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跟不上始皇的思路, 李斯特别害怕自己会失宠信。
李斯的性格就是才能绝对是一等一的, 但是他也特别善变机巧, 也就是说, 为了能得到宠信, 他的立场是可以转变的,没有固定的, 他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忠臣。说他是逆臣,他也绝不是。
他只是特别机巧,善于揣摩上意,然后, 投其所好, 以期能施展才学的同时, 更加的得到信任和任重。
所以始皇做什么,他就推行什么, 始皇既然爱重扶苏,他不管以前有没有恩怨,或是有没有小九九的个人喜好, 他也得将这些放下, 试图去与扶苏融合。
唔, 大约是有点难吧。
李斯想到扶苏的个性,他真的比始皇差了不少。
赵高在前, 其实李斯便是有点忌惮扶苏, 现在的局面, 他也不敢如何
说起来,比起怕扶苏,其实他更怕始皇
扶苏将弓拎了进去,喜色道“父亲且看这把弓如何”
始皇接了过来,拉了拉弓弦,始皇的臂力也是很过人的,若非是常年的功力在,他当年又是如何能抵挡得住荆轲的追杀还能还以荆轲一击呢他试了试,道“不错。”
“明日儿子拿它去狩猎,”扶苏道“这把弓是蒙恬从匈奴处得来的战利品,草原上地广草长,万里皆是云,他们的小孩自生下来就会骑马,几岁就能拉弓引箭射雕,有穿云射月的好手,他们的弓,也是有优处的,蒙恬与此送我,我一见便十分喜欢,只是一直没敢拿出来。”
若是以前的始皇听了这话是一定会生气的,因为匈奴久是外敌,始皇十分痛恨。
若是儿子还要说匈奴的优点,始皇一定会生气。
因为秦风飙悍,春秋,战国时,便一直据崤涵山外,孩童也是如此长大的,他们上马,引弓的能力不亚于草原上的民族。若是以往,始皇一定要痛斥扶苏,说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然而现在的始皇,的确心态更平和,更无敌了,而且心胸是真的无人可比。
听了这话,道“听闻他们的孩子,自小便与羊群为武,有牧羊犬,或狼为伴,骑马更是从小就会,引弓掏鱼,弯弓射雕,更是好手因此才有穿云手这种称呼。然我大秦,也更如此,扶苏,你可知我大秦何以强,而吞并中原其它六国为何是秦统一天下,而非是匈奴呢”
扶苏摸着弓道“秦民上马可战,下马可耕,耕战之制,可以长久,而匈奴靠抢掠为生,不思长久,草原青时,可壮一时,草原黄时,不知恤小,不知敬老,此,绝非仁义之邦,天不兴无仁义之辈。更因为竭泽而渔,以至于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便很久都不能恢复生机,他们并没有一个良性的循环。”
“匈奴的孩子若是天生有残疾,便会被弃,被杀,野蛮并不开化,人老了,一旦失去战力,也会被杀,女人和孩子,如同野兽一样,强者生存,弱者该死,”扶苏道“而我秦国虽也民风飙悍,然而,吸取中原文化以长存,变法图强,敬老爱幼,耕读战马,此之谓仁义之至也。”
“这便是良性循环。”扶苏道“秦一统天下,更当改变苛政,施以仁政,以图长久,长远”
始皇要是以前听了这话,一定会生气或者暴怒的。
这一回,他却顿了顿,道“仁政要施,可是有何为后盾”
“对外,长城,对内,有刀与武。”扶苏道“秦以武统天下,扶苏并不敢忘这根本”
“不错。”始皇笑了笑,道“你要谨记这一点就够了。要记住,要拿着主动权,就一定要将刀握在自己的手上。如此,你的理想,你的信念,你的仁政才能真正的实施”
扶苏道“是”
始皇看他若有所思,是真的听进去了,而不是一味辩解,反驳,辩论。他就很高兴了。
很好,父子之间有效沟通,而不是一味的只试图说服对方,这个态度就很好。
这就是求同存异,而不是怀着自己的政治理想,就排斥其它一切。
“要做一个明君,一定要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今日可听朕的教导,他日也务必要听臣下的言论,哪怕只是一个匠人,一个农户,只要于国有利,皆可听之”始皇道。
扶苏道“是”
始皇叹了一声,道“要论克制己欲,革新用人,你要学学你四叔,雍正那家伙,他在这方面,都成精了。”
扶苏忍着笑,应了一声。父亲虽然天天与雍正掐来掐去的,似乎从来不服对方,然而私底下,其实还是很推崇对方的嘛
不过他也不拆穿,只笑着应了。
始皇道“扶苏,秦自统一,改郡县制,这是绝对的好制度,但怎么能有效的持续的施行,而不被中断,还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在宫里呆着,是找不到答案的,你得自己去看,去找,深入到一个县,一个个的村。”
扶苏知道始皇在为他布置题目,便答道“是儿子自会去寻答案。”
始皇点点头,道“老人家说的对你我出身高贵,自小接触的只是贵族,世家,脱离了庶民生活,有些制度虽好,却难以切合实际,而有效的施行,未免太可惜了。你更要好好向老人家多请教,别小看她,她的素养未必在你之下”
扶苏最近真的学到了很多,至少,三人行可为之师这一点,是深有体会。
他应了。
他更知道,不仅要向老人家和雍正学习,以后宫外的少到一个走卒贩夫,都是他的师者。
这是要他深入民间了。
其实现在秦的问题还有很多,怎么将统治深入的筑固,而不是强硬的执行最后被反抗,里面的学问,还有很多,而扶苏的柔和,也许能在始皇的强硬之中,获得最佳的效果。而执政手段,也绝不是只是浅显的改变税法,变律法,以及节俭那么简单。
这是他与扶苏共同的功课。
正说着,宫人来禀,道“陛下,长公子,子婴求见”
“他已来了”始皇道“传进来吧。”
扶苏坐到了始皇身侧,子婴脱靴急趋进来了,跪地道“参见陛下”
“起来坐吧,”始皇道“不在宫内,无需多礼”
子婴起了身,又与扶苏请礼,扶苏忙还礼。
始皇也没与子婴说别的,只道“从明日起,子婴就随扶苏同行,同参政事”
子婴略微有点惊讶,忙应道“是。”
子婴是始皇之侄,也算是极亲的了,与扶苏算是堂兄弟。
扶苏笑道“明日,子婴随我一并去游猎,若是能猎些狐皮,可为父亲做一个围脖,冬日暖和”
“是。”子婴恭恭敬敬的抬手还礼应了,始皇突然诏他来咸阳外的行宫,他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了,没想到竟是要重用他的意思。这个意思,是以后为扶苏左右手的意思吗
子婴退下去了。
始皇对扶苏道“秦非晋国,晋被三家分,皆是不信任公室兄弟开始,以至于公室凋零,大权旁落,最后被瓜分。子婴才能不输于你,以后,有他辅佐你,就是你最强的帮手。他之荣辱系于你一身,同时,你也可用他约束赢氏宗族,宗室之事,有他在,宗室一被约束与任重,朝上诸事,也可用之,甚至,可为李斯之约束。一人顶三用。”
“子婴才仁德义兼备,扶苏甚信之”扶苏道。
始皇点点头。
用过晚饭,就上线了,照样还是雍正先上线,林觅也在,不过她俨然还是有心事,说了两句便倒光屏后去看书了。到底还是挂记大狗子的。
小老太也挺不容易,毕竟,老三的事,翠儿的事,再加上大狗子的事,她是真的心累啊。
始皇与雍正也习惯了。
始皇与雍正是没什么话说的,一说两人就容易掐起来。
因此,始皇便将交谈的事交给了扶苏,今天就是扶苏与雍正聊天了。
始皇在看扶苏批过的折子,查缺补漏,最终定章,一面还留意着扶苏与雍正说话的节奏,心中不禁想到,这雍正,可真是闲呐,闲的让他都有点嫉妒了,在路途上,竟还能这么闲,天天几乎都是上线最早的。
一想,可见清的统治有多么稳固了。
始皇与他还是不同的,雍正呢,只需捉捉虫就行了,大臣们,宗室们,儿子们,都被他的极好,各个出力呢,所以他才闲。
也是,累积了十三年的统治,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雍正也就没这么闲了。
而始皇知道任重而道远呢。
等以后秦理顺了,他也可以像雍正这样爽了。
“四叔”扶苏说了说明日要去游猎的事,言是要为翠儿做一件裘衣,雍正十分高兴,笑道“那敢情好,那孩子一定高兴。”
又道“今日怎么有空上线”
扶苏便说了忙的事告一段落的事情,便笑着说了政事的安排。
雍正瞅了一眼始皇,暗暗好笑,若无这个人的授意,扶苏敢说这些事看来始皇是真要扶苏向自己多学学政事的经验了。这人也真是有意思。
行,也行反正你认可我就行呗,教一教也没啥。反正扶苏是真的好孩子,雍正是不惜好为人师一把了。当然了,也不忘黑一把始皇。
便对扶苏笑道“你那爹也真是,安排的好好的,却不告知你深层的意义,他那人,肤浅,教也不教说透了,只要孩子自己悟,呵呵”
始皇冷漠的看着他。
雍正得意的很,来了劲,笑道“我与你说说呗”
扶苏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那礼仪,仪态真的是没的说的。
“子婴可为宗室之主,而蒙毅,蒙恬是武,李斯就是文,”雍正笑道“抓住了三个关键,就抓住了社稷的根本。平衡好了这三个关系,你就是永远的秦皇。无人可以撼动。”
“没想到你那爹真的为你辅路了,却不告诉你路怎么走,怎么平衡。这可不行,这三方,里面的学问大着,要是真处理不好,到时候翻了车,他们会把你的位置还颠覆了,”雍正笑着抚着佛珠呢,道“扶苏,你可知,怎么叫他们都听话”
“仁义为君,令其心服”扶苏道。
“错”雍正笑道“要有仁义之心,但一定要雷霆手段,刀一定要保留在自己的手上。刀若不好用,就换一把刀。就这么简单。你爹那一套,其实是很有用的。这三个之间的关系,以及与你的关系,你怎么平衡,都需要你自去悟。等到有一天你能平衡驾驭,而不以私义衡量的时候,你就合格了”
扶苏若有所思,道“如何公义”
“要做到公义,就一定要保留小人之心,”雍正道“听起来是不是很迷惑很矛盾”
“然而君王一定是要天底下最大的小人,才能坐稳山河,”雍正正色道“一切以社稷为主,不可以社稷去赌人心。这才是君王必备的素养。等到有一天,你的小人之心修炼完了,就真的合格了。”
听起来十分矛盾,然而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
看扶苏细思,雍正便笑道“比如说我吧,用人,会怀疑一切。我用人向来不拘一格,不拘出身,只要对国家有用,我便用,甚至需要这把刀的时候,会一个径的纵容,他是小人,是祸害也没关系,等到他威胁到社稷的时候,我再用公义杀了他。说了这么多,你也未必懂,我与你说说年羹尧与隆科多吧”
扶苏听的认真,听完了,细细思之。
始皇也听了认真,听完了,便哧笑一声,道“原来你才是最大的小人。”
“呵呵,呵呵”雍正道“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相互翻了个白眼。
林觅出来了,照旧给他们提水,以及摘果子菜之类的,弄好了,才道“你们不会又吵起来了吧”
“没有,”扶苏笑道“四叔在教我为君之道。老人家,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老人家。”
“且问,”林觅笑呵呵的道“不耻下问是好习惯。”
“秦推行郡县制,虽有利,然而,怎么让百姓过渡和接受呢”扶苏道。
“这个问题啊,”林觅笑道“你是上者的考虑,而我是下者的考量,所以呢,你是脱离了百姓的生活,只一味强硬,未必是能达到效果的。所以,你还是要自己去看。你是秦公子,出身公室,不懂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若要革新,最怕的就是在书本之中想当然。这会出大问题的。”
“要自己去看”扶苏道。
“是。”雍正接话道“这个问题,汉高祖就做的比较好,可能与他出身平民有关。他从民间到至尊之位,最懂民间的疾苦,所以他处理的比秦更为柔和。”
始皇心一痛,盯了一眼雍正。
雍正还得意呢,不理他,只对扶苏道“郡县之中,推行的是三老制,对吧非吏而得与吏比,就是指的三老制。”
扶苏正了色听着,雍正道“何谓三老就不必让我说了,这是从周就传下来的传统。秦呢,郡县制,派吏,官员等当然是极好的,然而若强硬施行,只会引起反弹。强行的让百姓学习秦法,谁都不服,尤其还是从六国来的。汉高祖就做的极好,他充分的吸取了秦的优势,并且,将地利,以及传统相结合,弄了一个三老制来平衡,柔和这关系,所以,我都不得不服,这汉高祖是个奇人,从民间去,出身不够高贵,这是肯定的,然而,优势也是很明显的。秦统一了天下,而汉却承了秦制,真正的开创了一个大朝代。想一想也是微妙呢,始皇你不知道吧,中原人自那以后只自称汉人,而不是秦人,就是汉祖开始的。以后无论传了多少朝代,换了多少朝代,都是汉人”
始皇眼底沉沉的,扶苏担忧的看了一眼始皇,动动唇道“庶民何以得天下”
也不怪扶苏有此问,在秦以前,是周朝,是很在乎出身地位的。
“你是不知,秦以后,引起了连锁反应,一呢,是各六国本就不服秦制,庶民而无法安于地,再加上赋税役的苛法,导致起义,从那以后,有一个创举和呼声,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雍正慢悠悠的道“这也得亏于秦,这一声,可是振聋发聩,以后的每一个朝代,几乎都是如此,英雄再不问出身,这可真是开了一个先河啊”
林觅听着都无语。这老四,没事老刺激始皇干啥呢有话不能好好劝非得刺一下,才能说出秦的弊端
你还不如直接好心的告诉他们父子秦存在着多少弊端呢
扎人家心,真的何苦呢,哎
始皇眼底积蓄着风暴,道“说三老制”
雍正眼底有些笑意,果然,始皇的心胸还是有的,虽然愤怒,生气,但到底不会失去重点。
这样刺激他,他都忍了下来。
这个人,是值得敬重的一人。
“行,言归正传,说三老制。何谓非吏而得与吏比,就是三老与吏制相结合,吏制呢,是朝廷下派的官员,吏员是有编制的,下派,或是从当地录取在册,助朝廷治理地方的,三老呢,非吏非官,更无编制,而是当地人推举出来的有仁有义有德有行的老者,担任三老之职,主要是以教化当地百姓的一个职责,是义务制,当然了,选取人选的时候,是可以操控的,同时呢,也需要是有些家底的老者,这样无需朝廷给薪俸,只需年节里赐点东西就行,其实就是一个荣誉职能,虽非正式的,可却别小看这个制度的厉害之处。”雍正笑道“扶苏,告诉我,厉害在哪里”
“转移了当地的矛盾,转化了尖锐冲突,同时,起一个调和的中间人的作用,”扶苏道。
“孺子可教,”雍正笑道“汉高祖来自民间,知道秦强硬推秦法的弊端,但他更知道秦法的优越,所以,他两者结合,很快就以仁而治天下,休养生息,天下大安”
“这个汉高祖想必很有本事。”扶苏道。
“说到他,他可是个十足的小人,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出色君王。”雍正道“一般人,就别想学他了,只会学到流氓特性,却学不到精髓。他的政治手腕和胸怀,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扶苏道“不知可说说此人的逸事”
“他的教养,与自古的文化主流相去甚远,”雍正说了几件趣事,而且是很值得吐糟的黑料的事,笑道“扶苏,君子为君王,小人为君王,哪一个更出色,你可知你也是纵读史书之人,回答我。”
“君子治国,小人治人。”扶苏道。
“说到点子上了,”雍正对扶苏越加欣赏,笑道“就是这样,所以汉高祖可垂手而治天下,天下大安”
“别小看山河图上的一个个的村,一个个的家,一个个的庶民,”雍正道“他们是水,若是水不起,天下即便有高祖这样的英雄,无水也无法船高。怎么治理好这些,是你一生的功课这些小家安了,大家才能治,大国便可成扶苏啊,个人私德与政治素养,有时候是无关的,你可为君子,可是治国,不是一味的君子之行,便可治好的。明白”
扶苏拱手道“受教了多谢四叔教导”
“以后有想问的,只管问。”雍正笑道“朕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耐心呢。”
扶苏失笑,敬道“若有幸可见四叔之子,扶苏自要好好请教”
雍正欣赏不已,心痒的厉害,这个扶苏,真想拐过来啊。
始皇听了也很满意。
讲的很透,比他费劲说的容易多了。所以说,话痨真的有话痨的好处
始皇说话,也就不会说的这么透,深入浅出的总结了。
他虽然可以当个好父亲,却无法当一个好师者。
这一点,始皇心里是有数的。
其实雍正教给扶苏的,是变,思变这个核心。
变则通。同时也告诉他,不要自恃出身高贵,而学不会低下腰去与农人请教。便是庶民也有达者。出身高高在上,有时候,同样的也限制的眼界。做君王,一定要学会往下看。
因为下面的人,是根基,是水,根基不稳,是会栽下来的,国家也会不稳的。水要是起波澜,也会翻船的。
这些,扶苏从史藉中,典藉中,学过无数的教条,然而,雍正说的也是这个核心,却以另一种形式来教导,扶苏是真个的通透了不少,仿佛灵台一点,得其精髓。
林觅看的暗暗好笑,这雍正有形无形的噎人气人的本事,真的不是盖的。
他也是特别厉害的一个人了
林觅便笑道“扶苏啊,权术虽重,仁心也重,还不可矫枉过正才好。多学学你四叔一心为民的心思,不管以后你手腕有多高超,你依旧还是自己”
扶苏道“老人家,我记住了”
“真是好孩子”林觅笑道。
下了线以后,始皇和扶苏都有点沉默。父子二人都不提汉朝之事,算是默契。
扶苏低声道“父亲早点睡,明日儿子与子婴去游猎,为父亲和翠儿猎东西去。”
“嗯,早点睡去吧。”始皇道。
扶苏怕他闷坏了,道“要不今晚儿子睡在父亲榻下服侍”
始皇见不在宫内,便也应了,父子二人便一人在榻上,一人在脚榻下睡了。
“扶苏”始皇道“大秦的未来在你身上,你要好好的学习,不可自负苟日新,日日新,不可懈怠”
扶苏有点心酸,知道始皇一想起汉高祖心里必是煎熬的,道“是,儿子记住了”
他想安慰什么,却不知道该安慰什么。最终都沉默的睡了。
第二日一早,扶苏便与子婴带着亲卫去游猎。
始皇站在行宫看着茫茫大山,还需要更多的努力,克制自负。
他的自负,才是拦在眼前的大山。他要亲自砍断,将它移开。
以往之功绩,就是这山,虽是巨大成就,同样的也迷障了他往前看的眼睛。
其实,要学习的人,又何止扶苏一个人
线上的朋友是虚拟的,同样也是纯粹的。
为什么我们很多话可以与线上的朋友说,却没法与身边的人说一字半句呢
普通人尚且如此,雍正更是如此。
就算是亲生的儿子,和亲生的女儿,他们的身后也有太多的干系。怎么能做知己。
因此,儿子就是儿子,女儿也只能是女儿,绝不会是知己。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个的妃嫔,母系的家族,利益的牵扯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雍正便是身为帝王,也是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自由的,不能任性的去宠任何一个儿子,也不能擅自去亲近任何一个女儿,因为别人会解读信号,会脑补过甚
是的,做帝王就是这么无奈。所以对女儿们要公平,公正,见要一起见,赏要一起赏,不能独宠。
对后宫的女人,对大臣,对儿子,对女儿,其实都一样的。
半步都不能有所偏颇。
雍正到这个年纪了,又怎么会没有儿女之心呢
因此,他心里是无比的渴盼翠儿能来自己这呢,她身后无有干系,他可以放肆的去宠,去亲近,去偏爱和疼宠。
对她,雍正是真的有点期待的。
主要还是老了,身边寂寞了,希望膝下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扶苏那样的是想不到了,儿子是拐不来,但是女儿,当然有所期待
苏培盛太了解雍正在说什么,便笑道“万岁爷勿忧,老人家既答应了,就一定会送来的,只要能送得来待到了苏州安顿好了,马上就能接来了。”
只是五爷那,估摸着,怕是又有的闹
雍正点了点头,道“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这孩子,真接到了,朕要养在身边,像始皇对扶苏那样,她是个通透的,便万不能放她去后宫呆着,去应付后宫那起子人,朕又怎么舍得好不容易接来身边,就放在朕身边养着,清静一些,不叫出去应酬那些打探,就挺好”
苏培盛笑道“一定准备妥当。不叫翠姑娘受委屈的。”
雍正心里还有期待,心情也挺美,笑道“有她在,有你在,有百福和造化,朕这养老日子才叫真美。过点小日子就挺好。”
以后闲了下棋写字,念佛讲经,还可以一起上线聊天,馋一馋始皇。
一想是真美。
苏培盛都被雍正说笑了。
这一晚就过去了,翠儿没上线,估计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直到第二天,翠儿才上线了,依旧是蔫哒哒的,估计心里不是滋味,不自在,也难受。雍正看了她一眼,这小可怜的,看上去真是忐忑不安。
“大狗子身子怎么样了”雍正道。
“好,跟他爹学了一身的射猎本事,那箭的准头,半点不差。”林觅道“现在越发的好看了,以往也没人朝他看,现在走在村里,倒叫村里的丫头们不好意思了。只是洗髓丹可改筋骨,然而,他还以往一样,经验有了些,但是见识想法还是单纯。这个得有补天丹才行,可我现在一知半解的,也炼不出来”
“老人家莫急,慢慢来吧。”雍正道“孩子懂事,出息,有孝心,便是真的傻些,也无妨。”
林觅点点头,笑道“倒也是,虽是傻吧,但也识好歹,识人心,知道人心善恶。以后随他爹在外行走,我也能放心了。”
雍正便笑道“好人有善福。”
至于李延治的事,林觅也不提,只是心里多少是担忧的。只是人找不到,天天说,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始皇难得的安慰了一句,道“别担心,人再狡猾,也会留下痕迹,会找到的。”
林觅笑应了,只叫他们别太担心。
翠儿看到扶苏,见扶苏一直看着自己,透着关心,心中一暖。
扶苏道“妹妹,以后清宫住厌了,便来我这,我陪妹妹去游猎玩耍,不叫闷了。”
翠儿心中暖极,点点头。
“今天我猎了好几只狐狸皮,等再猎些,便能给妹妹做一个裘衣了,到时候再给妹妹御寒。”扶苏道“妹妹去四叔那住,千万别伤心啊,还有我在呢,得空了便与我说说话。”
翠儿红着眼睛,点头,然后笑了。两小只到底亲热些,因此,便凑到一处说话了。
“我给哥哥做了一把扇子,”翠儿道。之前早想拿出来了,后来因为要离家的事,弄的心里不得劲,就一直没机会送。
扶苏喜道“是什么扇子我看看”
翠儿将折扇拿了出来,道“因为自己糊的手艺不佳,因此买的现成的,但是扇上的字是我写的。”
林觅笑着递给了扶苏,扶苏小心翼翼的,将折扇打开了,喜道“我喜欢,很喜欢。妹妹的书法,是真的好。这字的功力,很洒脱,倒比小字更好看。”
那些闺中字,到底洒脱不足,狷秀有余的。
“写的是汉字,功底还不到家呢,”翠儿笑道“我念给哥哥听”
汉字,汉人始皇叹了一声。
翠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倒有点停顿,她虽未听到雍正刺始皇的谈话,然而,心思灵透,一说出口就知道不妥了。
“无妨,且念”始皇道。
字不同,而且折扇是宋以后才出现,秦是没有的。
所以上面的字,扶苏虽能看出笔锋洒脱与豁达,却无法猜透全部的字的,因此便默听。
翠儿道“题的是李太白的将进酒,李白是酒诗剑三绝,我心里觉得甚配哥哥,这才题上的。”
雍正也笑着点点头,道“李白是唐时的天仙诗人。”算是解惑了。
又出现一个唐。
翠儿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扇上有限,因此只题了这一段字。
扶苏体会了一把,只觉无限波澜壮阔之气,道“只开了一端,还有么”
“有的,我将后面的念给哥哥听,”翠儿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与尔同销万古愁。”
扶苏听的沉吟良久,始皇也觉豪气,笑道“这李太白的确担得起诗仙之赞。”
“这文法,与秦不太相同吧”雍正笑道“但是不管文体如何,所有的东西都是共通的。感受到了没有”
始皇算是默认。
扶苏笑道“这文体十分新鲜,秦这里,多数是赋,冗长且累赘,若是作的不好的,很容易变成词藻堆砌。所以,赋对诗人的才学要求更高更难。也限制了发挥。这李太白所作将进酒,反有精髓。”
“没我的么”雍正笑道“只偏爱你哥哥”
“这个你也吃醋,他们是近龄人,相近的很,自然亲近些,”林觅失笑道。
翠儿脸红了,道“有的,都有。”
雍正酸溜溜的,也是,扶苏是同龄人,只比翠儿大十来岁,自然亲近。唉。像小老太说的,这叫代沟。
心塞。
翠儿瞄着他呢,雍正倒笑了,道“开玩笑的呢,不必太小心。”
仿佛她所思所想,大爹爹全知道似的,还懂得照顾她的小心翼翼,翠儿心中暖乎乎的,她知道这种不必解释,便道“下次给大爹做一个更好看的。坠一个香袋。”
雍正满意了,笑道“那可敢情好,香袋里可以有亲手弄的香草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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