来,看起来很是富态。她自己有几分手段,娘家的舅兄又是当朝二品,年轻时候惦记老夫人手里的权力,想要插手淮阳侯府的事情,被老夫人狠狠收拾一顿后,才安分下来。

    安分下来后,她和老夫人的那点情分也消磨干净,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其他时候很少有来往。这次老夫人却突然请她过来,还嘱咐她带上自己的儿媳妇。她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就是为了让她们过来看看一个丫鬟?

    她偏过头看了苏静和一眼,见苏静和轻微摇了摇头,便没再说话,耐心看着老夫人和那个丫鬟寒暄。

    老夫人见话说得差不多了,终于将事情转到正题上,和坐在下方的苏静和说话,“静和,我看九年这丫鬟实在是喜欢,惹嫌问你讨要个人情,让这丫鬟来侍候我,怎么样?”

    苏静和一惊,不知道老夫人怎么突然就想要苏九年。苏九年同自己的渊源不一般,原本她是准备留下这个丫头,抬了当姨娘,老夫人这么一出可全将她的计划都打乱了。

    她心里是不情愿的,推托了两句,“老夫人喜欢这丫头,那是她的福分。您若是欢喜,让她日后多来落晖院,给院子里的嬷嬷打打下手。”

    这句话的意思明显的很,老夫人却不接招。老夫人也知道,将别人的陪嫁丫鬟要过来,有些强人所难,语气又缓和了几分,“我现在年纪也大了,精力也没那样多,大病虽说没有,可小病小灾也是不断,最喜欢看着正年轻的丫鬟,看着但有朝气的样子,我这心里也高兴,日后府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娘和你多费费心。”

    老夫人这是准备放权了?江氏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一个丫鬟能换来插手淮阳侯府内务的机会,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合算的,江氏给苏静和一个暗示。

    盯着自己婆婆炙热的目光,苏静和怎么也不能说出一个“不”字来,忍着心里的憋屈,她还要笑着和老夫人说:“这样也好,只要老夫人不嫌弃这个丫鬟愚笨就是。”

    这一次除了苏静和有些微词,其余人都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勉强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江氏和苏静和先行离开,出了落晖院,江氏便问:“你的那个丫鬟,是怎么和老夫人扯上关系。”

    苏静和苦笑着:“儿媳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件事情。”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你找那个丫鬟问问,将事情弄明白。”江氏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她这个儿媳妇不能生就算了,现在连自己的陪嫁丫鬟都管不好,要不是看着苏静和的娘家对自己儿子还助力,她都想让儿子休了这个儿媳妇。

    “是,儿媳明白。”苏静和应声。

    江氏的火气稍微平息一些,“我听说明尧纳了两房妾室,你也多劝劝他,对子嗣的事情上心点。左不过就是妾室,就算生了孩子,孩子也要叫你母亲,你还是明尧明媒正娶的夫人。”

    江氏见苏静和脸色不好看,直接说:“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现在年纪小还不懂子嗣的重要,我就少不得替你们操心。”

    苏静和受了江氏不少的气,早就没有当初第一次被指责时的难堪,平静地说:“夫君马上要和三叔去扬州城,怕是又要离开几个月。我问过了,他这次也不准备带着两位妹妹过去。”

    想要孙子的话,找你的儿子去啊?

    江氏闻言变了脸色,“扬州城?就是今年发生水患的地方?”

    “听说是!”

    “那你怎不拦着些!你可知道扬州城发生了瘟疫,死了不少人,你就放心让他过去!”江氏大惊失色。

    她虽有两个儿子,可唯有长子有机会继承着淮阳侯府,带给她无限的荣耀,因此,她将秦明尧看作是自己的命一般。她心中慌乱,自言自语着:“不行,我得去拦着他,不让他去涉险。”

    说着,便带着丫鬟离开。而苏静和在原地站了半天,看着江氏远去的背影冷笑,过了片刻才回去。

    等傍晚腾出手,她让晴夏去前院将苏九年找找过来。

    苏九年早就预料到苏静和会找上自己,也没有多少意外,转过身去找东西,对晴夏说:“你等我一会儿。”

    “好。”晴夏借着这个机会,打量她真在住的屋子,见屋子的陈设比自己的好上不少,不由羡慕着:“你说说你,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一开始就被选中,过来侍候大少爷,住上这么好的屋子,这才没几天呢,又要去时候老夫人。你说说,是不是咱两一起去拜佛祖的时候,你背着我偷偷添了香油钱。”

    苏九年拿着一个盒子走过来,听了也不生气,将盒子递给她,“天天有那么多的人去求佛祖,佛祖哪里管得过来,不过是我运气好一点,再过段时间,这好运就降到你头上去。”

    晴夏想想也是,她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也就不去纠结,边打开雕花木盒,边问:“什么东西呀?”

    盒子里面装得是一根白玉簪子,簪子被雕刻成芙蓉花的样子,玉的水头不算很好,但是胜在别致。

    晴夏一眼就认出,这是大少夫人面前赏给苏九年的那支,她眼馋了很久。

    她巴巴地看向苏九年,明知道是送给自己的,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问着:“这是送给我的?这可不便宜。”

    “你不是说我走了好运吗,以后在老夫人身边侍候,说不定老夫人还能赏赐我比这个还好的物件,这个就拿来送你好了。”苏九年看着晴夏欢喜的样子,心里高兴之余,莫不是怅然。

    若是不出意外,她去扬州城之后,便再也不会回来,怕是日后,再也不能同晴夏见面。

    晴夏不知道苏九年要走的事情,她得了簪子高兴得很,一路上说个不停,让苏九年就是去了落晖院,也千万不能忘了她。等二人空闲下来,还是要约着一起玩。

    苏九年只是笑着听她说话,却并不应承。

    到了扶芳院,她先进了苏静和的屋子。

    苏静和正在算账,见到苏九年来,放下手中的笔,“你来了啊,过来坐吧。”

    苏九年行了礼后,只是上前站着,没真的敢坐下来。

    苏静和也没有勉强,她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她既然知道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也就不去做那些无谓的挣扎,显得有些掉价。

    她拉着苏九年的手,问起:“老夫人怎么突然让你去落晖院?这事来的突然,我一个做主子的一点准备也没有,到现在还没能反应过来吗?”

    这句话里就暗自包藏着指责,苏九年往下跪赔罪,被苏静和一把拉住,“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觉得有些意外。我拿你当亲妹妹待,这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见你能得到老夫人赏识,我自然也开心。”

    苏九年听着这话的意思,像是不知道她找上秦三爷的事情,陪着小心试探着:“之前方嬷嬷老是说自己腿疼,有一日奴婢听见了,就按照以前奴婢娘亲用的方子,做了药包送过去。想是老夫人误以为奴婢懂些医术,才让奴婢过去的。”

    至于秦明尧会不会将真相告诉苏静和,则不是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再过上几日,她便会离府。

    “这样也好,那你就好好照顾老夫人吧。”苏静和想了想,笑着嘱咐她一句,“落晖院毕竟不像在我这里一样自在,你若是得了空闲,记得回去多看看你娘亲,她想必也念着你。”

    苏九年倏得抬眼看过去,苏静和的笑容完美到不可挑剔,却无端让她觉得有一股冷意。

    苏静和不会现在就对她的娘亲下手吧?

    想到这种可能,她心头一紧,才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起来,“我知道了。”

    苏静和看着她,将手中的镯子退下强行给她带上,“以后落晖院若是发生什么事情,记得通知一声,别再像今天一样,让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远处霞光燃烧得正是热烈,闹腾腾地占了大半边天空。

    苏九年忽然觉得手中的金镯犹如千金之重,重得她都抬不起手来,最后她才应了一声,“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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