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忍不住“卧槽”了一声, 小声的嘀咕, “还真让他给等到了。”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年轻鬼, 孟婆牙龈一酸, 视线从那女子身上掠过,随即猛然顿住,一双剑眉蹙了起来。
“这姑娘”
她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又认真的看了对方一眼, 没想到姑娘还挺警觉, 立马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朝她的方向回望过来。
孟婆看着那姑娘先是一愣, 继而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湛蓝的眸子里闪着祈求, 无声的道, “求求你,不要说。”
孟婆抿了抿嘴, 随即收回了视线, 重新舀起一碗汤, 声音平静的喊道,“下一个。”
队伍中一个女鬼闻言上前, 接过汤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上了奈何桥。
眼角余光瞥见女鬼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孟婆继续之前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下一个。”
只是她的心情却不像她的表面那么平静。
李臻的那个心上人就要魂飞魄散了。
这边,紧紧相拥的一鬼一妖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对方, 海笙一只手轻轻抚上爱人的脸颊,目光痴痴的看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等我。”
李臻握住她的手,眼神缱绻,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海笙脸颊滚落两行热泪,“我给我们报仇了。”
李臻“嗯”了一声,“我知道。”他死没多久就看见他父皇和皇兄被鬼差押着下地狱受罚去了,那时他对他们已经没了期待和感情,“很辛苦吧。”
他松松的环着心上人的肩膀,心疼的问道。
海笙摇了摇头,又一头扎进他宽厚的怀抱,双手死死的搂住他劲瘦的腰,趴着他的胸口上闷闷的道,“我就是想你了。”
李臻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海笙身子一僵,随即更加用力的抱住他,使劲的点了点头,“嗯,再也不分开。”
直到过了好一会,李臻才拉起海笙的手,“走,我们去过奈何桥。”
海笙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了孟婆身前,“孟姑娘,能不能走个后门,我不想忘记海笙。”
孟婆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别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见我给鬼开过后门”
李臻“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孟婆“不行。”
李臻面色不变,还想再游说的时候手被人拽了一下,他回头,正对上海笙文静的笑容,“臻郎,我不想带着那些不好的记忆投胎。”
“下辈子,我希望我们俩只有美好而温暖的回忆。”
“你放心,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李臻被她她笑的一恍神,随即轻轻勾了勾嘴角,“好,我答应你。”
他总是不能拒绝她的请求,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孟婆看着深情对望的两个魂魄,实在不想继续吃狗粮,麻利的从锅里舀出两碗汤,然后拿勺子敲了敲锅沿,“来,喝吧。”
李臻和海笙扭过头,同时接过了孟婆汤。
然后,抬手,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半边脸,仰头喝光了碗里的汤。
孟婆看着他们的动作,眼睛一眯,嘴唇一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不耐的挥了挥手,“赶紧走,别占着地方耽误后面的人投胎。”
李臻对着孟婆俯身一拜,“这些年叨扰孟姑娘了。”
海笙也赶紧跟着行礼,夫唱妇随。
孟婆下巴朝奈何桥的方向抬了抬,意思不言而喻。
李臻也不介意,牵起海笙的走,缓步走上了奈何桥。
奈何桥很宽,并走四辆马车都不嫌拥挤,宽敞的桥面上或结伴或独行者着许多鬼魂。桥面很长,前方一片黑暗,每隔九米就有一盏鬼火飘在两侧的栏杆上,照亮了脚下的路。
海笙握着他的手,偏头看了一眼身旁青年秀雅的俊颜,“相公。”她柔柔的叫了他一生,李臻回头,温柔的道,“怎么了”
海笙抿着唇羞涩的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起好像还从未这么叫过你。”
他们的婚礼举行到一半就被打断,然后他死,她被囚,阴阳两隔,自然是没机会叫一声相公的。
李臻想到这一点,点了点她的鼻梁,眼神愈发宠溺,“傻瓜,以后有的是机会。”
海笙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前方已经隐隐看到尽头,六道不同的光晕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海笙的魂魄已经接近透明,她轻轻叫了一声,声音细弱的仿佛风一吹就散。
“相公。”
然而旁边的青年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回应她,只是木然的同其他鬼魂一样往前走着。
海笙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滴落的瞬间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有一颗正好落在了两鬼相牵的手上,倏忽不见。
下一刻,她的身影忽然碎成了无数片,一阵阴风吹来,碎片化作了一只只莹白的蝴蝶,消散在空气中。
“对不起,下辈子我们不能再相爱,终究不能陪你走完这段黄泉路。不过我会化作风,化作雨,化作你呼吸的每一片空气,化作你踏过的每一寸山河,不离你左右。”
“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替我看遍潮起潮落,云卷云舒,南麓北岭,夏日冬雪。”
一滴泪,从李臻脸颊缓缓滚落,没入衣领,不见踪迹。
他紧紧的攥着手,仿佛握着稀世珍宝,一步步踏过奈何桥。
“如卿所愿。”
步入轮回的那一瞬间,他紧攥的手心仿佛闪过一道荧光。
看守轮回道的鬼差似有所觉的回头看了一眼,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怎么了”同伴见他面色右异,问了一句。
“那个人,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不可能,你看错了吧。”同伴不以为意的道,“投胎之时除了那一身衣服,他们什么都带不进来。”
除非是在奈何桥上得到的东西。
可那就更不可能了。
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尽忘,怎么可能再得到前世之物。
除非他们没喝孟婆汤。
但那就更不可能了。
孟婆老人家看守奈何桥几十年,就没让一个鬼魂蒙混过关过。
鬼差想了想,深以为然,“也是,许是我真看错了。”
“下次休班时可以去配副眼镜。”同伴建议道。
“好的。”
奈何桥的另一头,孟婆看着那些一闪即逝的蝴蝶,眼睫一眨,轻轻叹了一句,“痴儿。”
随即,她用勺子使劲的敲了敲锅沿,“后面小鬼赶紧了,别磨磨蹭蹭的耽误时间,早喝了早投胎。”
而在海笙化作蝴蝶消失的那一刻,王家小院中唯一幸存的一间房子内,躺在床上的酸奶突然神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哭了”
王水生看着鳞片尽褪恢复人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儿子,高兴的抹了抹眼角,“儿子,爸妈没事,就是被沙子迷了眼。”顿了顿,他想起了什么似的,“你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酸奶摇了摇头,轻声提醒,“我没事,您该去把酸果接回来了。”
王水生一愣,随即扬起一个笑容,“哎,爸这就去。”
夕阳西下,两道长长的影子被礁石拦成了好几重,在前头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对着跟在身后的青年道,“刚才那家中了诅咒的大儿子叫酸奶。”
林景淮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她,静待下文。
“他们的二儿子叫酸果。”
“嗯”
“他们未出生的儿子叫酸菜。”
林景淮憋住嘴边的笑,“所以呢”
祝竜不悦的盯着到现在还没领会她意思的青年,鼓了鼓腮帮,“我饿了,要吃酸奶冰淇淋,南瓜酸果粥,酸菜牛肉面。”
“海底的小金库不寻了”
祝竜犹豫了片刻,拧着眉毛道,“吃完了再去。”
林景淮掩唇咳嗽了一声,瞧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伸出了手,“走吧。”
祝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往前一跳,握住了他的手,“我要吃十碗,不,二十碗。”
“我给你点三十碗。”
祝竜“为什么”
林景淮“因为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好。”
王家小院中。
王水生带着从邻居家里借来的柴米油盐酱醋等食材回来时,看见妻子正蹲在刚搭起来的简易锅灶前发呆。
“怎么了”王水生放下食材,走过来问道。
王春花闻言回过神,朝他身后看了两眼,然后拉着他进了唯一的屋子,关上门,小心翼翼的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呀,还搞得神秘兮兮的。”
王水生看着妻子紧闭的拳头,疑惑的问道。
王春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了手掌,粗糙暗沉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颗莹润饱满的珍珠。
一看就价值不菲。
王水生一愣,“这个不是”
王春花点了点头,小声的道,“就是海笙娘娘流下的眼泪。”
“可那不是都被祝竜大人”王水生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这是那位大人故意留给我们的”
“可不是。”王春花点了点头,“当家的,我以前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可我现在信了。”
“咱们以后给祝竜大人立个神龛,供奉她吧。”
王水生看着话题跳跃的妻子,点了点头,“把酸果酸奶酸菜也加上。”
“阿嚏。”正在吃面的祝竜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林景淮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怎么了”
“有人在背后编排我。”
祝竜揉了揉鼻子,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很多年后,孟婆重新遇到寿终就寝的李臻,看着他脖子上的珍珠,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当时就知道海笙投不了胎”
李臻点了点头。
孟婆“那你为什么”
李臻“那是她希望的,而我想让她安心。”
情之所钟者,不惧生,不惧死,不惧别离,人世万物唯情不死即为长生。摘自灵魂摆渡黄泉篇
s很喜欢灵魂系列,很喜欢这句话,忍不住想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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