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听到他的声音后周身怨气大增, 一双没有眼白的眸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血怨之气,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滴答, 滴答。”
猩红的鲜血从她身上滴了下来,落在实木地板上立刻腐蚀出了一个个铜钱大小的黑洞,“呲啦呲啦”的还冒着黑气。
赵淳义的视线扫过那些黑洞, 眼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扑通, 扑通。”他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恐慌中。
“黎、黎萱。”
赵淳义握紧了手腕上的护身符,感受着那上面传来的冰凉触感, 一下子又有了底气, “人鬼殊途,我不管你有什么遗憾, 但这里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
“嗬嗬。”
对面的女鬼嘴角一扯,嘴巴咧到耳后根,露出了血盆大口, 一双无机质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里面黑气翻滚, 没有半分人类的情感,只有满满的仇恨和怨气,一步一步的朝他靠近。
见到她这副样子, 赵淳义心中反倒没那么害怕了,“黎萱,即便你成了鬼也是杀不了我的。”他背在身后的手转了转门把手, 没转动,心下一沉,脸上渐渐带出了焦躁。
“再说了杀死你的凶手不是我,你把我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对方现在已经没了神智,只是凭着死前的一股执念和仇恨支撑,但是赵淳义还是忍不住劝道,“衍泽已经没了母亲,你总不能还要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吧。”
“要知道他现在还未成年呢。”正是需要监护人的时候。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右手横在胸前,将护身符对准了黎萱,黑色的手环闪过一道亮光,屋内的温度瞬间又低了亮度。
女鬼也不知是被手环上的气息所摄还是被他哪句话触动,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偏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只是她不动,她身上的鲜血却滴的更快更多了,很快她站立的地方就积满了一个小血池,她的整双脚都泡在了血池中,那血池还在不断的往外扩张。
空气一时之间变得沉寂下来,只听见血液落在地上的滴答声。
赵淳义喉咙滚动了一下,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去看那越积越多的血液,左右疯狂的扭动门把手。
“咔嚓。”
门把手在他剧烈动作下,断了。
赵淳义脸色一白,暗叫了一声糟。
果然,在听见那道“咔嚓”声的时候,对面的女鬼像是受到了什么触动,毫无焦距的眼珠再次对准他,伸出手,露出尖利幽黑的指甲,朝着他走了过来。
“啪嗒,啪嗒。”
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赵淳义抓起了手边的一个花瓶,朝着她扔了过去,“你别过来”
价值百万的清代官窑花瓶直直的穿过女鬼的身体落在了地板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然而赵淳义却顾不得心疼,他抓起手边一切能抓的东西,一股脑的朝女鬼扔去,同时奋力的朝窗口跑去。
“嘭,嘭,嘭。”
身后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很多声物体落地的声音,客厅里已经狼藉一片,就在他堪堪够到了窗框的时候,一只青白冰冷的手从后面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道阴冷至极的气息瞬间从肩膀传到了四肢百骸,仿佛连他的骨头都一起冻住,赵淳义浑身抖索起来。
然而就在女鬼的唇贴在他的大动脉上的时候,赵衍泽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再次发出一道光,打在了女鬼身上。
“啊”
女鬼惨叫了一声,被击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被禁锢的空间有了一丝裂缝,有温暖的风从外面吹了进来,赵淳义趁机推开窗,跳了出去。
“啊”
女鬼双眼留下一行血泪,血泪落在地上瞬间腐蚀了一大片地板,下一秒,她的身影在屋内消失,出现在了赵淳义前面。
赵淳义看着突然出现在前面的女鬼,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想也不想的掉头就跑。
然而他的速度终究比不过女鬼,走了还没有一步就再次被她拦住了路。
黎萱的指甲又长了十公分,呼啸这朝他的心脏抓来。
“嘭。”
她再次被撞飞了出去,十根手指甲齐齐断裂,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同时,她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些,整个鬼看着也比之前透明了几分。
赵淳义见到她这么模样,心中一定。
还好,墨先生给的护身符给力。
一脸庆幸的赵淳义没有发现,那个黑色的手环颜色比之前暗淡了许多,就连厚度都缩减了两分,单薄的好像一碰就碎。
“爸”
赵衍泽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跑了进来,一把握住了他的右手,关切的问道,“你有没有事有没有看到我妈”
赵淳义在看见儿子的那一瞬却下意识拍掉了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赵衍泽的手背都红了一大块。
赵衍泽被拍的有些懵,“爸”
赵淳义听出儿子话里的委屈和不解,理智回神,脸上露出慈父的笑容,“对不起,我不是”
赵淳义眼角的余光扫过手腕,猛然顿住,然后瞳孔放大,脸色唰的一下便成了青白。
“爸,你怎么了”赵衍泽见他神色不对,一脸愣怔的盯着手腕看,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混蛋。”赵淳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反手就是一巴掌,“我就知道你和她一样都是来讨债的”
他眼睛赤红,气急败坏的道,“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你。”
“爸,你在说什么”赵衍泽被打的有些懵,他捂着脸,消化着他方才说的话,渐渐忘了脸上的疼痛,“什么叫不该留下我”
“你去问你妈吧。”赵淳义看着他的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突然将他往后面狠狠一推,然后反身朝外面跑去。
赵衍泽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推,整个人毫无抵抗的朝着后面倒去,而他的身后,是五指成爪呈掏心状攻来的黎萱。
“住手。”
跟在他身后过来的祝竜看到这一幕后眼神一冷,一个瞬移挪到了赵衍泽身前,一把攥住了女鬼的手腕。
然后反手一甩,将鬼扔在了地上。
同时伸出手拉住了往后跌倒的赵衍泽。
“你也给我留下吧。”
鱼夏抬起脚,将跑到门口的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出去的赵淳义踢了回来。
“嘭。”
他摔在了女鬼身旁,相距不过半米。
“这是怎么回事”赵衍泽站好后,转身,看着趴在地上的一人一鬼,表情茫然。
“还能是怎么回事,他想拿你当挡箭牌,替他去死。”鱼夏鼓着脸,捂着胸口一脸后怕的走了进来。
“方才要是我们来的晚一步,祝竜大人动作慢了一秒,今天你就得跟那女鬼妈作伴了。”
“可是为什么”
赵衍泽沉默了片刻,讷讷的问道。
声音苦涩,神情沉重的像是要哭出来。
“儿子,你听我解释。”赵淳义看见祝竜和鱼夏后瞳孔一缩,“刚才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了稀奇古怪的事。”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赵淳义一脸懊悔的说,“我就是突然见鬼被吓到了,所以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你可一定要原谅爸爸。”
“你可真不要脸”鱼夏闻言瞪圆了一双眼睛,想了半天居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骂他,只能指着他不停的重复,“太不要脸了。”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她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阿泽,你不要相信他,他是骗你的。”生怕身旁的少年因为亲情而被蒙蔽了双眼信了他的鬼话,鱼夏拉着他的手道,“刚刚我看的很清楚,他就是故意的。”
“他看你的眼神充满了憎恶和害怕。”
赵衍泽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也挡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赵淳义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动了,神色一喜,撑着地面就想要站起来。
“你还是趴着吧。”
祝竜屈指一弹,一道指风打在了他的脊椎骨上,赵淳义抬起了一半的身子又落了回去。
“你”他抬起头,眼神不善的看着她,却在触及到对方冰冷的视线时乖乖的咽下了后面的话,缩着头不出声了。
“呲,呲。”
黎萱的手朝着赵淳义伸去,白骨擦过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这声音惊醒了赵衍泽,他蓦然抬头,看着那个固执的身影,“她”
“被仇恨支配了理智,让她醒过来就好了。”祝竜看着她,不等他开口求情,先一步打出了一道功德。
功德入体,缠绕在黎萱身上的怨气像是冰雪消融,唰唰唰的退了个干净,露出了女子姣好的容貌。
身上的伤口消失,就连衣服都变得干净整洁,看起来和常人一样。
黎萱的一双瞳仁慢慢变成了正常的黑色,里面重新涌动出光彩。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眼神有片刻的茫然。
“我怎么会在这里”
“妈妈”
赵衍泽的声音和她同时响起,看着和照片中一模一样的面容,他眼眶一红,忍不住张开双臂朝她扑了过去。
祝竜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额头,制止住了他的动作,“她是鬼,你是碰不到她的。”
“可我能看到她。”正常来说,他不是应该看不到吗。
“那是因为我在这里。”祝竜翻了一个白眼,“之前她是靠着怨气才能在人前显现身形,现在是我给了她一道功德,维持住了她的人形。”
而且还让她恢复了神智。
看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母亲,赵衍泽知道这都亏了祝竜,于是他真诚的道谢,“谢谢您。”
祝竜傲娇的抬着小下巴,“嗯,就当是你陪我打游戏的回礼了。”
赵衍泽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您真是个好人,不,好神。”
与此同时,一道浓厚的信仰之力从他身上飘出,飞进了祝竜体内。
祝竜眉毛一拧,心情顿时不美妙起来。
怎么就一句话就又收了一个忠诚信众
她又不想做替人分忧解难的神,这信仰之力谁爱要谁要哇,不要给她
“喂,不准崇拜我”她盯着赵衍泽,又凶又狠的道,“不然我就让你见不到你妈”
赵衍泽“”
“好的,祝竜大人。”
祝竜感受着体内又多了一层的信仰,脸黑了。
十分钟后,祝竜坐在自己家的客厅中,看着对面排排坐的一人一鬼,心情又差了两分,“你们要叙旧为什么要选在我家”
“您这里灵气高,对魂体好。”赵衍泽朝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您就看在我做了十六年的没妈的孩子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呗。”
祝竜“”
你不过是没妈过了十六年,她还没爹没妈的过了五千多年呢。
谁来同情她
虽然这么想,但是祝竜还是没开口赶他,算是默认了。
“那他又为什么在这里”祝竜指着被绑住跪在地上的男人道。
鱼夏说“我觉得他和黎萱的死有关系,所以就把他带来了。”顿了顿,她又接着道,“而且我还叫了陆明深,估计再有五分钟他就到了。”
“你叫他过来做什么”
“您之前不是还在愁着没有证据不能将他绳之以法吗”鱼夏一脸纯真的道,“我有预感,他很快就要有牢狱之灾了。”
既然要坐牢,那肯定得让陆明深过来呀。
他们这里又没有监狱,而且他们是奉公守法的良妖,不会私设刑堂处决犯人。
祝竜“”
不,我并没有愁。
这和我没关系。
五分钟后,看着被食物摆着满满当当的茶几,再看看笑容灿烂的陆明深,祝竜舔了舔唇。
行吧。
陆明深来之前已经将黎萱和她家里的资料都看了一遍,大体有了了解,“你是怎么落到高不寒手里的”
黎萱“嗯”
见她一脸疑惑,陆明深拍了下脑门,连忙解释道,“就是那个将你抓进了炼魂幡的邪修。”
提到那个邪修,黎萱本能的抱紧自己缩成了一团,整个魂体都在不断的打颤。
陆明深见状,倒是不忍心再继续问下去了。
他看向祝竜,眼神带着求助和希翼。
祝竜啃完了一个鸡爪,痛快的又给黎萱打入了一道功德。
黎萱看见自己站在冰天雪地中,天空下着鹅毛大雪,很快便落满了她全身,她想离开,双脚却像是被黏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眼看着大雪越来越大,整个天地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而她也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即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一道温暖又明亮的的光从远方落了下来,消融了冰雪,驱散了寒冷,照亮了黑暗。
她渐渐停止了哆嗦。
“妈,你感觉怎么样”
赵衍泽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变化,见状关切又焦急的问道。
“妈妈没事,已经好多了。”黎萱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他的头顶,却穿过对方落了下来,她神色一暗,眼神带着明显的失落。
啊,又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陆警官。”想到自己的死亡,黎萱眼中顿时染上了愤恨,她握着拳头,恨恨的瞪着被堵住嘴捆住手脚的男人,“我是被他杀害的。”
“唔唔唔。”
赵淳义闻言立马摇头,嘴里模糊不清的辩解。
可惜在座的每一个人的注意都给了黎萱,没分给他半分。
听着黎萱缓缓道出了十六年的真相,他眼中的恐惧越来越大,挣扎的越来越厉害。
“我和他是大学时候认识的,从校服到婚纱,我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时隔多年,黎萱再次说起那份恋情的时候,不见半分甜蜜,只有刻骨的仇恨。
“那时我以为自己遇上了真命天子,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嫁给了一穷二白出身贫困的他。”
她是黎家的大小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为了他学会了洗衣做饭,忍气吞声,跟着他住在不到八十平的旧房里,省吃俭用,只为凑够下月的房租。
后来在她怀孕,她的父母气也消了,看在她和孩子的份上,接纳了赵淳义,并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公司,悉心教导,耐心栽培。
赵淳义也是一个有天赋和能力的人,很快便得到了黎父的认可,结识了更多的上流人士。
她本以为生活会这么幸福的过下去,却没想到变故发生在她产子的那一刻。
就在她费劲全身的力气生下了宝宝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的时候,就被一只手给捏断了喉骨。
最后的意识消散前,她听见自己丈夫的声音从很远地方传了过来,“做的隐蔽些,别让人看出破绽。”
“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一道沙哑阴冷的声音说道,“产后大出血,多正常的死因,没有人会怀疑的。”
“为什么”赵衍泽的指甲扣进了手心里,掐出了一道道口子,有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他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他为什么这么对您”
他不明白。
一向深情的父亲怎么会对母亲做出这么残忍又可怕的事情。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不过后来我知道了。”黎萱冷笑一声,张开嘴想继续说,却在看见儿子崩溃的眼神时沉默下来。
那些事,对她残忍,对不知情的他更残忍。
疼爱自己多年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而自己的母亲
“纸包不住火,他总要知道的。”祝竜见她突然不出声,放下了手里的鸡爪,不赞同的道,“而且他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能在天崩地裂的幻境中保持着一丝冷静寻求帮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他们的身份重新树立三观,他的承受力和接受力远比常人要高的多。
况且成长过程中接受一些挫折磨砺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们妖都是这么过来的。
活的壮壮的。
“祝竜大人说的对。”赵衍泽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母亲道,“您别担心我,我能撑住的。”
“而且我也很想知道这些年您经历了什么。”
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如何彻底化解母亲的怨气。
方才祝竜大人传音给他,她的功德只能消除她外围的怨气,却不能消除她灵魂深处的怨气。
不能化解怨气,母亲就不能投胎转世重新开始。
而想化解怨气,就必须先知道母亲都经历了什么。
“”黎萱沉默了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个高不寒抓我,是因为我的体质特殊。”她是全阴之体,拥有这样体质的灵魂最适合作为炼魂幡的阵眼补充里面的阴气。
而且她经受的折磨越多,怨气越重,效果越好。
为了激发她的怨气,高不寒不但对她施了各种酷刑,还打碎了她心中所有的希望和美好。
“你知道吗,你最爱的丈夫知道我想要你的灵魂时都没怎么犹豫就同意将你送给我了,你所以为的忠贞不渝的爱情不过就是一场一厢情愿的笑话。”
“你知道吗,你的父母今天去世了,是被你的丈夫制造意外弄死的哟。”
“你知道吗,你的弟弟因为吸毒被抓进去了,谁干的当然还是你的好丈夫了。”
“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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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洛雨 10瓶;祸衣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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