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漂浮在眼前的一层迷雾被撕开,露出云雾后清冷的皎月。
原本用金带轻轻束起的头发此时披散开来,犹如泼墨一般的垂落,更衬得肤白如雪。
这种美丽,超越性别、超越,似乎迎合了所有生物对‘美’的定义。
幼狼瞪圆了眼睛,呆呆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四只爪子有一种无处安放的局促。
紧张又僵硬。
它小心地屏住呼吸,昂起毛茸茸的脑袋,目光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虔诚。
似乎在这一刻,连呼吸都成了一种亵渎。
爪子轻微地、躁动不安地摩挲着爪下的布料。
这……这……已经不是魅惑术的范畴了。
魅惑术引人堕落、勾出欲念,令人想要占有,沉湎情【河蟹】欲。
可是这份美,却带着神性,想要亲近、又唯恐亵渎,不敢升起半分不敬。
哪怕知道是被蛊惑,也会跟失智了般虔诚地跪伏在她脚边,亲吻着少女玉润干净的足尖,献上最赤忱虔诚的忠诚。
唐苏苏没有注意到小狼的不对劲。
也许因为进来的不是个人类,而是一头长得圆润可爱的幼狼,她心里认定它没有威胁,也下意识忽视了自己忘记束上发带这件事了。
她只是觉得,这只幼狼……表情有点傻。
蠢萌蠢萌的。
“红色眼睛?”正准备将幼狼抱下去的唐苏苏突然一怔,双眸有些惊艳地看向幼狼的眼睛。
那是一双鲜红如血的瞳仁,不同于弗雷姆的火红,颜色更偏向暗沉,像是鲜血凝结而成。
这原本应该是十分邪狞的色彩,可是镶嵌在那张毛茸茸的脸上却显得非常干净清澈,漂亮地仿佛琉璃。
然而,听到‘红色’这两个字,幼狼身体却猛然一僵,像是被刺激到了什么敏感点,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嘶。”手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唐苏苏轻嘶一声,目光朝自己右手看去。
原本细白如瓷的右手上,出现几道浅浅的血痕。
是被幼狼的爪子划的。
原本还在挣扎的幼狼如遭雷劈,瞳孔扩张,一副比唐苏苏还要惊骇的模样。
它目光凝在那几道血痕上,血红的眼睛里露出人性化的愧疚,发出奶声奶气的焦急声音,
“嗷呜。嗷呜呜。”
像是一只讨奶的幼崽,细弱、可怜。
没想到自己现在的声音竟然这么羞耻。
幼狼立马闭上嘴,眸中一闪而过羞恼之色。
唐苏苏却是心情大好。
这只幼狼刚才是在……关心她?
从小就喜欢毛绒绒的生物,尤其是大狗狗。
又在草原里受过沃克斯它们帮助,唐苏苏对人性化的‘大狗狗’天生自带好感加成。
唐苏苏心底软化,笑着将幼狼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上。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那毛茸茸的脑袋,笑眯眯道,
“放心吧,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
被她戳中脑袋的幼狼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平衡不稳,在床上翻了个滚。
然后露出柔软的肚皮来,看起来又呆又萌。
唐苏苏惊呆了。
刚才她……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啊!就算是幼崽,好歹是狼族血脉,应该不会这么脆弱啊……
难道是先天性不足所以被族群抛弃了?
唐苏苏眼中露出几分怜悯之色。
连站立都站不稳的狼,在草原中根本无法生存。
会被族群抛下,也是自然的抉择。
难怪这只幼狼之前闯进来动作那么笨拙,还把自己摔了!
坐在柔软的鹅绒毯上,唐苏苏将小狼抱在了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放轻声音,
“小家伙,你是被族群赶出来了吗?”
被抱在怀中,柔软的触感几乎贴面而来。
少女的馨香伴随着她的动作争先恐后地涌入鼻尖。
小狼崽呆滞地瞪大着眼睛,整张脸贴在少女柔软的胸部。
像是傻了一样,四肢僵硬一动不动。
然后……鼻子里涌出一阵热流。
“嗷呜!”
后知后觉的小狼崽连忙用一只前爪捂住鼻子,然后后肢有力,一窜而出。
动作显得惊慌又失措。
不过这一次,就算是惊慌之中,它也记得小心地收拢了利爪,只露出了肉嘟嘟的肉垫。
蹦到地上,爪子上传来的柔软余韵却让它的鼻血流得更凶了。
鲜红的鼻血直接糊了满张狼脸,显得极为滑稽,又非常惨烈。
唐苏苏看着小狼那凄惨的模样,也有些懵了。
她是身上带毒了吗?
之前还好好的,她只是抱抱而已……怎么就流了那么多血。
她视线狐疑地往胸口一看,摸了一把布料,柔软、丝滑,也不扎人啊。
她也没藏暗器在胸口啊。
疑惑的唐苏苏赶紧寻来丝帕给小狼擦拭脸上的血迹,不擦不要紧。
这一擦,看到幼狼“流血”的部位时,唐苏苏也是愣了。
一头幼狼、竟然还会流鼻血?!
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动作,唐苏苏脸上出现几分复杂古怪之色。
她视线余光撇向爬在羊绒地毯上、前爪捂头、恨不得将头埋进地毯里面、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幼狼,心里不禁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该不会是一头……色狼吧?
她垂了垂细密的长睫,罪孽的手伸向幼狼,声音微沉,
“咳咳。话说,我还不知道你是公是母呢。”
本来还想在房间养着这头离群的幼狼,不过如果它是公的话,倒是不好办了。
不能和狼直接交流,唐苏苏采用了最直接粗暴的方法——翻个身、扒开毛、自己看!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丧到不能自拔的幼狼,一听到唐苏苏要检查自己性别,瞬间像是要被强迫的黄花大闺女般疯狂挣扎了起来。
狼吻里发出细幼凄厉的尖叫声——
“嗷呜!嗷嗷嗷!”
“好好好。我不看还不行吗?”没想到这只幼狼挣扎地这么厉害,唐苏苏只能举手投降。
她眼角眉梢染上一抹揶揄之色,“小家伙,没想到你还这么害羞啊!”
若非有浓密的毛发阻挡,只怕幼狼整张脸都红成烤熟的大闸蟹了。
幼狼湿漉漉的眼睛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地瞪向面前那张好看的脸。
可是再多的愤怒在看到少女的脸时,全部一消而散,只剩下了剧烈跳动的心跳声,舍不得移开一丝视线。
幼狼只能默默趴着,怀疑人生。
“我不动你了。你先好好呆着这里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唐苏苏起身,拿起金色缎带将头发束起,打算出去问安格有没有什么生肉。
金缎束起的那一刻,像是美景又被迷雾笼罩,那种直刺人心的蛊惑变成了细水长流的魅惑。
幼狼愣愣地看着那根金带,原来那是……压制她的魅惑之力的?
所以说,她说的,并不是故意用魅惑之术蛊惑他们的话,都是真的?
“嗷呜嗷呜。”唐苏苏还没起身,就被一只爪子轻轻扯住了裙子。
“还有事吗,小家伙?”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唐苏苏只看见幼狼脚步蹒跚地跑到她旁边。
然后收敛爪子小心地用前肢抱着唐苏苏的手。
“嗯?”唐苏苏有点疑惑,却没有动作。
幼狼毛茸茸的躯体挡住唐苏苏的视线,很快,唐苏苏手上便传来一阵濡湿。
它在给她舔伤口?
一股微凉的触感从伤口处传到脑中,唐苏苏没有看见,被幼狼挡住的视角死角,几道浅淡的光芒一闪而过。
“嗷呜呜。”小狼崽退后,仰着头叫了两声。
对不起。
唐苏苏收回手,发现那几道血痕已经消失了,肌肤雪白如新。
狼族的唾液可以消炎疗伤,这点在戈里亚莫草原上她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见效这么快。
可能是她这次伤口浅的缘故?
“谢谢你啊小家伙。”
她伸出纤白修长的手,温柔地抚摸小狼崽毛茸茸的脑袋。
“嗷呜呜。”幼狼刚开始还不适应,很快就弃械投降,趴在软毯上,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眼睛舒适地眯起。
摸摸,请……再多摸摸我。
“嗷呜。”正沉醉于令人丧失斗志的抚摸之中的幼狼忽然抬起狼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嗷呜呜。”毛茸茸的小爪子推出一枚戒指。
银白色的秘银打造的主体,上面镶嵌着一颗鸽白色的宝石,精致漂亮,简约大方,十分适合女性。
唐苏苏瞪大了眼睛,它是从哪掏出的戒指的?
“嗷呜。”毛绒绒的爪子将戒指朝唐苏苏推了推,偏着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她。
那双清澈干净的血眸里,充满了期待、忐忑之色。
这是……狼的报恩?
唐苏苏有点不太确定地想。
不过……一头狼,是从哪弄来的戒指的?
看到唐苏苏没有动作,幼狼眼里一闪而过失落,叼起戒指放在她手心,然后后退两步,一跃而起,向窗口奔跃而去!
不过因为着力点不对,小狼崽在空中一个踉跄,然后直接从窗口笔直地摔下去了!
“小家伙?!”
唐苏苏急急地起身去查看。
然而窗口下方什么都没有,竟然连被重物碾压后的痕迹也没有。
凭空消失了?
唐苏苏皱了皱眉,目光又看向了身后那枚鸽白色的戒指。
……
“呼。”几声粗重的喘气声。
终年不透阳光的房间里,一道身影踉跄地凭空出现,连身上终年不摘下的兜帽都落了下来。
那是一名身材纤细的青年,墨发散落微卷,容颜精致秀气,一双宛如鲜血凝结的、血红通透的红宝石眼睛。
肌肤透着一股久不见光的苍白,看上去就像一名弱不禁风又有点过分俊美的贵族,而不是在整个大陆臭名远扬、令人闻风丧胆的传奇级死灵法师。
阿莫斯脸上还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的惊慌。
苍白的手死死捂着鼻子。
那里,正在滴滴答答流着红色的液体。
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目光扫向一侧的木质书桌上。
上面用线条流畅的笔迹简洁记录了几条信息,像是主人的信手涂鸦。
和苍狼族关系亲密√
幼崽更容易引起女性好感√
深沉如血的瞳仁盯着那一页纸良久。
阿莫斯打了个响指,那一页纸开始在空气中无声自燃、毁尸灭迹。
重新戴上好兜帽。
宽大的帽檐顷刻间将一切情绪都隐匿在了黑暗中。
……
“苏苏~”
“苏苏~你睡着了吗?”
青年清朗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有点聒噪。
唐苏苏满脑子刚才那只幼狼的事情,她轻吸一口气,缓缓打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一张英俊的脸在门口笑得灿烂。
“晚餐做好了。”安格敲门的手还立在半空中,讨好地笑了笑,“正餐是香煎鹅肝和栗子奶油汤,饭后甜点是上浇酸奶。”
他看上去有些忐忑,“太……太久没做了,可能口味不是那么好。
你放心,多做几次我就熟练了。”
唐苏苏抿唇笑了笑,“谢谢您。”
正准备让安格稍等一下,她马上就出去吃饭。
想起那只狼,唐苏苏脸上又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一直注意着她表情的安格立马贴心道,“您是有什么困扰吗?”
唐苏苏将那只幼狼的事情给安格立马叙述了一遍。
“狼的眼睛是红色的?”安格眯了眯眼睛,确认似的询问。
唐苏苏总觉得他此时的表情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英俊的脸上还夹杂着几分恼怒。
但是等她再定眼一看时,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唐苏苏点头,疑惑地看向她。“是啊,狼的眼睛是红色的。
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红眼睛的狼确实有点奇怪……不过,这里不是异世界吗?好像很多不合理的事情都能变成合理……
安格深吸一口气,然后对唐苏苏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可能是深渊魔狼。
大多数魔物都是红眼睛。苏苏下次遇到记得及时喊我。
别看它只是幼崽,但是深渊魔狼都是十分危险的。
它可能会伤害您。”
唐苏苏:“???”
她一点都不觉得那个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幼狼,到底哪里危险了、
“饲养深渊魔物是被禁止的。”安格碧色的眼眸继续温柔地注视着唐苏苏,
“不过,如果您想要宠物陪伴的话,我可以去集市上为您买一只安吉拉猫或者贵宾犬。”
嗯……买一只雌的。
“额,不用了。”唐苏苏不认为自身难保的她,真的能有精力喂养好一只宠物。
之所以想养那只幼狼,不过是因为担心它被种族抛弃后无法生存而已。
她摊开手,露出一只镶嵌着鸽白色宝石的精致戒指,“对了,它还给我留下了这个。”
安格扫了一眼,嘴角浮起一缕冷笑。
然而在苏苏细看时,好像又消失了。
青年极为耐心地解释道,
“这是一枚空间戒指。
不过,上面没有精神印记,是无主之物,您可以戴上它。”
一边说一边拾起那枚戒指,单膝跪下,珍重地执起她的手为她戴上。
“很适合您。”
唐苏苏不适地退后两步,戴个戒指而已,真的要这么隆重吗?
然而不清楚这个世界文化的她只能选择沉默。
可能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很寻常呢?特意问出来是不是显得她太大惊小怪了?
安格像是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带着唐苏苏来到餐桌前,体贴地为她拉开餐椅,“你先用餐,我去叫一下阿莫斯。”
他脚步刚迈动几步,便回头温柔地展颜一笑,“你知道的,魔法师这种职业,沉迷研究时很容易忘记吃饭。
就跟他们可以为了研究两三年不洗澡一样。”
他重重地强调最后一句。
唐苏苏艰难地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嗯。”
“恕我直言,其实我认为魔法师也不是丈夫的好人选。
他们沉迷研究很容易几年都不出研究室,靠黑面包和水度日,不要说照顾妻子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们关心魔法和魔药甚过他们的妻子。
而且他们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和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像面对着一个木头人一样。
所以那么多魔法师才会单身到入土。”
青年嘴角弯着和煦迷人的弧度,嘴里的话却近乎刻薄。
唐苏苏依然努力维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点点头,“我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为寄人篱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真的想反问一句。
所以……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了?”安格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他顿了一下,解释道,“你不会嫌弃我多话吧?”
唐苏苏:“……”
心底已经打上了游侠=话痨的标签。
她微笑,“感谢你的忠告……”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安格立马迈着愉悦地脚步上了台阶。
站在阿莫斯的房门外,安格英俊的脸上表情一沉,脸上笑意消失。
房门打开,死灵法师正沉默地坐在床上发呆、好似陷入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安格拳头握紧,大踏步走过去,气势汹汹,
“阿莫斯!那只红眼睛的狼是不是你变的?
你不是说不会变形术吗?!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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