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我会永远保守你的秘密的。”
“哈?”清少纳言呆滞了一秒。
“就是你是男孩子的秘密啊。”安倍晴明的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的伪装应该非常完美了啊。
“不然你以为你的肋骨是谁帮你接好的,说起来帮你接肋骨的时候你的剑一直在发出声音,我都害怕它会出鞘杀了我呢。”
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害怕啊。
“算了,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吧,以后和你相处还自在一些。既然你说了会永远保守我的秘密,那就是真的了。”
“说起来你不好奇那恶灵的身份吗?”安倍晴明用蝙蝠扇遮住了似笑非笑的嘴唇。
“那我倒是猜到了一点,不过我怕猜错还是你来揭晓谜底吧。”
“我也是猜测,所以你不妨一说。”
“恶灵应该是朱雀天皇的弟弟,先前利用佛教和旧贵族的势力想要谋反,被朱雀天皇镇压后以死刑处置。但是死后化为了恶灵吧。真是可怕的怨气呢。”
“没错,虽然已看不出恶灵的样貌,但是从他袭击了鞍马寺和皇宫来看,应该就是他了。”安倍晴明用蝙蝠扇轻轻拍打着掌心,“他经历了这次事件后,应该会更容易听取阴阳寮的意见了吧。”
“着恶灵先去袭击了宁子皇后,看来也是知道对他不容易下手。现在问题解决了倒也是安然无事。”
与安倍晴明交谈了一会后,清少纳言就送走了他,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刚才好像都是用“他”来指代朱雀天皇的吧。
“哈,真不愧是安倍晴明呢。”
清少纳言装模作样地休息了大半个月才对外称自己的身体已大致恢复,之后第二天就收到了宁子皇后的邀约。
看到宁子皇后时,清少纳言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比看向朱雀天皇还要温柔,两人交谈了一会,宁子皇后就已经赏赐给她不少价值珍惜的布料以及饰物。
谈话的内容已经不拘一格,畅所欲言,从幼时家中房檐上的那只乳燕,聊到了宴会进食时是怎样在突发的状况中维持仪态,清少纳言第一次从这位一直是保持着端庄温柔神情的皇后脸上看到这么多的表情。
“相叶,遇到你我才明白了什么是交心的感觉。我想要你做我的女官,任职少纳言一位,从你的姓中取‘清’一字,以后旁人就要称呼你为‘清少纳言’了。”宁子皇后的眼睛闪闪发光,握住清少纳言的手说道,期待地看着他的脸庞。
“清少纳言…原来,不,果然,我就是清少纳言啊……”此刻的清少纳言明显地感觉到了清原相叶所说的宿命一般的感觉是什么了,就好像水回归到了海洋,“谢谢您的赏识。”
回到了宅邸的清少纳言对清原辅言说道:“兄长大人,宁子皇后邀请我做她的女官了。”
“意料之中,你文采斐然,又在危难之时救了宁子皇后,她迟早会让你做她的女官的,官职是?”
“少纳言。”
清原辅言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对了,现在自己的官位和清原辅言是平起平坐了。
“比我想象得还好,看来宁子皇后很器重你。”
“过几天我也得去宫中任职了,这几天我想去拜访一下安倍晴明的庭院,不用担心我的行踪。”
“安倍晴明?那个天才的少年阴阳师?”
“是的。”
“是他邀请你的吗?”
“算是吧。”
“那位少年阴阳师听说相当孤僻,从来不与宫中官员交好,就连官员去他的庭院拜访,他也常常不予应答。若是说话便也常常口出狂言,在阴阳寮中遇到意见相左的阴阳师时便会毫不留情地讥讽对方,偏偏又让对方无言以对。”
“我倒觉得他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呢。”想到这里,清少纳言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可能天才们脑袋里面装的东西总会有些类似吧。”清原辅言有些无奈地说。
“我姑且把这当做夸奖好了。”
清少纳言提着一笼香鱼下了牛车,走进安倍晴明的庭院。
从外观上看,这座庭院和荒废了一样从来没有人打理过,草木都随心所欲地生长着,已经看不出路径的所在了。
“安倍晴明。”清少纳言叫唤了几声,走近了才发现安倍晴明正坐在缘侧上,面前已经支起了一个小火炉。
“好家伙,你是知道我会带香鱼来的吗?”
“这样不正好吗?”安倍晴明接过清少纳言手中的一笼香鱼,放在了火炉上开始烤,仅仅放了点盐,但烤鱼已经开始散发出勾人的香气了。
“这回你入宫应该被赐予了官职吧,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以后宫中见面你就得叫我清少纳言了,之后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在了。”
“今剑呢?”
“我把它放在家里了,我的身份是女官,不可能随身带着它。况且它总长有两米多,快和我的床一样长啦。”
“传说中器物经百年,得化为精灵,诓骗人心,人们称之为付丧神。或许有一日,他也可以变成妖怪哦。”
“如果真的那样就顺其自然,今剑还是我的,对吧?”
“今剑的名,已经成为咒了呀。”安倍晴明把烤鱼翻了身,赞叹道,“真是不错的香鱼啊,下回也请你给我带香鱼吧。我还想问一下,这月你哪日有空?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这月底的时候吧。”
“前几日宫中的将军橘则光找到我,委托了我一件事。他先前从三条宗近那里得到了一把太刀,名叫三日月宗近。橘则光对这把宝刀可谓爱不释手,日日都要将它欣赏一番。可不料这宝刀却被房屋内的小鬼给偷了去,这小鬼住在房梁上,来去如风,橘则光差点把房屋拆了都没有抓住它。那小鬼对他说道‘想要我还你也可以,只要找一个相貌丑陋,言谈粗鄙的姑娘来和我共度一夜,明天那宝刀就会放在你床边’。橘则光照做了,不料第二天出现在他房内的却是那姑娘的尸身。”
“于是就找到了你?”
“嗯,不过这橘则光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怕三日月宗近就此遗失。我去他房内看了,这小鬼应该就是天邪鬼,非常喜欢与人唱反调,戏弄人类。他的意思是要找一个才貌俱佳的女性来陪他。”
清少纳言听出来点意思,“所以你需要我去引天邪鬼出来?”
“不过你去了,天邪鬼多半也会生气,说他要的是相貌丑陋,言谈粗鄙的女性,然后大闹一通。不过你能引他出来就可以了。”
清少纳言点点头,心里却有一些疑惑。三日月宗近…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夜间那些白天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就会冒出来,你先回去吧,过桥的时候可能会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桥上哭泣,不用理她直接走就行了。”
“那我就告辞了。”
清少纳言路过桥的时候特意看了眼,真的有一个衣服上爬满了青苔的女人站在桥上哭泣,不过她的目光始终是望向远方。
清少纳言开始了宫中的任职生活。
当清少纳言真正担任了少纳言一职后,那种几乎是完全陌生而又小心翼翼的处境又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明明自从入宫之后都如愿以偿表现得都不错,诗会上的文学交流自己也应答自如,可是当清少纳言成为少纳言去宫中任职时,才感到格外得艰难。
皇后身边的女房向来都是从十岁出头的中层贵族之女开始培养的,而清少纳言就这么意外而又不合理地空降到宁子皇后的女房中时,仿佛理所当然般地受到了排挤。
明明那些宫廷女官们都在言笑晏晏,可看到他走了过去,就会停止说笑。而她们所说的宫中时兴的话题,讨论的贵公子和对服装的鉴赏,清少纳言也只是在能听得懂的水平上。倒不如说能听懂就已经很不错了。
还在清原宅邸时,有虽然不善于表达但一直用质朴的方式帮助他的清原辅言。清少纳言一直很庆幸也感激他来到平安时代所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好人。但来到这华美无匹的宫廷中,四周都是陌生的,自己孤身一人,没有一个可以稍微亲近一点的人,清少纳言就像站在一片黑暗中,不知该往哪迈出第一步。
每日在宫廷中除了不停地学习外,就是坐在一旁听那些女官们讨论宫中的轶事,了解那些因为太过细微清原辅言没有给他讲到的人事。困怠之时便将书覆于面前稍微休息一下。
某天早晨,清少纳言照例是早些来的,刚好遇到了在缘侧的宁子皇后,宁子皇后问他:“四时之景,何时最妙?”
“私以为春秋。”
清少纳言跟随着宁子皇后走到寝宫中,坐到了从下位的一张矮几上。
“你刚刚进宫时我身边的女官就夸赞你的色彩搭配独特而有妙处,为什么最近却是冷落的样子?比起她们每天会钻研今天的搭配与意境,你这几日总是挑了不出挑而有不出错的衣服呢。”
宁子皇后的语气很温和,没有丝毫责怪的语气,她似乎是更想引出清少纳言的回答。
“因为那天是第一次进入宫廷,比起好奇,更多的可能是谨慎吧。作为女官的经验,我浅显得很,近些日一直在学习,不敢怠慢。当女官的第一天,我也做了不少错事。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比如说将碗筷的位置没有摆对等等。如果没有将这些作为女官的基本知识学会,而在钻研搭配之道的话,总归是有些不好的。”
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原因,清少纳言就实话实说了。在没有融入皇后身边的女房文化时,他不想在其他女官前面太过张扬。
宁子皇后轻笑了一声,“在我刚刚入宫时,我对宫廷的生活怀有一种心动的感觉。与天皇结为发妻,虽也会有’夜离’之苦(1),但春天开放的樱花,夏季淋上了甘葛的刨冰,也会在恰当的季节和时候让我心动。宫中的女官,从幼时接受教导到终于来宫廷中任职,往往怀有的是进入梦幻世界一般的期待。清少纳言,在这宫廷,你找到了让你心动的东西吗?”
“我……”
“让平安女子为之心动的服饰,不是华丽的外衣,而是能从袖口和下摆的部分看见袭,可以随着季节变化而变换搭配的色彩。春天的话,就穿樱袭,用红花在薄而透的白色生绢上,染出三个层次的浅红,从里往外,颜色渐变,就自然而然地营造出一种樱花开放的感觉。初夏时的袭衣便用深紫,紫色,淡紫三色,再加上绿色,让人联想起菖蒲和燕子花……(2)将季节穿在身上,这也是平安京’雅’的一部分。”
宫廷中的那些细微之美与那些令人怦然心动的地方,此时在清少纳言面前显露出来。如果说自己来到这平安时代,是在看着窗外那一片模糊的风景,那清原相叶就是帮他擦去了窗户上的雾气,帮他打开了一扇出去的门,而宁子皇后,则是拉着他走了出去。
“这的确是一个处处透露出’雅’的世界啊,谢谢您,宁子皇后。下回的宫廷诗会,请继续让我参加吧。”
“我早就想听你吟唱新的和歌了。”
所谓皇后身边的女官,就相当于现代为贵妇服务的智能沙龙文化团队,没有才能和一技之长的人是无法胜任的。
而皇后则也是凭借着充满魅力的文学沙龙进一步牢牢地抓住朱雀天皇的心。
在宁子皇后的开导下,清少纳言的才能在一次次的文学沙龙中宫崭露头角,只要有他在的文学沙龙,便不会冷场。即使是其他女官都沉默不语的情况下,他都能敏锐地对答出诗句,得到天皇的赏识。
之后只要提起宫廷女官,众人想起的第一个便是清少纳言。
几乎每天清少纳言都能收到表达爱慕之情的和歌,清少纳言选择一律不回。这反倒让那些寄出和歌的贵族们没有什么被拒绝的羞耻之情,觉得他一视同仁。若是能让他回应,那才是值得炫耀的事。所以清少纳言每日收到的和歌反而与日俱增。
“樱花也快凋零了吗?”清少纳言看向宫殿中散漫的樱花花瓣,“樱吹雪的景象,还真是美丽啊,等下也写在日记里吧。”
面前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清少纳言把目光收了回来,看见一个红瞳银发的男孩,他的身上穿着配有甲胄的服饰,脚下踩着高高的单齿木屐。
“你是何人?”清少纳言问道。
“你…是何人?”男孩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谁?”
“…谁?”
“怎么哭了?”清少纳言无奈地蹲下身,用袖子擦去男孩眼里涌出的大朵的眼泪。
“你是谁?”
“别人都叫我清少纳言。”
清少纳言的身后传来了其他女官谈笑的声音,男孩犹豫了一下,转身跑走了,他一跃就跳过了围墙,行走间如同小天狗一样灵活。
“真厉害,这单齿木屐我都穿不来,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清少纳言心里又涌起了一股诡异的熟悉感,刚刚那孩子,看着好像有些眼熟?那个服饰,那个脸蛋,看起来怎么那么像自己以前玩的一个手游里的一个角色啊?!
这么想的话三日月宗近这个名字很耳熟是因为他是那个游戏的看板郎啊,这么说那个游戏其实是真的?
还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啊。清少纳言想起了以前文学社的同伴中有一个人就是重度猫耳娘控,每天都会抱住他的猫问“你什么时候变成女孩子啊”。以后今剑也会变成男孩子的啊,只是为什么这么矮?好像只有一米二吧。我记得游戏里面的今剑是短刀的啊。
总之回去之后好好教导一下今剑吧,虽然不知道怎么和剑交谈,但不能让他以后是那么一副不机灵的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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