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仪费尽心机、口干舌燥总算没白费, 陆吟迟终于主动问出她这几天一直纠结一直想说出口的要求。
不过很难想象他这种只有工作上擅长,几年如一日的工作狂能写出什么样的保证书。
商仪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年度工作总结”、“绩效考核表”、“个人述职报告”的模板形式。
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不过鉴于一回生二回熟的经验之谈, 有总比没有的好。
于是眼巴巴看向他,视线从陆吟迟的眼睛打量到浓密的眉梢, 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察觉到非常大的诚意之后, 万分欣慰的展露笑容。
不过本着中国民族谦虚的传统美德, 非常假仁假义的客套了那么一下, “这种保证书也不是随随便便敷衍一下就行的,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想写你如果觉得有必要写的话, 我还是很欣慰的。”
“哦。”
陆吟迟静默两秒, 动了动单薄的嘴皮子。
随后没再有任何实质性表示,启动车子, 开出车位。
商仪望着他。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再说些什么
最起码总要说明白写还是不写,免得让人空等吧
内心深处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 不会是刚才说话太谦虚,太不够直白, 陆吟迟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个意思吧
她缓慢的坐直身子, 忍不住咳嗽一声。
沉默的人仍旧沉默。
太阳勉强拨开云层, 透过路两旁合抱那么粗的法国梧桐照射进车里, 随着不断变换的光影,在他脸上打了橘黄色, 柔和的光芒。
商仪悄悄侧头看他, 试图寻找不同之处。
平淡如水的表情, 绷紧的下颌曲线, 无一不显示陆吟迟在专注开车。
两人沉默着,车内音乐频道播放着某个乐坛巨星的新专辑,悠扬的曲调,轻缓略带沙哑的嗓音。
他仍旧目视前方,突然说“有没有觉得这首歌跟他去年的新专辑有相似之处就刚才唱的那句,曲调几乎一样。”
“”
商仪突然有点气,真不想搭理他。
偏偏这人失忆似的,抬指挑高音调,“你听,就下面这句。”
说罢他又陷入沉默。
商仪瞥了一眼男人修长白皙的手背,咬紧牙关,心不在焉听完广播里他特意强调的那句台词,非常不捧场非常高傲的挑起眉
“这歌手很火我知道,不过我们年纪小的早就不听他们的歌了没想到你还停留在这个阶段。”
“”
陆吟迟不自觉顿了顿。
尽管开着暖气,却让商仪有一种陷入冰窖的错觉。
看样不管男人女人,都很介意被别人划分成上个时代的人。
沉寂许久,果然响起低沉的,不悦中夹杂的质疑声“你觉得我很落伍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我很老事实上,我也仅比你大个四五岁。”
商仪余光瞥他,摊摊手,“我只是建议你与时俱进。”
他抿了抿唇,有点儿斤斤计较的意思,“什么叫建议我与时俱进”
看着语气算正常,脸色却越发阴沉的男人,商仪笑眯眯,内心深处虽然在暗爽。
不过表面上仍旧一脸无辜,摆摆手,“没有没有,这不是年龄问题,我只是习惯性把喜欢上个时代明星的人一概默认为上个时代的人。”
同时非常接地气的举例子“就好像我姐,习惯了现金支付,出门不带现金总没有安全感,我纠正许多次都没用,确实挺落伍的你看,你钱包除了装卡,也总会时不时装那么多纸币”
这么针对性的话说完,陆吟迟很难得的听进心里,认真思考几秒,虚心请教
“钱包不装纸币装什么”
眼神几乎可以用“求知若渴”四个字概括。
商仪看着他愣了愣,不知怎的,被他这样的神态击发出教书育人的冲动,于是忍不住开始长篇大论。
“你这个观念需要改变一下,钱包当然可以用来装钱,但根本目的不是用来装钱,”商仪倾了倾身,凑近他一点儿,摇晃着自己价格不菲的黑色小皮包,“就说我的单肩包。”
“你的手表,衣服上的胸针,水晶袖口,以及现在我们坐的这辆车,首先彰显身份,其次才是代步工具。”
“所以说,奢侈品从来不是用来装东西的,是用来装b的。”
“”
陆吟迟费解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商仪完全没注意对方,完全沉浸在自我陶醉,甚至为自己的口才小小折服了下。
半晌,忽然问“你觉得我这么说有道理吗”
在她期待眼神下。
陆吟迟抬起眼。
嘴角扯出一抹轻浅笑意,斟酌着用词“很深刻。”
虽然他这个评价有点模糊有点文不对题,不过好歹是个褒义词,商仪只当他在夸人,就没多想。
生病本来嗓子就不舒服,加之一路上话太多,回到水榭别墅她才意识到自己口干舌燥急需润嗓子。
此时此刻已经全然把陆吟迟自我检讨写保证书这茬给忘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商仪喝过水,突然想到展文敏走的匆忙,家里钥匙好像忘记拿走。
一翻皮包,果然在她这。
拿出手机正想给展文敏说,不经意看见十几分钟前,商娣发来的两则消息。
去年你买的降压药什么牌子,爸爸说那个效果很好
看到的话回我一下。
商仪瞳孔一缩,想也没想就回了过去怎么爸爸血压又高了
商娣是妈妈最近血压有点高,前两天一直喊头晕,只好又带着她去医院检查了下,医生让吃降压药。
商仪看完,顿时心不在焉,甚至忘了继续给展文敏发消息。
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她好像真的很久没去看顾秋兰和商从业,自从知道真相以后,她就没再踏入过商家。
陆吟迟走过来,见她发呆,“不舒服就去休息。”
商仪假装打了个哈欠,“是有点不舒服。”
躺床上时本来不想睡的,可能是体力不支,想东想西,辗转没几下,只觉得眼皮子酸涩。
睡之前还在想,不管怎么样,毕竟在她小时候,顾秋兰曾照顾她吃喝拉撒,所以倘若有一天顾秋兰老去,需要有人床榻前照顾最后一段光阴,于情于理于恩于义,她都有责任和义务尽“反哺之孝”。
一觉睡到外面的天彻底黑透,她慢悠悠转醒,竟然是晚上九点半。
客厅寂寂。
亮着一盏小灯,陆吟迟的脸庞光线微弱,低着头噼里啪啦敲打键盘。
商仪悄悄走过来。
生病时没胃口,退烧以后罢工的消化系统恢复正常运作,她开始感到饿。
冰箱内翻了翻,翻出上周还是上上周吃剩下的半袋香蕉干,被饥饿笼罩以后也顾不得好吃不好吃,掏出来往嘴里塞。
许是动作太饕餮,很快,引来陆吟迟的注意,他打字的动作顿住,慢条斯理转过身,视线从商仪手上粉红色香蕉干包装袋转移到脸上。
“你是不是饿了”
商仪被看的不好意思,抹去嘴角碎屑,非常小声非常淑女的“嗯”了声。
“我看看能做什么。”
他说着就开始挽袖口,往料理台方向走去。
看着他身上一尘不染洁白如新的白衬衫,跟厨房那种油烟重的地方还真是格格不入。
每次陆吟迟主动下厨,商仪心底里就会升腾起由衷佩服。
佩服他不怕麻烦的高贵品格。
可惜最近陆吟迟非常忙,两人连一起逛菜市场的空都没有,冰箱里空空如也,除了几瓶罐装啤酒和日常饮用的碱性矿泉水之外再无其他。
他找了许久,不知在哪一层找出来三个营养价值还算丰富的山鸡蛋。
商仪实在是饿,很怕他突然心血来潮这么晚要出去采购,于是赶紧表态“要不你煎个鸡蛋算了”
陆吟迟虽然很不赞同她病着还这么凑活的行为,不过最后还是在她期盼的眼神以及饿得叽咕乱叫的情况下把三个鸡蛋煎了。
几分钟后,餐桌旁,两人面对面坐着。
商仪捏着叉子,在他凝视下有些莫名羞涩,即使吃煎蛋也尽力吃出一丝丝的优雅仪式感。
消灭掉一个之后,陆吟迟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擦擦嘴角,似乎在等待什么。
商仪抬起头,“你不吃”
陆吟迟“我不饿。”
她低头又吃了会儿,对面的男人继续看她。
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有胃口才怪,放下叉子,“你一直看我做什么,确定不要来一个”
陆吟迟其实并不喜欢做饭,不过能够让他愿意下厨的唯一动力就是每次端上食物,她很恭维很假的夸赞。
而今天,她在吃了一口之后,似乎遗忘了什么。
他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
抱着胳膊想了想,忽然拉近两人之间距离,眼睛一眨不眨,瞳孔如深夜一般墨黑,表情是一本正经的。
下巴点点煎蛋“你还没对我做的东西发表意见。”
商仪顺着动作看向色泽素雅,牛排专用的白色餐盘,猛地恍然大悟。
虽然这个时候再补救太刻意太尴尬,而他这个煎蛋也实在太普通,普通到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商仪还是竭尽全力进行了一场慷慨赞美
“毫不夸张的说,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煎蛋,所以这么简单的东西可以这么好吃,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没什么秘诀。”
“没什么秘诀这么好吃”
“是么”
“是呀。”
“还有呢”
“你没看出是因为太好吃所以我连说话都忘了吗总之好吃到怀疑人生。”
她说罢抬头看向陆吟迟。
这厮仍旧抱着手,不远不近注视她,展露着一个非常愉悦的笑颜。
商仪愕然。
真不明白这么假的话他听了怎么还能那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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