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雾秘境中,秘法珍宝俯拾皆是,可四个沃雪派的弟子形色匆匆地从一洞府中飞出,对满地的灵药视而不见。
“秘境马上就要关闭了。”一个白衣长袖的青年说:“我们要快点到开阔的平地上。”
他是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也是他们的大师兄。
幽雾秘境自七年前开启一次后,这是第二次开放。
七年前那次,让整个修真大陆都知道了这个新出世的秘境的价值,初次进入秘境的那一批人,都满载而归,传说这一秘境中,危险程度低,秘宝却比比皆是,以至于这次想进秘境人太多,他们沃雪派也只有八个名额,在秘境分成两队。
秘境关闭时,只有在开阔的平地上,才能被安全送出。
四人飞到洞府口,皆是松了一口气,前面就是平地,他们能顺利离开秘境了。
秘境,不定时开放,但每次开放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在开放时间内,修士可进入探秘寻宝,一旦到秘境关闭,必须立即离开,如果秘境关闭没能离开,被留在秘境中,被秘境碾压,可能会魂飞魄散。
在四人放松之余,其中一个修士,勾了勾嘴角,眼中暗光一闪,衣袖中一条捆仙绳直奔他们之中最下的一个修士。
那个年轻的修士,在这种时刻,完全没设防,轻而易举地被捆住了。
“二师兄?”被捆住的少年,只惊讶了一瞬,继而脸色惨白,“二师兄,在秘境中你就不要捉弄我了。”
他生的绝美,这样狼狈也掩盖不住他的出尘之姿。
白衣上沾染了点点灰尘,粗糙的捆仙绳缚住极为纤细的腰身,脸上的惨白,眼尾的泪痣,因水灵根眼睛里永远氤氲着的一层水雾,都让他如清韵山水画,呈现出回味无穷的美感。
他叫木澍濡,是沃雪派拿到名额的弟子中最小的一个。
“呵。”二师兄轻笑一声,嘲讽厌恶凝成他脸上的表情,“这种时刻,我可没心情跟一个野种开玩笑。”
他的厌恶如实质,木澍濡脸上的惨白更重了一分。
秘境开始震动,这是秘境即将关闭的前兆,被牢牢捆住的木澍濡着急地看向另外两人,那是他的大师兄、五师兄。
五师兄边向外看,边冷淡地说:“既然七师弟要留在这里了,不如把你收集的资源给师兄们吧。”
木澍濡抿了抿唇,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大师兄身上,沃雪派的大师兄,为人磊落,质性洒脱,这个时候也犹豫了一瞬。
“这有点过分。”他说:“到时候怎么跟掌门交代?”
平日里在宗门中,他们欺负就罢了,还没必要害死他,不管怎么说,他是沃雪派的弟子。
木澍濡刚松口气,二师兄笑道:“大师兄,你以为掌门想看到他吗?他就是沃雪派的老鼠屎,也是寒乾尊者身上的耻辱,让他消失在秘境是最好的。”
木澍濡心里一紧,寒乾尊者是大师兄最为敬佩的人,果然,大师兄更加犹豫了。
“大师兄,我虽然资质比不上你们,这么多年在宗门也一直勤勤恳恳地修炼,从不惹是生非。”他着急地争取活命的机会。
木澍濡的声音软中带清,正如他所说的,宗门中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在最初尝试和他们拉近关系失败后,他就窝在自己的院里修炼,安安静静,恍若隐形人。
他是沃雪派内门弟子中最安静乖巧的一个,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身,他一定是宗门最受宠爱的小师弟。
秘境震动地越来越激烈,大师兄纠结挣扎之时,二师兄眼里装满阴霾,出其不意地一脚把他踢进洞里。
“唉,他身上的资源!”六师兄可惜地喊。
“快走!”大师兄大喝一声,也来不及再管被踢进洞里的人,秘境就要关闭了。
三人飞速地消失在洞口,刚出现在平地之上,立即被传送出秘境。
秘境关闭了。
秘境外面几家欢喜几家忧,能出来的都满载而归,在秘境中遇险的宗门长老们也只能惋惜。
“秘境波动怎么这么大?”有个门派的长老惊讶道。
秘境已经关闭,他们还能感受到其中的波动,里面必然已经翻江倒海。
沃雪派几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有大师兄神色复杂地看向秘境方向。
他想起初见木澍濡的时候,那时候五岁的木澍濡抱着一盆水仙花,小短腿艰难地迈过房间的门槛,大大的眼睛笑成月牙的形状,盆里清水倒影在眼睛里,微微荡漾,小梨涡若隐若现。
“大师兄,这是我养的水仙花,送给你。”
那是一盆清艳至极的水仙,不难看出是他用心呵养出来的,他努力举着花盆,慢吞吞地,用奶声奶气地声音说:“我叫木澍濡,澍濡两个字不好写,也不好读,大师兄可以叫我木木。”
那盆水仙,当场就被二师弟给推翻了。
花盆摔坏,水流了一地,水仙花在地上东倒西歪,木澍濡受到惊吓,咬着手指不敢说话,眼里是雾蒙蒙的心疼。
好像是最心爱的东西被摔坏,惊慌之中的可怜兮兮模样一直留在他心底。
强行从记忆中回神,他看向远处面无表情的寒乾尊者,告诉自己他没做错。
寒乾尊者,君子端方,天纵之才,是修真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唯一一个二百岁之前踏入化神期的修士,他身上不该有任何污点。
木澍濡就是这个修真界北斗之尊身上的唯一污点。
尊者是厌恶他的吧,在秘境开启前,也曾当众嘲讽地问木澍濡,“你凭什么得到的名额?和你母亲一样凭脸吗?”
木澍濡当时穿着比东海蛟丝还要耀眼的白衣,外衣洁白柔软,柔软的光泽映衬出雪一般的皮肤,熠熠生辉,动人心魂,明明都是白衣,只有他的格外不同。
修仙之人不该过分注重身外之物,也只有他,分明没有一个人会在乎他,却从头到脚的精致,精致得麻烦。
他自然是不敢顶嘴尊者的,只低着头,盯着自己同样柔软的鞋子。
秘境彻底没了生息,木澍濡没出来,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提到他。
于此同时,秘境之中,如外面所料,天崩地裂的震动着,洞府坍塌,木澍濡滚到外面,捆仙绳在秘境关闭后自动脱落,即使这样他也站不起来。
秘境疯狂地震动着,雷阵狂鸣,一道道裂痕飞快蔓延,秘境好像要爆炸一样。
秘境容不下一个活人,就像偌大的修真大陆容不下一个他。
木澍濡一只手紧紧抓住一条粗壮的藤蔓,以防自己被震飞出去,手指用力到发白,另一只手握住佩剑插在地上固定。
容不下一个……人?
木澍濡绝望的眼里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松开手中的剑,双手抓紧藤蔓,一眨眼之间,木澍濡消失了,藤蔓下一株水仙花扎进布满灵植的土地里,和灵植肩并肩,亲亲密密,假装自己是一株秘境里土生土长的水仙。
秘境中的几个大佬:“……。”
木澍濡是个花妖,这个秘密宗门里没人知道,正如他们都不知道被称为上清仙子的他母亲,也是一个花妖。
接近一个时辰的剧烈震动终于停息,小水仙探头探脑向四周观望,确定秘境真的是风平浪静,周围也没有危险之后,小水仙两条长叶撑着土地,将自己从地里□□。
他抖抖身上的泥土,一跃跳入前面的溪水中,春天的溪水,带着微微凉意,不至于冰凉,是小水仙最爱的温度,他任凭清澈的溪水轻柔地冲击自己的身体,在水中舒展身肢。
等身上干干净净后,小水仙向外走,边走边变成一个还像少年模样的人,他身边蹦跶出一个肥嘟嘟、圆润润,只有巴掌大的小灵兽,小灵兽翻了个跟头,被柔软的衣服整个盖住。
那是它拿出来,让小花妖穿上的衣服。
小灵兽的母亲是灵蚕,父亲是太岁,目前看起来像个灵蚕宝宝,小花妖从小到大所有的衣服,都取材于它的灵蚕丝,看着飘逸,摸着柔软,还水火不侵。
等小花妖穿好衣服后,灵蚕宝宝飞到他的手掌中,它看着是个光秃秃的蛋,只是这个蛋异常柔软,小花妖用手颠一颠,它身上的软软的肉,就一层层碧波涟漪般荡起来。
这个时候,它圆润的身子就会伸出两条细细的小条,抱着小花妖的手指。
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动作,瘫坐在小花妖的手掌中,抱着他的手指。
小花妖摸着身上柔软的衣服,喃喃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要穿唔唔的灵蚕丝做的衣服。”
灵蚕宝宝亲亲密密地抱着天底下最美的手指:“唔唔!”
因为灵蚕宝宝只会发出“唔唔”的声音,所以小花妖给它起名为唔唔。
小花妖大概是有点伤心的,当时寒乾尊者那么说他,他不敢造次,只能低头听着,可他也像大师兄一样,曾经把寒乾尊者当成神一样的人,敬畏非常。
小花妖摇摇头,捂住腰部慢慢给自己疗伤,他腰上被踹的那一脚,即使唔唔帮他挡住了,依然非常疼,那一定是用上全部灵力的一脚,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二师兄那么厌恶自己。
“不出去就不出去。”小花妖说:“以前我们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都能过好日子,这里更好上了不知道多少。”
灵蚕宝宝依然抱着他最爱的手指,“唔唔!”
小花妖说的是事实,这里比他们那个小院好多了,在这里更自在,还有遍地灵植灵兽,不知道可以过得多滋润。
小花妖是最会生活的人。
“唔唔,你是不是又胖了?”只是伤心了一会,小花妖就恢复了正常,他盯着手里的灵蚕宝宝看。
灵蚕宝宝软软在他手上瘫成一团,他的手掌已经不能完全兜住了,手掌两边露出柔软的肉肉。
“唔唔!”灵蚕宝宝使劲收收自己的肉,生怕失去上手掌的机会,它艰难地把自己的肉朝手掌里拉,差点翻了个跟头。
小花妖咯咯笑起来。
因为不用像在沃雪派那样压抑,他笑出声,笑容灿烂靡丽,杀伤力极高,灵蚕宝宝彻底放弃抵抗,抱着手指晕乎乎地继续瘫成一团,“唔唔~”
天性乐观的一人一宠,随遇而安,悲伤和担忧一点也没能在他们身上停留。
他们不知道,在另一个位面,完全不同的星际世界里,也有一个地方同频发生了剧烈的地震,那是一个星球的翻滚。
和灵气浓郁,郁郁葱葱的秘境不同,那里毫无生机,死寂沉沉,星球被摧残得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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