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颠覆

    在安倍晴明的身边, 多了一名沉默寡言的少女, 名为妖刀姬。

    在初次见到她时，清少纳言有些惊讶地喊了出来“赤影”

    手持巨大的太刀的少女只是微微鞠了一躬，站在了安倍晴明的身后。

    “是这样吗，晴明, 她现在是你的式神了啊。”

    “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地, 让她稍微休息一下。”

    赤影在源赖光那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呢鬼切又去了那里呢可是看着眼前这名少女恢复了一些往日不具有的人气的时候，清少纳言又无法开口询问她。

    “你最近难得来我的庭院，敦宽亲王近日还好吗”

    “现在不过还是个小婴儿罢了，倒是活泼得很。”

    “前些日你写的作品我也拜读过了，真是非常舒缓哀伤的文章呢。”

    “那是受人之托所写的作品，能够得到大家的欢迎实在是太好了。虽然大江山讨伐战已经胜利了，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的看法呢。”

    “那次骚扰平安京的妖怪中有很多的确就是来自大江山, 大江山有鬼王的庇护, 如果鬼王无法控制好这些力量，或者发展了这些力量，对平安京都是很不利的。只是，源赖光似乎为了获得能够抗衡大江山的力量，做出了什么超出常理的事情”安倍晴明的目光向着妖刀姬那里扫了一眼。

    “连你也不知道吗”

    “源氏阴阳师的宅邸一向戒备森严, 他们的风格可是一向很严格的。”

    “我以前见过藤原红叶，人如其名，是一位像红叶一般明艳美丽的少女, 单论美貌已经可以超过中宫章子了。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就死在了妖怪手下, 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只是, 藤原红叶的死亡现场没有人目睹，找到她时就已经是被妖力贯穿身体的尸体了。

    “据说藤原道长把她的尸体埋在了我们去年赏红叶的那座山上了，可能是希望女儿能够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安息吧。关于她的死算了，现在讨论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便是昨日之事不可留啊，之前那住持所说的话，居然会在现在回忆起来了呢。”清少纳言轻声说道。

    “今日之事在明日便也会变为追忆，不必为此忧伤，之后的时间还有很长。”

    “是呀，时间还有很长呢”

    “老师，你分神了。”

    稚嫩的孩童声音在清少纳言耳边响起。

    “抱歉，敦宽亲王，既然你的功课已经做好了，我们就继续往下讲吧。”

    “老师是想到了何事呢”

    “只是忽然觉得宫廷中的景色似乎与往年的记忆重叠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身在何方了。”

    “没想到老师也会有晃神的时候，我最喜欢老师了，如果老师有什么烦恼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哦。”

    黑发黑瞳的小男孩稚嫩的面庞上是一副朝气蓬勃，自信满满的神情。

    “最喜欢的人是我吗那如果排在我心里第一位的人不是敦宽亲王你，会怎么办呢”

    “我希望我最喜欢的人也最喜欢我啊所以清少纳言你尽量把我的位置往上提一点吧，我会变成不会让你失望的样子的。”

    清少纳言轻笑起来，“你果然很像宁子皇后，真是勇敢的回答呢。”

    “老师，之前传了很久的宫廷中来了一位神使的传闻，是真的哦。父皇带我去见了那位神使，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确实很有神明的气质。老师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偷偷带你过去哦。”

    “这种会招惹麻烦的事情我就不必了。”清少纳言重新拿起了面前的书，“闲聊就到此结束了，敦宽亲王，你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今天和我讲一些其他的事情好不好，老师。我听说藤原纳言编成古今和歌集的时候，得到了老师的帮助，简直就是一次有关平假名的变革呢，那时候的境况是怎样的，我很想知道呢。”

    “那可以说是藤原纳言计划顺利进行下去了吧，当时他的想法可是很大胆的，只见了我一面就决定把我拖进去了，虽然我也参与了编写，但还是藤原纳言积极主动地去推进的结果。在我作为宫廷女官工作的时候，藤原纳言也在一刻不停地推进着自己的工作呢。”清少纳言忽然停顿了一下，“你也经常见到藤原纳言吧，这种问题应该已经问过他了吧。”

    “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想听听老师说出来的回答。不过，老师和藤原纳言的关系这么好，居然不是恋人还真是让人惊讶呢。”

    “这个世界上，深厚的羁绊有很多种，也不仅仅只有爱情。敦宽亲王，你身为皇子，和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都会有着羁绊，请你珍惜这种羁绊，时刻督促着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君主吧。唔，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么说，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会被议论太过狂妄了。”

    毕竟中宫章子去年也诞下了一名皇子，敦达亲王。

    双方势力胶着着的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围绕着敦宽亲王与敦达亲王的政治角逐，从敦达亲王降世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很确信，你有着身为王的才能，智慧，明理，慈悲，决断，以及天命。”

    清少纳言蹲下身，将敦宽亲王散落的碎发捋到了耳后。

    “天命”

    “天命，不可知，不可违。但我们只是人类，不管知不知道天命，都只是一鼓作气走到底罢了。我，宁子皇后，藤原纳言，所有坚定地支持着敦宽亲王你的人，都会成为你的天命。抱歉这样的话或许有些狂妄了，但是，曾经有一名少女，就这样成为了我的天命。”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教导的，变得更优秀与强大，也是我身为皇子的责任。”

    “没错，这些只是我们应该要做的事情，如果你道谢或者说其他的话的话，反而不如说一些平平淡淡的话让我开心呢。”

    “今剑，你今天摘的樱花很漂亮。”

    今剑刚刚回到宅邸里，就看见了坐在了树枝上的小乌丸。

    “毕竟主人更喜欢东山上的樱花呀，如果一回家就能看见的话会很高兴吧。话说你不要把主人的树枝给坐断了啊。”

    “我对自己的体重还是有数的哦。不过，这棵树已经长得这么粗了啊，想想看离我们来到清少纳言的身边，已经过了将近八年了吧。”

    “我的话，是八年零三天。”

    “离主君回来还有一段时间，今剑你过来喝一杯茶吧。”三日月宗近正好坐在缘侧上，身旁摆着茶和点心。

    毕竟春秋那样阳光刚刚好的日子在一年中还是很短暂的。

    “好喝，虽然我也学习过一点茶艺，但是还做不到三日月宗近你这么好呢。”

    “哈哈哈，人们各有擅长的事情，刀剑付丧神也是一样呢。今剑你不也熟习了很多东西吗”

    “我想为主人学习更多的东西，能为主人派上用场。只是如果涉及到主人的工作，我总会感到有些无力。”

    “等到敦宽亲王成为天皇，主君也就能退休了吧，到时候我们就能和主君过上退休生活了哈哈哈。”三日月宗近放下手里的茶杯，眼中沉淀着远方明朗的天色。

    ”你总是这样呢。对了，小乌丸，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一直都叫主人为清少纳言呢我不觉得你是不想承认主人。”

    “这个，秘密”看到聚精会神的今剑一瞬间垮掉的神情，小乌丸转而又笑了出来，“骗你的，只是当初其实清少纳言替我解决掉麻烦时，我已经安全了，按理来说我应该悄悄地回到我曾经所在的宝库。天照大神看到了朱雀天皇的诚心，归还了神剑，这种说法不是很合理吗只是，出于一点私心，我想留在清少纳言身边，以人类之躯了解这个世界更多。我想，清少纳言就是看出了我这种私心，所以没有提过这件事吧。因为他这种善意的隐瞒，所以我想遵循着他的那种意志。这也算是我对他这份善意的回报吧。”

    “你们在聊什么不要我一回来就停下来了啊。”

    清少纳言一回来看见的就是三人抱着茶杯一起谈心的样子，居然有一种他们已经比自己还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的感觉。

    这样的生活，虽然稍显平淡，却又弥足珍贵。

    如果自己顺利的话，也是能安享晚年的吧。

    而一切的颠覆，在一天中突然袭击了整个平安京宫廷。

    朱雀天皇一直处于失踪状态，世人都已经以为死去的弟弟松坤亲王回归了。

    朱雀天皇一共有两个兄弟，第一个弟弟登部亲王发动了叛乱被镇压处死了，而第二个弟弟在那次叛乱中下落不明。众人的猜测都是因为松坤亲王不愿意服从登部亲王被谋杀了，毕竟朱雀天皇在身为皇子时就与松坤亲王关系极好。

    而当松坤亲王在宫廷中露面时，对清少纳言的冲击比对其他人的还要大得多。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是清少纳言确定自己不会认错。

    眼前举止有礼谦逊，神情平淡如水的贵公子，就是自己曾经在清水寺见过的僧人空如。

    “好久不见了，看到你的身体还是这么康健，我很开心。”

    在众多的官员与朱雀天皇面前，松坤亲王微笑地说道，他将自己的扇子赠予了清少纳言，“你所改写的那个故事的结局，我一直很喜欢。我原以为我一生中与你的相会，只会有那一次机会，但人生中每一个瞬间都是不会重复的，和你的机缘，我会一直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珍惜的。”

    在那瞬间，周围人或猜疑或惊恐或嫉妒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了清少纳言身上。

    清少纳言在朱雀天皇赞许的目光中接过扇子时，身体居然不自觉地在微微颤抖。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情况，松坤亲王的降临，几乎将整个宫廷的势力重新洗牌。

    在朱雀天皇这个年纪，两个皇子的这个岁数，朱雀天皇向天下昭告了松坤亲王的存在。简直是明摆着，他会将天皇之位，禅让给他最疼爱的弟弟松坤亲王。

    他藏了松坤亲王这么久，就看着伊周一派与道长一派缠斗了这么久，在双方互相仇视着牵制着时，抛出这个谁也想不到的惊天炸弹。

    没想到，自己最后轻视，没有注意到的，居然是那万人之上的朱雀天皇。

    非议，流言，蜚语，围绕着清少纳言飞涨了起来。

    “我还以为清少纳言对宁子皇后有多么忠心呢，没想到他早就有了想要背叛宁子皇后和敦宽亲王的心思。”

    “他可真是装的好，对追求他的贵公子总是不假辞色，做出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其实哼哼。”

    “这可是身为女官的耻辱啊，作为被宁子皇后欣赏和信任的而被破格提拔的贵族之女，这是最让人难以原谅的事情了。”

    “呵呵，你们这么说他，万一松坤亲王真的成为了下任天皇，得势的清少纳言会怎么办我可不知道。”

    “但这和我们厌恶失去品格的清少纳言并不矛盾，去巴结那样的人，可是一点风骨也没有了吧。”

    即使宁子皇后和敦宽亲王对他信任如初，但是被同僚们孤立的清少纳言，却是无法和往日一样在宁子皇后身边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但是，这样艰难的境地，或许又不失为一种转机。

    “对不起，宁子皇后，我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了。”

    跪在宁子皇后面前，深深弯下腰的清少纳言，坚定地说道。

    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宁子皇后与敦宽亲王。

    “是吗这是你的决定吗”宁子皇后露出了悲伤的神情，“我知道你想要离开我的原因，只是如果你想要留在我的身边的话，可以只顺着这种情感待在我的身边。即使其他的女官都离我而去，但唯独清少纳言你是不一样的。”

    “下次见面可能要很久了，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能保重身体。”

    “不，只要是能再见到面就好了。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最后居然是我露出了丢脸的样子啊。”即使极力地想要保持着往日端正的姿态，宁子皇后在微微颤抖中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就是这样啊，人的一生中，在某个特定的时候，会和某个人有着一生一次的缘分。我和你每一个瞬间的机缘，都可能是人生中仅有一次的相会。清少纳言，我一生一次的缘分，就是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