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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阴暗潮湿, 一股酸臭味蔓延开来, 顾微凉与周成禄刚踏进一步, 里头便传来窸窸窣窣鬼哭狼嚎的声音。
安王与安王妃自然不与寻常犯人关在一块, 而被单独安排在最里头的小间,吃食也比一般犯人好得多, 可再好,焉能比得上王府里的山珍海味
两个人都是养尊处优惯的,面前小桌板上的饭菜是一口未动。
狱长领着顾微凉和周成禄到此, 这两位大人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不知这二位怎会一起前来。
听说周太傅与安王私交甚好,幸好这两日没亏待安王夫妻。
狱长摇摇头道“从昨夜到现在,王爷与王妃一粒米都未进食。”
大牢空旷, 狱长这么一说话四处都是回音, 引的蹲坐在角落的夫妻猛然抬头看过来。
见到周成禄, 霍楚行仿佛看到了希望,可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 又瞧见与周成禄并肩而立的顾微凉, 他眼里的光瞬间凐灭。
男人披头散发, 破显狼狈, 搭在两膝上的手握紧,关节泛白, 死死盯着周成禄, 嗓音粗哑“你为何要背叛本王”
周成禄眼底失望更甚, 忍不住上前两步, 痛心道“我有心扶你登皇位,却没想你心底的欲望这般深,深到竟能借敌国的兵攻打皇宫,若不是皇上早有防备,大楚堪危啊你这是胡闹,置全城百姓于何地”
霍楚行粗粗的喘着气,忽然从地上站起来直冲向铁烂,一个大男人哭的满脸是泪“太傅,我错了,是本王错了,你跟皇上求求情,饶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开,你求求情,求求情”
角落的秦满月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低下头冷笑“没出息。”
“你闭嘴”霍楚行扭头怒吼“若不是你,我怎会走到这一步”
秦满月面上划过一丝凄凉,秦家本是将门世家,她的姑母是先皇的第一任皇后,在此之前,秦家世代皆能出一任皇后,她秦满月,自然也要坐上中宫之位。
原以为太子就一定是未来的皇帝,可没想到,她千方百计嫁给了霍楚行后没两月,太子被废,紧接着先皇驾崩,那最不起眼的三皇子,竟坐上了至尊之位,实在叫人心有不甘。
可现下的情形,她再是不甘也一清二楚,通敌,逼宫,哪一样拎出来都是砍头的大罪,求谁都无用。
霍楚行惯来胆小怕死,他没秦满月这般淡然,还寄希望于太傅,求着太傅救命。
眼看周成禄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走,霍楚行激动的握紧铁栏“你身为太傅,本该尽心辅导太子,可我却被废了,是你无能,都是你无能如今你连我的命都保不了,你有何颜面面对我死去的父皇遗诏呢,我父皇的遗诏呢”
闻言,顾微凉也偏头去看周成禄。
大牢内一片静默,水滴从檐上滴下来,那声音瘆得慌。
只听周成禄长久一声叹息,头也不回的抬脚离开,身后是霍楚行的怒骂与指责,霍楚行彻底疯了。
顾微凉负手于原地,直至周成禄的身影消失在大牢里,他方上前,停在铁栏外两步之遥,勾唇一笑“王爷,何必动怒,伤了身子。”
霍楚行目光死寂的望着他,忽然弯下腰笑“顾微凉啊,你就因当年本王监国时未听你之言,便断言本王不适天子之位,处心积虑陷害于我,说到底,你扶持霍楚临,不就是因为他能将滔天权势赠予你,你还不是为名为利,与小人何异”
男人面色平静,沉默不语。
霍楚行看他这样笑的愈发放肆“怎么样,被本王说对了太傅看错了本王,当年又何不是看错了你”
“当年王爷决断有误,江南大水,死伤无数,本该拨款赈灾,王爷却只是请大师做法祈福,百姓受苦受累,哀声遍野,你捂起眼睛堵住耳朵,就全当听不见了,何其可笑”
霍楚行重重喘着气“你胡说,本王爱民如子,本王、”
“北地大战,你性子软弱没有主意,又怕战败百官会将过错皆归于你,便听从秦家之言,最后却错失良机,损伤了数千将士,若不是周淮领兵赶到,结果不堪设想,这些王爷想必都忘了。”
“你胡说,你胡说”霍楚行踉跄了两步,跌在地上,只嘴中呐呐道“胡说”
“我本无意置你于死地,是你无帝王之资,却妄想坐帝王之位,资质不足,贪欲过甚,自食其果。”
男人的声音在狱中空荡荡的回想,霍楚行阖了眼,又哭又笑的坐在地上“你助霍楚临篡位,你才该死,该死的是你们”
顾微凉从狱中出来便去了宫里,再回府已是傍晚的时辰。
刚回沁雪苑,吴妈妈捧了杯热茶上来“夫人还未回府呢,今日晚膳便只有公子一人用了。”
说罢,吴妈妈又招手叫来丫鬟布菜。
顾微凉剑眉不由一蹙“还没回来”
吴妈妈伺候顾微凉多年,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悦,忍不住笑了“周家老爷今日刚回府,夫人多留一阵也是应当的,方才杨姑姑差人传过话了,公子不必挂心。”
顾微凉没反驳,吴妈妈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公子的心思,满脸喜色的伏身退下。
原还觉得公子待夫人好,不过念着夫人是恩师之女,略有照顾罢了,可现在瞧着,许是有几分不同了。
吴妈妈满心欢喜,公子这些年为政务操劳,后院也没个喜欢的,往后可就有了。
要说往常顾微凉也没少自己用膳,可今日便觉得差了些胃口,没动两筷子便叫人撤了。
一直到戌时末,天都暗的瞧不见路了,顾微凉手里捧着书卷,时不时抬头瞧一眼,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吴妈妈推门进来“公子,周府那头传话说,天晚了,夫人今日就在府里歇下了。”
默了一瞬,顾微凉低声应下,待吴妈妈关上门后心烦意乱的放下书卷,随后出神片刻,自嘲的笑了声。
此时周府,芙蕖苑里,周沅与周沁睡在一张床上。
自打周沁出嫁后,两姐妹便没这么亲近过,周沅抱着周沁的胳膊蹭了蹭。
周沁转过身子,面对着周沅问“如今安王通敌,爹是不可能再帮他了,若是爹往后效忠皇上,顾微凉也不必再用你牵制周家,我问你,你可想和离”
周沅没想到这一层,忽然被周沁点了一下,猛地一愣,错愕片刻“和离”
“虽说是圣上赐的婚事,但当初那个情形,实在是逼不得已,若是换到现在,要是顾家也同意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圆儿,婚姻乃大事,勉强不得,虽说顾微凉身份尊贵,可你要实在不喜欢,也不必非要在顾家耗一辈子。”
周沅被周沁说懵了,不知所措的挪了挪位置“二姐姐”
“我原本倒是觉得你这婚事开始虽是勉强,但我也听说顾微凉待你挺好,便觉得也不算委屈你,可这两日苏家准备将苏婉送进宫,我方才想起来她与顾微凉也险些有一段姻缘的,你告诉姐姐,顾微凉心里可有她”
周沅压低眉头,捏着周沁袖子上的布料来回搓着,杏眸垂下“我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好像是有”周沅吞吞吐吐的说。
周沁揉了揉周沅毛茸茸的脑袋,叹声道“若是他心里有人,应当也不会强求你留在身边,这事反而好商量了,顾微凉为人君子,不会为难你,你大可以直接与他商议。”
周沅点了点脑袋,想着想着便睡过去了。
周家这遭罪过去了,周沅本该要睡的极好,可不知怎的今夜频频噩梦,梦里苏婉不仅没有被送进宫,还进了顾府,被抬成了平妻。
不仅如此,顾微凉对苏婉宠爱有加,使得周沅在顾府的日子不好过,最后一梦惊醒,是她被苏婉推进了池子里。
周沅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坐了起来,想起那日沈嫣成婚时,苏婉那句“如果没有你,他要娶的应当是我才对”
秋婵进来时便见周沅脸色奇差无比,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怎么了”
周沅一下回过神,才刚缓了口气,又听秋婵说“老爷已经去早朝了,姑娘快起来洗漱,用过早膳后该回府了。”
闻言,周沅一顿,慢吞吞的伸手让秋婵伺候着穿衣“你差人去顾府知会一声,我这几日小住周家,就不回去了。”
“啊”
周沅重重点了两下头,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前阵子娘受惊了,我留在这儿陪陪她。”
“可是”
秋婵皱着眉头道“夫人一早便上安福寺上香祈福,说是要在寺里小住一阵呢。”
周沅轻飘飘的瞥了眼秋婵,想了想又说“那就说我扭到脚了,不便走动,待伤好了再回去。”
秋婵迟疑的抬眸看一眼周沅,也不好多问,只点点头应下。
她端着洗漱用的水退下,默默琢磨着这事儿,难不成姑娘与顾大人闹矛盾了
午时,顾微凉刚一下朝,吴妈妈就将秋婵过来传的话知会了顾微凉一声,她唉声叹气道“咱们夫人可真受罪,一连病了几日,这会儿又扭了脚,过几日老奴去寺里上香,可得给夫人求个平安符回来。”
顾微凉静静听着,默了半响低声轻言“扭了脚”
吴妈妈点头“可不是,听秋婵那丫头说伤的可重,都下不了床呢。”
“是么。”男人垂眸,放着一桌饭菜不动,忽然抬头吩咐郑凛“备车,去周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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