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陛下,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粗碗是何宫人粗莽脚笨, 竟用此不堪入目之物来侍候陛下”赵高俨然是生气宫婢们的不懂事和粗心了。这种东西,能进到陛下眼前来吗脏了眼睛
但他也怕赢政发怒, 因而觑了一眼赢政的脸色赵高见赢政脸色发白, 只顾盯着碗发呆, 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伸手去拿碗,始皇却眼疾手快的狠狠拿住, 道“留下”
“是,是”赵高忙松了手
始皇之威是真的极其恐怖的, 他一厉声, 赵高就慌了神, 忙伏地请罪。
始皇也不理他,只是伸出手将碗拿到了自己的手里,越看越是犹疑, 然后, 因为手太用力,那碗竟啪的一声脆了碎了
碎了
始皇的表情有一眨间的呆滞, 而赵高早已经吓的脸色都白了,道“陛下,奴,奴并未触及, 想必, 想必此物是太过脆弱之故, 受不起陛下的福气”
赵高越辩解越惶恐,因为他的话听起来很像是为自己开脱,他也的确是为自己开脱,然而这意思不是有歧义了吗啥意思,不关你赵高的事,就关我赢政的事,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赵高忙又闭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赵高这个人,其实并不会如此不济事,只是在始皇面前,他便是再有气势,再如何,也得匍匐卑微
不管赵高心里是如何惶恐,此时的始皇可是没力气与他计较的,甚至他的话,始皇都没能听得进去
始皇病着的这些日子是真的心情极差,因为见了异事,他也不怎么理会诸事,只将国务交给李斯,自己则关在这个殿里发愣,多数时候,只是在发愣,越是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他越是惶恐,越是害怕,也越是无力。所以,对赵高也好,对李斯,对大臣武将也好,他都没有耐性,整天阴着一张脸
他老了,病了,弱了,他需要用如此的脸色去伪装,才能填满内心的惶恐。
说来可笑,赢政再强,他也先是人,是人,惧意,是六情之一
他就算是始皇,为何就不能恐惧了他只是,找不到任何一人说。
帝王,高处不胜寒,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知道他的心声,他的恐惧,他的战略,他的雄心,他的空虚
所以,他讨厌别人见到他的阴沉,他的虚弱,所以最近被杀的宫人宫婢真的很多。始皇再残暴,也不会丧心病狂的无故杀大臣武将,因此,近身侍候的人就倒了霉。
不过也是,秦制之奴卑微都不如牛马,杀了也就杀了,便是始皇,也绝没有后世的仁世之心。因此,行宫内外都怕始皇,此时的他何其恐怖,是所有人又敬又畏的大魔王,即便是赵高也不例外,他敬始皇,更怕始皇同时,也深得始皇的信任。但,这种共生关系,却绝非是因为平等。始皇甚至都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赵高
可是,她不同那个小老太,那个异象里的小老太不同。
他观察过她好多回了。可她没有半点回应,可是,始皇现在才知道,她一定是知道他的存在的,一定知道他在窥屏。
这一刻,始皇麻木的内心突然升起了股浓烈的跳动来。
她,救了他,她,懂得他,不管她是人是鬼还是神仙,始皇都觉得,有一股酸胀心涩的感觉。
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的寂寞,是永远不会有人懂的。那种对生命尽头的骇惧,还有那种无人可诉说的愁怅,没有人知道
可是,他感觉到了,身体里澎湃的生命力以及,内心里的渴望。
这种渴望,可能不再是征服,而是,别的东西倾诉,感激,还有,好奇,敬畏,以及尊敬
然而他知道这光屏里的人透着神秘,他不敢冒昧。
他对着碗,表情变化有点大。
赵高见他一直在发呆,便大着胆子抬了头,看见始皇又发呆了,道“陛下,此餐具,似乎十分脆弱,而且,易碎。并非粗陶所制”
秦人除了青铜器,金银,玉类的餐具以外,一般平民也就只能用粗陶之类的制品,连铁都是少见的,因为管制品。
始皇这才回过神来,仔细观察了一下碎掉的粗碗,是一种没见过的制品,他递了一片与赵高,道“看看,是何物”
赵高双手捧过,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心中存了大疑,然而还是恭敬的道“回陛下,此物奴也不曾见过,但看纹理,应是烧制而成,只是更精细些,但”
赵高有点犹豫,觑了一眼始皇的脸色,才小心的道“此物虽未曾见过,然而看粗细程度,只恐并非是贵族所用,依奴看,此物,若是有烧制之法,必然也有更精细之物,这般的粗糙之碗,若依奴,是绝对不会奉给贵族所用的”
说到点子上了
始皇回着味,心道,也是那屏中小老太看穿着,绝非是贵族,只是平民。现在看来真的是平民。可是始皇可开始头疼了,难道平民样的人就一定是人吗说不定只是老神仙,或许不是人呢或者人世之间的封赏爵位等缘,尊卑等等,于她那样的人来说,可有意义
始皇竟有些想入了迷。也是毕竟这涉及到人类学的范筹了,能叫始皇想到,就已是难得,他高高在上的,哪里还能想得深
思考这个问题,也是难为了祖龙
“陛下,您的下颌怎么青紫斑驳”赵高惊愕的道“这,这,这”
看上去像是有人掐的。
“莫非是有刺客”赵高急的脸色刷的白了。
“稍安勿躁,”始皇道“是朕自己所掐,刚刚胸闷,透不过气来”
赵高闻之愕然,这话他又不是三岁小儿,如何能信况且还有这莫名出现的碗处处不同。
赵高是确信这里没有人进出的,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更白。
秦人比后世人更信鬼神,这个时候的巫术还很发达,也不由赵高往这方面去想
始皇盯了他一眼,道“切勿传开”
赵高感觉到了始皇的不耐,以及未出口的死亡威胁,一时忙伏地道“谨诺”
始皇将他手上的一片碎片给拿走了,赵高眼睁睁看着始高找了一个匣子,将裂碎了的碗的瓷片一片片的装进了匣子里,小心翼翼的仿佛对着绝世珍宝。赵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总觉得若是能将之黏起来,只怕始皇会亲自黏起来。
这么宝贝吗这到底是
始皇又开始发呆了,似乎在后悔没有控制好力道,碗碎成了这般模样。
“勿让人碰”始皇吩咐道。是别让宫人随意碰这个匣子的意思。
赵高应下了。
始皇感受到了心脏的强劲力道,他微微闭了闭眼睛,他一定是被喂了神药。
那么,那个异象,还能不能再见到
赵高见始皇没旁的吩咐,又退出了殿内,可是他的内心里是充满了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见始皇未追问诏回扶苏一事,他又松了一口气。然而心内也急。旨意已拟,只等发出。可是一旦发出,就再没有反转余地了。
赵高便是想拦着旨意不发,也不能耽搁太久,他问过太医关于陛下的身体了。
最多只能拦上三天,倘若三天内始皇暴毙,没撑过去,这旨意,他便能扣下来他拦旨意不发,为的也是这个,防这个意外一旦始皇暴毙,而旨意到了扶苏手上,到时候,他赵高再无反转余地
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始皇安然无恙。
所以谁现在最渴望始皇没事,赵高是一个,李斯也是一个。赵高就不用说了,李斯更是如此他能被重用,完全是因为始皇善用。倘若扶苏继位,呵呵,扶苏只会重用蒙家,重用儒臣,而不是酷相李斯
谁能舍得一代荣光逝去呢秦国的辉煌,也是始皇的辉煌,同样也是李斯的辉煌。
以相而爵后世者,少有。李斯若是惨败于此传承嗣位之上,就真的是太遗憾了
所以赵高寻思了寻思,又去见了太医,太医信誓旦旦说始皇的病,有点汹汹
可赵高看始皇的脸色不像,因此心里便活动开了他便去寻了李斯。
李斯见赵高要见自己,也有点皱眉,但还是请了进来,面上是不失礼的。
“赵内相是说,劝陛下收回诏书”李斯讶然道。
“李相也为此事而愁吧”赵高眼眸中带着精锐之光,道“陛下活,你我二人皆活,陛下若有意外,你,我皆死”
李斯早就想过这个事,也愁这个事,也听过赵高说过一次了,然而那一次是赵高让他睁只眼闭只眼,对赵高扣下旨意之事不告发,所以李斯为了私心,也确实是同意了。
然而现在,这又是何意
“不管陛下此病是活是亡,”赵高眸中略带了些凶光,道“扶苏皆不可继位,蒙家也不能留”
李斯沉吟一声,这是勿庸置疑的
赵高看李斯站了起来开始徘徊,便道“只希望陛下此次疾病安然无恙,如若有意外,还是请李相与我共同两手准备了”
李斯默然,算是应了。他知道赵高属意胡亥。二人算是达成共识了。
是啊,扶苏继位,是绝对不会重用他李斯的。不光不会重用,李斯这个位置,已经不能退下去了,一退下去,多少得罪过的人,会把他给活吃了不光不会被重用,还有杀身之祸。
这个事,主要还在李斯身上,他私心太重是一,为公心而杀伐果断,理直气壮,还有退路。然而以私心而杀人,引来无数仇恨,早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到死都在相位上,才能保全自身。
他转移话题,“陛下如何”
赵高点点头,又摇摇头,李斯有点无语,道“这是何意”
“说不好”赵高哪里敢说这个啊,只能用这话来糊弄了。
李斯知道他为内相,很多事肯定不会胡咧咧的,便也不问了。
而小老太呢,屋子里聚集了一堆的村里的老一辈们来聊天了。自闹分家,村里人都知道小老太家有钱,因此话语之中也乐得捧着她高兴,反正奉承话又不要钱。
这个说,“老姐姐也是真看不出来,攒了一辈子,竟攒了这样的家底儿,别说我们村,便是十里八村的,这也是头一份儿,老姐姐可是显神通呐,真是瞧不出来,这真是连底都没透出来过”
村人到现在还在纳闷呢,这胡老太咋这么能攒钱呢以前愣是没瞧出来他们家有这厚实的家底儿,这分家一闹,可不全财露白了嘛,说来也是,李老头是猎户,李延亭接了他爹的班,以前是真的不知道,原来猎户这么能攒钱。原先都只以为他们家也只是日子稍好些而已。加上胡老太一向抠抠巴巴的,哪个知道去
胡老太便笑,道“都是老头子和延亭拿命拼的,便是再有,也是坐吃老本儿了”
“便是老本儿,也比咱们村人的腰粗了,”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笑道“这个家底儿,还是老姐姐有福气”
胡老太道“分到各房,其实也不厚实,看着多罢了”这财不得不露白了,但是能这么炫耀钱财吗那不是招祸吗,所以这个时候,诉苦就有用了。
胡老太便对她们笑着,一副拉家常的语气道“延亭伤了,这腿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要看病吃药吧以后老了,便是一笔支出,得有人侍候。老二没啥出息,只会种地,地里的出息再怎的,也不多大,够吃,卖一点剩余能干个啥呢,还是抠着攒钱,省着过罢了,与咱们村不都差不多老三呢,还有两个孩子要上进读书呢,这个支出,得多大老三又没出息,这也是看着厚实,最后不好说。其实我们家也只是稍微手头宽裕些,但若说与村人拉开差距了,那也不能够,都是庄稼把式,还能学那些子地主老爷了田产家底比不上是一,要是先把那富贵人家的毛病学到了,在村里装起腔子来,岂不惹村人笑话一个村里的,谁还不知道谁了”
一时,众妇人都笑将起来,一阵阵的,一个个心道这胡老太真是会说话,倒叫人无处下嘴的,这话说的,既谦虚,又不把一点子家底贬到底去,说的贼让人舒服。
“也是谁不知道老姐姐贼抠贼能攒钱啊,三个儿子呐,成亲,生子,样样都是老姐姐操持,若不是抠,哪能这么好过”这妇人说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是啊”众人纷纷附合,一面又打量老太的屋子啊,既清净又凉爽,还干净极了,透亮的,雅致的,那茶,那水,那花儿,虽是野花吧,但是这收拾的真是好
“老太太如今有福气了”妇人笑道“就这屋子,我们学一辈子也学不出来”
“以前拥挤,这不是分了嘛,箱笼啊空出来,这才收拾的,也是亏了翠儿贴心,是又勤快,又贴心又孝顺,光说这茶吧,这壶吧,这水吧,还有这茶具,都是翠儿叫买的”林觅笑道。
众人便都赞这茶具,这茶香,至于怎么个香法,她们也说不出来。
“我都七十了,以前想不开是有的,但现在分了家了,也有地,也有点养老的本钱,我还能活几年呐,既然这样了,何必还像以前那样似的,抠巴巴的过不了几天日子就去了地下陪老头子”林觅会唠嗑啊,笑道“因此想开了。翠儿心疼我,尽心服侍着我呢,你们是不知道她,茶她泡的,花她摘的,我屋里都是她收拾的,多齐整,因此我这日子,才叫真正的养老日子,她一人儿,比我三个儿子还贴心”
众人听了便打量翠儿,翠儿呢,只是在帘子另一边做针线呢,见众人打量,便只是一笑。
“这孩子,真是透亮的”有人心动啊,这李家家底多厚,二房家底也不差,要是能说亲只是话还没出口,又听胡老太说话了。
林觅笑道“再者,我再抠,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啊,翠儿果儿随我住呢,这屋里再暗,也得敞亮些,得叫孩子们住的敞亮些啊,炕呢,她们爹正准备起呢,也要摆放上家具,两个孩子的衣裳也得做出来,以后不说戴金戴银,这头上,总得戴个花儿朵儿吧,儿子辈的就算了,孙子辈的,总不能苦了不然老太我,心里可过不去。真是亲孙女,她贴心她的,我记着,但也不能真当成是丫头使不是不能因为她心里有我就叫她陪我这老太太在这黑不隆咚的过吧总得收拾的像个女儿家的样子才是因此上,是我沾了两个丫头的光,这屋子可不就敞亮了要不说丫头们有眼光呢,便是老太我,也没这闲情把这屋收拾成这个样”
几个想提亲事的人便笑了,一下子就憋回了话头。
也是老太看样子是重视着这两丫头,这收拾的,以后怕是配不一般的人家,庄稼人家,老太都不会答应。因此上,便是眼热人品相貌和家底的,此时也歇了嘴,不敢提了。
林觅哪不知道心中便是呵呵一笑,不至十岁的丫头,也有脸提这事当她老太傻啊。
真是,不把她们的话头给掐了,就不知道老太的厉害。
不是知道李家家底厚实嘛,我就往好了给两个收拾,有脸的,只管来提亲,看我不臊死你们
众人便打量翠儿果儿了,见头上果然戴了红绳和绒花,衣裳呢,都是新的,榻上的被子都是新缝的,众人一见便没脾气了。谁家丫头有这个待遇
不说大家户的小姐,但是大户人家的丫头,是比得上了
看样子,连粗活都不给做了,只学针线,做做屋里的茶水活计,这,这,这
众人心思活呀,见了便只能干笑,道“这丫头,灵泛,瞧这水灵的,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儿”
“可不敢叫她像我,我年轻时候,世道多乱,多苦啊,她不像我似的受苦,我就阿弥陀佛了,人老了,也没别的,便是吃吃喝喝,带带儿孙,只是别叫孩子们受咱们受过的苦就得了,咱小老百姓活一辈子,不就是图这个吗”林觅笑道。
“那是,咱这一辈子,不就图这个嘛,”众妇人都笑道。
老年人混在一处能干嘛啊不就说说儿孙
不然就是相互攀比一下家底,或是攀比儿女孙子辈的人。这个头,林觅就没叫开。开了她这屋里多糟心,所以,她一直在引着说话头呢。没歪到奇怪的地方去儿
听她说话的人,哪一个不赞一声这小老太,精明,厉害,便是七十了,也是让人无处下手的
就是这样通透的人儿,若是大户人家,那可得是当家奶奶。
精成这个样子,也难怪拖着大家的时候,攒了这么厚的家底儿,也怪叫人眼馋的。而现在单过了,跟大房过了,也通透,万事不管了。这提的时候,提拔家里成这个样子,这放的时候,又这么豁达,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不叫人敬
翠儿只是听着,却听出不少意味来,这丫头,其实悟性很高。
所以说话啊,屋子里的事儿,除了空间,林觅是万事都不瞒着她。能学到多少,只看她的本事了。
翠儿懂事了,但果儿,还没开窍呢,大人说大人的,她呢,在玩弹珠,反正大人说啥,她一概不入心,玩的不亦乐乎。没心没肺的跟大狗子一个样儿
“老太太这新衣是真好看”一妇人笑道。
“原是不想做的,翠儿不肯,说是奶都不穿新的,她穿新的像什么,便给做了,不然以我的性子,哪里舍得,一辈子没穿过这样亮眼的衣裳”林觅笑道,“我也是舍不得的,只是想着,老大有惊无险,人也好了,我这心里踏实了,也就想着,不如都穿新衣喜庆喜庆,因此上,家里分了布料,都各做了一两套。”
众妇人又笑,端详着老太,笑道“跟老寿星似的,可有福气呢”
这老太了不得,攒了一辈子,攒了多少布料啊。真是叫人不得不服她这本事,同时,也不得不服她会说话极了
老太是不想显摆,可是外面那个货不啊。家里做事嘛,因此,难免有些村人多嘴打探的。
有人捧王氏啊,偏这货连好赖都听不出来。
比如说你新衣好看啊,家有喜事,这全家都给穿上新衣了。
喜事分家是喜事啊
要是胡氏或高氏听了这话,基本都会说一声,大哥醒了,所以家里都高兴,娘也高兴,才做新衣穿的,这可不就是喜事。
可是,王氏不啊,她声音高高的,道“那可不多亏了娘分的布料,要不说分开了过这日子才像个日子呐,现在总算是手里活泛些了”
说的以前多苦似的。
家里人多嘛,人多口杂的,因此高氏和胡氏听了也皱眉,但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骂王氏的,一时便都忍着。
今天的王氏有点飘,四五不着六的很,那嘴咧的大大的,开开的,高兴的像只孔雀一般,忙都堵不住她的嘴。
啧啧。村人都赞叹极了,心中想道,这家里,大媳妇呢,挺闷一人,但知道护短。三媳妇呢,人人都要夸一声,赞一声识大体。所以村人都不找她们说,都盯着王氏这个蛋呢。
有几个年轻的妇人,笑道“现在手头不紧了吧好过了吧这日子可美,瞧我们都苦哈哈的,比不上你有福,娘家得力,婆家也得力”
王氏得意极了,挺直了腰道“那是,以后我就自己作主了,多好”你们比得上吗
这话谁听不见啊,这么多人,但是林觅跟聋子似的,只作听了个屁呢,屋子里的妇人也是啧啧称奇,道“老人家这二儿媳妇”咋有点蠢呢
林觅也不说别个的,只笑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咱养老的人了,心态得放平。她便是把家里炸了,我也听不见”
这心态
众人服气死了,她们却做不到,要是家里有这种蠢的,她们得气死,能气十天吃不下饭不吵不闹才怪呢。
所以啊,胡老太是有福之人,就是有福,心态好,这才这么长寿呢。
能活到七十的老人不多了
儿子多有儿子多的好处,这儿子一多,要有蠢的,自有那精明的去收拾。
李延亭已经能站能坐能走了,因此听了这话,也是面不改色,只是把老二叫到后院去收拾了一顿,老二蔫了,到人群里就把王氏给拖走了。
王氏进了屋还有点蒙圈呢,道“咋咋了”
“别丢人现眼,”李延寿也无语啊,道“你说你今天说那些托大的话干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你呢”
王氏炸了,道“笑话就笑话呗,我管他们。倒是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是不是大哥与你说啥了”
“是说了,你还能去与大哥吵吵有本事你去啊”老二怕李延亭,老二媳妇也怕啊,听了这话,也不说话了。这事不讲究,没有弟媳妇去与大伯子吵的
老二李延寿倒说了句正经话,道“虽然分家了,但大哥还是大哥,长兄在上,便如父,你要是敢吱一声,我可休了你”
王氏一听便哭了,恼道“你有本事,为你大哥休你婆娘,也是能了你”但到底是怂了,且不敢大声呢
李延寿叹了口气,起了身道“我去招呼客人了,你也出去吧,别叫外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哪有你这样的,你被笑话了,我能得什么好去出去厨房帮帮大嫂三弟妹,客人多,家里且忙呢”
说罢自己先出去了
王氏还委屈呢,抹着泪。
今天是李延亭好的日子,受伤期间有不少人来看过他,当时家里乱糟糟的,因此也没留人吃饭,在农村里,这个可一定要答礼的,因此今天一并请了,同请的还有帮忙分家的里正族老等,以及最近老二老三不是扩建屋子嘛,自家也搭了厨房啊,鸡舍猪圈茅厕啊啥的,这个动起来快的很,因此请了村人帮忙的,这些日子也就都弄好了,正好都一并请了办这大事,所以今天人贼多。
三家合力请了吃饭,算是个小宴席,厨房呢,除了三个媳妇帮忙,还请了村里的爽快妇人帮忙洗菜啊择菜啊之类的,村里嘛,也不拘给工钱,哪家要帮忙,以后再帮回去就是了,当然了,忙一天了,包吃,还能带了菜回家去。因此上,厨房人是真多。
来的人里有里正,村里族老,老一辈的老人,小一辈的孩子,帮过忙的青壮年,基本上来的都来了,李延亭伤的时候,基本家家户户都来看了,这个事要是不请,就是不讲究
因此这笑话一出,便有妇人打趣胡氏,道“你家老二这媳妇,啧啧,一有钱就得意了,抖起来了,要我说,叫你家老二打她一顿,就老实了”
一时厨房里都笑起来了。
咋还有教唆别人打老婆的胡氏嘴角一抽,她虽也糊涂吧,但没里外不分,便道“她就是嘴快,没脑子,要说孝顺,老二也是真孝顺,她也不含糊,今天说要帮忙,她不也帮了吗,一声怨言没的,说买菜准备啥的,她也出了钱,虽然嘴上叨叨的,但是给了啊,这就行了,一家子过日子,还能事事较真啊”
众人一乐,笑道“大嫂这性子是真好,那屠户养的,倒是命真好”
谁家媳妇有这脾气的,能在家里这样的,便是敢,那也是别人要吵闹打闹,没完没了的
因此,才说是真的命好。叫人不服不行
胡氏听了也乐了,笑道“可不正是命好”
“嘿,就是不惜命,才生不出儿子嘞”村中妇人不禁乐了。
胡氏也跟着笑,说到底,人家是来吃饭的,帮忙是情份,护短是要护,但是嘛,也不能事事也与人家辩不是
大家不管咋样,和和气气的把饭吃完就行了
胡氏端菜出去了,前面开了流水席,几桌大老爷们正在喝酒吃饭呢,孩子们跑跑闹闹的,这里弄口菜,那里弄口糖的,村子里嘛,这事儿,谁也不跟孩子计较不是
因此今天人是贼多,那热闹
李延亭呢,因好了,这个慰问,那个安抚的,反正是坐着的,不做事
而李延寿最忙,跑腿的活计全是他的,短了菜了,少了酒了,去催帮忙的人买菜,打酒,又去请村里人来吃饭了,到处跑。
李延治贼的多了,他在前院招待客人,那礼数周全的不行,人人不得赞一声李家三郎好
反正跑腿的事,他是没干,而招待客人,管账,听奉承,陪着诸亲友喝酒,那是快活,像个人物似的
王氏出来正好撞见老三呢,哼了一声,便去厨房了,厨房一见她来,都笑了,道“哟,二大娘来了,快来坐着歇歇,可是累了”
说罢又是一阵哄笑,哪个眼不尖啊,都瞧见了,老大把老二捶了一顿,才有后来的事儿呢。
这话当然没人明着说,但是都笑,也未必是恶意,就是打趣。
王氏一扭腰,道“那是,我累,且被我家汉子捶了一顿呢,哼”
众人又笑了,王氏这人,别扭是别扭,但是爽快也是真爽快,便是打趣她了,她也不恼。
王氏便道“捶了一顿,我还心疼他呢”
“哟,瞧这恩爱劲”有人笑的不成了。
“瞧你们那酸劲”王氏往她们群里一坐,也坐着洗菜,一面笑道“我家那个是个做粗活的长工,倒是老三,才是在前院喝酒陪坐的老爷呢,不信你们瞧瞧去,我不心疼,谁心疼大嫂,叫大哥也管管延治呗,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他二哥,跑腿的事咋都叫他干了呢,这是当长工呢,还是当管事的用了,用人也没这么用的”
她是对胡氏说话,眼睛,却是瞧着高氏的。
高氏一听,心中也是一沉,却没吱声。心中闷的透不过气了。
胡氏一看高氏如此,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别说王氏看不过眼了,胡氏也看不过眼,李延亭也看不过,可是老三滑就滑在这,叫人下不着手。
因此,便只能道“延亭还不能走动,待能走了,也就能帮二弟了,总得有人陪喝酒不是”
胡氏只能和稀泥算了,王氏哼了一声,也不意外。
其它帮忙的女人挤眉弄眼的,一阵笑。
这要是继续笑人家不睦,就不讲究了,因此都只笑。村人也没几个真正蠢的,哪个看不明白啊
这各人各个的性情,一看就出来了。这老三且滑着呢。
不过还是有嫉妒高氏的,因为高氏这品貌素质,一看就与村人气质不同,扎人眼的很,难免就有看不惯的,排挤之心,也多的是这般的人,也未必是坏意,只是吧,就是怀着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冷不丁的往人心里戳上一下,叫人怪疼的,还叫不出疼来。
因此酸道,“这延治,妥妥一个举人老爷,当年没念书真是可惜了,就这品貌,可不是真正的举人大官”
那妇人对高氏笑道“当年要不是这般的品貎,只怕高秀才也瞧不上这般的女婿,谁知道,中看不中用,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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