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 面容有些憔悴,但岁月待她不错, 除了眼角有细微的皱纹外, 看着和三十多岁的女人差不多,肤色白皙, 五官秀美,有种江南水乡的韵味。
“你们是”杜母看着门外容貌出众的一男一女,目露疑惑。
“你好, 我们是文心的同学,听说她出事了特意过来看望他。”说着便将手里提着的果篮递了过去。
果篮是经过路口的时候买的, 祝竜一开始以为那是给自己的, 现在看着属于自己的口粮落在了别人手里, 那眼神顿时就有些不对了。
林景淮不用回头就知道祝竜在想什么,他的指尖在她手心划了划,示意后面在给她买更好的。
祝竜眼睛的不郁立马就散了。
杜母接过果篮的时候后背一寒,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感受到手心处传来的力道, 她扯出一抹笑容, “不好意思同学,文心现在正在静养,不方便见客。”
林景淮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和担忧, “那她的身体怎么样,要紧吗”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杜母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顿,眼神暗了一下, 然后她像是才想来似的拍了下头,“你看我这脑子,都忘了请你们进来坐了,来,快进来喝杯水。”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的身子却没挪动半分,显然这不过是客套话。
林景淮见状自然不会自讨没趣,他站在远处没动,“我们还有事,就不麻烦伯母了,还请伯母转述文心,我们全班同学都希望她早点好起来。”
“好的,好的,你们有心了。”也不知是他那句话触动了杜母敏感的心,她的眼眶迅速红了,“哎,你看我,刚站这么一会眼睛就进沙子了。”
她擦了擦眼角,对着门外的年轻男女露出歉意的笑容,“让你们见笑了。”
林景淮摇了摇头,顺势提醒了她多注意外面的天气几句,然后带着祝竜走了。
等再也看不见他们俩的身影的时候,杜母这才松了口气,关上门进了屋。
“谁来了”坐在沙发上的杜父抬起头,看到独自一人回来的妻子,知道她已经将人打发走了。
“是文心的一个同学。”
杜母走到他身边坐下,朝着楼上看了一眼,神色忐忑不安,“老杜,要不我们就不做了吧。”
这件事她越想越不安,心脏也一直跳个不停,总觉的再这么继续下去要出事。
“你瞎说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还能反悔。”杜父眉头一皱,呵斥了杜母一声,他腰背有些驼,两鬓也染上了雪丝,“再说就是我们答应对方也不可能答应。”
杜母蠕动了几下嘴唇,还想再说什么,丈夫下面的一句话就将她所有的挣扎全部打消了,“你可不要忘了吕道长的手段。”
杜父意味深长的看了妻子一眼,掏出一盒烟到外面院子去了。
杜母愣愣的坐在沙发上,手脚冰冷,第一次后悔自己脑子一昏答应了吕道长的提议。
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所以说宋伯伯哦不,是宋铭泽要给陈峄城娶个死人”已经回到帝都的赵立泽被林景淮一个电话叫了过来,本来还以为他会给自己解释一下废弃工厂的事,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另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不是,这是为什么呀。”饶是这话是一向稳重从不打诳语的林景淮说的,赵立泽还是觉得脑子飘忽忽的不敢置信。
这可是亲爹,有这么坑儿子的吗。
“而且这姑娘都已经死了,政审是怎么过的”
林景淮说“杜家人并没有提交杜文心的死亡报告,也就是说现在的杜文心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仍旧是活着的。”
“而且那结婚报告是宋铭泽亲自交上去的,他动用到了关系,军方查了杜家没什么问题就给过了,并不知道杜文心已经死了。”
“至于宋铭泽是怎么想的。”林景淮冷笑一声,眼中的不屑和讽刺几乎化作实质,“脑子进水的人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呢。”
“我还是觉得宋铭泽想不出给儿子娶个死人这么恶心的招数,而且这事一旦败露对他的仕途可是会造成十分不利的影响。”赵立泽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这又是那个女人使的招吧是怕峄城这次立了功会威胁到她们”
赵立泽毕竟是一个商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对那种矫揉造作的黑心白莲花更是一看就透。
更可况当初陈峄城被扣上灾星的帽子离开宋家这事就是那女人干的。
只是当时他年纪小,对方行事又周全,他没有实际的证据罢了。
“那女人是谁”祝竜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不明白这里面怎么又蹦出来一个女人。
“他是宋铭泽后头娶的妻子,也是陈峄城的继母吕殊。”林景淮看着身边一脸不解的小姑娘,顿了顿,给她换了一个更容易理解的设定,“还记得在黄水县见到的那个宋佳沂吗”
祝竜使劲想了想,“是那个叽叽喳喳自不量力跟在我后头的女人”
“是她。”林景淮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也是吕殊的亲生女儿。”
“哦,那这个吕殊一定也很讨厌。”有其母必有其女,祝竜觉得宋佳沂那人就很不讨人喜欢,这个吕殊听起来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是很讨厌。”林景淮看着很有慧眼识珠的小姑娘,眼眸一弯,嘴角微微勾起,声音都温柔了几分,“那你能不能帮我教训她一下呢”
“好的呀。”祝竜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下来,“什么时候去”
“不急,我们先计划一下。”
一旁的赵立泽看着自家兄弟居然不要脸的用美男计诱惑一个小姑娘,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呆呆的看了他许久。
卧槽,原来大佬吃这一挂的吗。
他现在有种拿出镜子照一照的冲动。
夜色如墨,夜凉如水,明明是盛夏的晚上,今天却有一种秋天的萧冷。
军区大院今晚特别安静,就连一向叫个不停的知了也熄了声,安静的伏在树干上枝叶上一动不动。
“淮哥,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赵立泽窝在宋家大门前面的绿化林中,搓了一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怎么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好像有事要发生似的。”
“确实有事要发生。”林景淮盯着宋家的大门,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快了。”
赵立泽心中的不安愈盛,“什么快了”
“送亲的队伍快到了。”祝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赵立泽抬头看去,黑暗中只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似乎和整棵树融在了一起,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然后他的大脑中枢终于慢了一拍的将祝竜的话翻译出来,赵立泽瞪大眼睛,一声惊呼就要脱口而出。
林景淮像是后面长了眼睛,十分精准的捂住了他的嘴,“安静。”
赵立泽点了点头,做完后才反应过来林景淮看不见,又拍了拍他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臂,示意他自己知道了。
林景淮松开手,赵立泽立马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问,“那新娘不是死了吗,死人怎么送亲”
还是大晚上的。
“冥婚都是晚上凌晨送亲的。”
他特意查了查最近的良辰吉日,发现最近的一个吉日就是今天。
杜文心死了这么多天,尸体早就开始腐朽,哪怕杜家用了特殊手段保存,也不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
为了不引人怀疑,自然是越快越好。
“”赵立泽咽了一口唾沫,悄悄挪动了下身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淮哥语气这么平静一定早就做好了安排,他瞒着自己肯定是想自己做苦力,这放在平常他肯定二话不说就上了,可是冥婚
他胆子小,想回家。
“放心,安排给你的任务很安全。”林景淮一把拽住想要逃跑的赵立泽的胳膊,将人拖了回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相机,“我查过杜家,他们家就是一个普通家庭,想不到给女儿结阴亲这种事,一定是有人率先找到了他们。”
“而这个人,就是你今天的目标。”
“一会你守在这里,将送亲队伍里出现的人都拍下来。”
顿了顿,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补充,“当然,要是能拍到宋铭泽和吕殊那个女人就更好了。”
“明白。”听到淮哥不是想让他和对方正面刚,赵立泽顿时松了口气,将相机挂在脖子上,调到夜视模式,来回挪动找到最佳角度后便趴在那里不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凌晨就到了。
“来了。”祝竜提醒了他们一声,下一刻赵立泽就听到了一阵喇叭唢呐奏乐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瞬间出现了一队人。
中间一顶红色的轿子分外显眼。
等这对人走到了宋家大门前的时候,赵立泽才看清送亲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或许不能称之为“人。”
那一个个穿着大红大绿的衣服,面无血色的脸上挂着两团鲜艳的高原红,黑气的眼珠上顶着一道细细的眉毛,嘴巴和脸上的高原红同等色系,一笑都能咧到耳朵根。
“这事纸扎,不是真人。”林景淮在赵立泽耳边轻声解释了一句,“不用怕。”
赵立泽双手还是抖个不停。
祝竜看不过去,拔下一根头发,吹了一口气,那跟头发像是有了生命般轻飘飘的落在了赵立泽的手腕上,自动缠了上去。
“带着它,那些鬼物伤不了你。”
赵立泽顿时手不抖了,心不慌了,给他一根杠杆能撬动整座宋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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