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阴谋论。若是扶苏有除他之心, 他可以以此叫他先发兵,事后再否认。然后借由他无旨发兵之事, 立即就能灭全族。
想来扶苏也怕他疑心这一点, 所以才将印丢给了他。
这是何等的信任
因为这个阴谋论,李斯也可以反向操作, 以同样的操作, 污了太子, 拉太子下马。
因为只需要一个发兵往秦宫去, 污以谋反罪名,就可以立马做到的莫须有的事情。这种事在政治上, 有时候是真的一种妄动都不能有, 哪怕是莫须有, 也足以让人心疑到死的了。
可是, 太子还是将印留下了。
他心里有点感动, 眼睛里也有点难以言说的泪意。
以往一切,并不是过去了, 李斯经过与扶苏的磨合,现在也算君臣相合,可是李斯之前从不认为以前的事真的过去了, 他总以为扶苏以后总有算帐的可能性。
可是经过这个印, 他才知道,终究只是自己小人之心, 才是真正的有私心之人。
而扶苏太子, 总归是问心无愧, 只做自己决定的事情。不陷过去之私怨,只怕早已经忘记了。
李斯心里怔忡,将印收好,忙去安排了。
太子印何等的重要,万不可丢失的,否则,扶苏真的可能会完
李斯这一刻终于明白,陛下为何独对他三令五申,为何要他知道,扶苏,是绝对的仁人
在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猜忌,不安,忐忑,过去的一切,全部释怀了,放下了。
扶苏太子,人品贵重。这份信任,他不能辜负。
当下也不迟疑,紧急去调兵了。
想来和亲王真的很重要。
扶苏离开相府,去了秦宫,汇报了此事,始皇一听已是暴怒,“匈奴焉敢觊觎大秦土地朕立令蒙恬发兵踏平”
始皇是真的威严极重,他要是发怒,真的骇人。虽然最近是真的温和了不少,然而现在一怒,宫人们都扑地而跪了一片。
“弘昼恐有闪失”扶苏道“我已急令多调兵马前去应援。弘昼真的太鲁莽了,不知来了多少人,他竟也敢去若有闪失”可如何向四叔交代
始皇笑了一下,道“这小子,倒是有点担当不是个怂包这才像真正的皇室子弟”
“皇父”扶苏道。
始皇咳了一声,正色道“不错,是该增兵。多派些兵马去便是。”
扶苏这才松了一口气。
扶苏又道“皇父,儿子想去蒙毅那边亲自招安叛军,并且抚恤民众。皇父既有仁人之心,仁政也施,苛律也缓,只是还需要一个缓冲和时间,才足以让百姓缓和过来,而这中间的过程是需要时间才能得到缓和的,儿子想亲自去盯着。”
始皇道“你确定”
“确定”扶苏郑重的道。
始皇听明白了点意思,道“你的意思是匈奴不足以惧”
扶苏道“天下之强,不在于匈奴,匈奴虽是外敌,侵边是烦不胜烦,然而,大秦真正的核心绝对在于内部的政乱,倘若处理不好,只恐天下万民反矣。”
始皇倒是没想过这个,因为自秦以前,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起义军。这在先秦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春秋战国,周王以前,所有的大敌,都是外敌,包括匈奴,胡,戎。所应对的办法,也就是把他们赶出关外,或是常常打一仗这种了。而国与国之间,虽也有战事,但通常绝对不包括所谓起义。
始皇听着扶苏的意思,便道“不妨直说。”
“儿子在四叔那,四叔虽让我不要看史书,多无益。然而,四叔依旧教导了我些他史上的经验,说的虽不详尽,然而天下之势,却很透彻,听四叔之意,自秦以后,起义常有,民一旦不饱,无法养老养幼,便会,这一种,基本才是真正的足以催毁国家的真正的力量,那是水,水翻腾,船必倾。”扶苏道“四叔说,汉有一个臣子,说了天下之势在于土崩,而不在于瓦解。儿子近来颇有些明白这个意思。”
始皇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他。
“所谓土崩,民之反也,一人揭竿,万人皆起,如水倾覆,无法可解,天下郡县立而乱,响应无数。土崩一起起势,不可解。”扶苏道。
始皇微凛,道“何谓瓦解”
“瓦解,如郡县重臣,将者之乱,便是有百万人,而朝施恩于民未衰,也完全不足以倾覆整个的天下与朝廷。百万人虽强,难敌仁政也。”扶苏道。
这种的话,以前的始皇肯定要暴怒了,然而这一次,他却未怒,细细思量之,道“所以才说,这一次是不同的,对吗”
然也
扶苏道“儿子以为,匈奴便是侵边,也不足以为大患,内乱方是。而秦一直以来,只是倾压,这一次,儿子想收服之,招安以用之,能者封荐为将,为士,不计前嫌,提拔用之都是秦民,秦人,天下既为秦,若仁政施,其再是能人,也难以应和者众,难成势也。皇父有招纳之胸怀,有仁人之德,而儿子也愿意一试之,他们将来立功,封侯者众,也甚也。既有如此能人,将来匈奴何足为患也”
始皇来回徘徊,背着手,想了想,压下了对匈奴的愤怒,道“吾儿所言不错,便依你计”
扶苏大喜,道“多谢皇父”
“如今内方乱,外又有贼人侵边,先让蒙恬抵御而赶出之,不必兴大兵,”始皇道“将来将来等国力渐盛,民力更强,必要发重兵彻底踏平匈奴此事,吾儿当自思量,便有仁怀,也绝不可废兵之道”这个意思是要扶苏来完成这件事了。一年也好,十年也罢,反正要大秦忍一个时时会侵边的外患,绝对是不能的。
不过扶苏所言不错,眼下,确实不是大兴兵之时机。倒不是秦怯战了,或是没有这个能力。
而是,民力不足,若是倾耗民力才能完成这场大规模的战事,的确不值得。
眼下,的确是以兴民力为主。而不是兴兵事
扶苏跪了下来,伏地道“儿子记住了皇父能为天下万民,忍一时之怒,儿子倾服不已”
父子二人其实都有点感慨。
他们二人其实在相互影响中,已经变了很多。很多事也能相互理解,能相互说服对方了。
始皇将他扶起来,道“待完成此事,去了你四叔那边,去沿海看看。大秦也需要积蓄水力国力民力商道虽末,若能兴国兴民,可以取用之”
扶苏喜不自禁,道“儿子记住了,待弘昼回,便与他一道前去”
始皇点了点头,道“准备准备去吧,多带一营,你已为太子,不可闪失”
扶苏应了,匆匆的出了咸阳宫既刻就出发了。
李斯发了调兵令后,正准备回宫复命,却见始皇诏见,他便忙进了宫觐见。
“陛下,”李斯说了调兵之事,又道“闻听陛下遣太子殿下去了前线,储君是国本,如何能冒险还请陛下三思诏回。”
“扶苏前去,非为兵,而为仁。可去。”始皇命他坐,又道“太子虽是国本,民也是国本。二人得兼,天下可定”
李斯倒是怔了一下,这才道“既如此,臣便增派文臣前去辅佐。”
始皇点首,问李斯道“爱卿以为,匈奴可伐否”
“不可。”李斯是典型的秦人思想,道“大兴民力而伐之,匈奴人不知礼,只可杀之,杀却不尽,一战之后几年,匈奴又起,徒劳无益也。而其地,不毛之地,得之更不能蓄地种植养民,极其无益也”
始皇倒是笑了一下,以前的他也是典型的先秦思想,现在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了。这么一想,觉得扶苏去了大清学习,真的是整体的思想境界的拔高。
看的更深更远。
而李斯的思想在于,兴兵在于得地,或得俘。这是典型的春秋战国思想。商,周甚至以前,都是这样的。若是兴了大兵,得了那边的土地,也不会去守,更不会迁民去,因为真的太冷,而且无用,便只是弃地,守关。然后把人抓来斩首或是弄为奴隶。那个时候,经常就是这么干的。甚至更早以前,几大部落一起伐戎,然后得到的女人,奴隶,牛羊,都各部落分一分,比之牛羊也差不多。与财物观类似吧。
有种粗野的方式。
而李斯虽集百家之长,然而对关外这个事情上面,其实,都是一脉相承的。
始皇在想,李斯这人,现在比自己还保守哈,其实。
“陛下”李斯蒙了,一时之间倒是有点不解加疑惑。他以为始皇大怒,非要伐匈奴,因此便以为始皇不高兴了。因为以前的始皇就是这样的,一看有人敢侵秦边,好啊,找死是吧,打,往死里打,打残了都不罢休这种。
始皇道“朕觉得李卿还是要多学习啊,这样下去,跟不上扶苏的思路,可不好”
李斯已是众家之长,难得的士人了,一时听了这话,真的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始皇,万料不到会听到这话,是没想到,也震惊。
始皇是嫌他落伍了吗
李斯呆滞了,要失宠了
始皇心道,这李斯,若是能去大清学习学习,说不定,才能有更转变的效果,人的思想是很难改的,说服是说服不了的。
只有让他去经历,去亲眼看看,才会有真正脱胎换骨的效果。
而现在秦处于关口之上,就需要转型,转变思想。
李斯已是至贤至理之人,若是能成长更多,想必效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始皇心道,大秦天下,光靠扶苏一人,扶苏也太累了。得有人能帮他。
而李斯就是最好的人。
雍正不是一直想要李斯吗不如丢过去看看
只是,扶苏,弘昼和李斯都走了的话,自己就得天天批奏折,相府之事,也得天天管着。始皇便觉得头疼。
但是好似不学习也不行啊,唔一时倒难为起来。
“陛下”李斯看始皇又思索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的话不合始皇心意,便按着心思,补充道“若要伐匈奴,只恐耗尽民力,此时,不宜也。”
“的确不是好时机,不过打还是要打的,”始皇道“大秦之地,不容这些人犯。先治理好国家,再谈兵道。”
李斯松了一口气,道“陛下圣明”
不管打不打,现在不打就成,不然真的秦力不及了。
始皇坐了下来,道“李卿以为,匈奴是野人”
李斯正色道“然也,匈奴父母兄弟相杀而无人之礼,与野兽无异,不可教化,若战之,必要杀之,然杀之又不尽。一战之功不可定,过几十年,又复如是,与野人无异”
先秦是真的看不起野人的。说匈奴是野人还算客气的。在秦人心中,他们真的就是野兽,这样去看待。
而真正的野人是什么呢,先秦一国中,分为邦,国,城,野。邦是国家,国,是都城,而城,则是小城市之类的城郭,一般都很小,作为城郭防御战事用。野,就是城以外的野地,所以庶民于野,庶民就是连国人都算不上了,而是野人。
这一种才叫野人,而匈奴在李斯这样的人思想里,连野人也是算不上的,直接就是野兽,无礼,残忍的那种生活方式。
关内之礼,其实也与野人无干。
秦统一以后,其实,野人这种黎庶小民,是连被举荐都没有可能的。庶民不知礼,而一般城里人,国里的人,才是真正的秦民。
甚至连这些人家里的奴仆,可能都比野人更有机会,只要有本事,也是能被举荐上来的。
因为只有城里人才有机会学习到礼仪之事,听到很多的教养之言,甚至有些贵富人家里,是有收藏的典藉的,他们代代相传,所以古时才会有所谓一家之言的意思。就是不外露,只自家子弟习得。因此出了贤人,才会成为一家之言。
然而野人是绝对没有这样的机会的,他们连碰,连看,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如何懂这个,能被举荐上来呢
而兵士也是如此,兵者之家,也是代代相传的,就是兵户,或军户。
只有国人,城人,才能有当兵的资格。
这在古代,是绝对处于上升阶段最快的两种行业。
所以野人,在先秦,世世代代为野人,是黎庶。
始皇想了想,道“朕欲行科举之道,上则贵族王侯,下则野人小庶民,甚至奴仆,皆可参举,让能者上来,通过考试的方式。”
李斯张大了嘴巴,前面是不是在说匈奴吗,怎么又跳到科举上去了
这,这跳的也太快了
李斯倒不是反对科举,而是心中突突的跳着一股危机感。始皇说他跟不上扶苏,现在他又觉得他好像也不太跟得上始皇的思路
怎么办这样下去,是要被淘汰的啊。
以后科举兴起,只怕会有更多的人上来,到时贤能者至多,也不一定非要用自己。
学习,要学习,可是该怎么学
李斯紧张的不行了。
始皇看他没回应,便道“李卿觉得呢”
李斯回过神来,忙道“可行,此议,臣与太子已商议过流程,觉得可行。方此之时,天下正需此道以兴天下人心,也可为秦廷招得真正的勇与士人,增添助力,并且以此形成定规,秦人也更有一种仪式感,将来如水来渠,趋之若鹜。只是举荐之制,臣也以为不可废驰。有些贤人隐士,只恐并不会参与科考”
“那便同行共用,”始皇笑道“举荐,可考察才学品行。自可并行。一朝废驰也不妥当。待以后科举渐渐成熟,交给扶苏来决定废不废吧。”
“是”李斯道“天下兵不起,若行此政,小民必喜,秦人必兴”
始皇道“要加油啊。”
他拍了拍李斯的肩,弄的李斯怔了一下,加油
加油是什么意思好像是鼓励之语,只是鼓励他还是鼓励这个制度,或是鼓励秦人
李斯心里有点欣,有点喜,也有点疑惑和忧色,告退出来了。
这现在面圣的感觉,像是过山车一样。真的太迷惑了他。
弄的心里砰砰跳的,危机感几重。
李斯想起来太子印,便忙夺路出了宫,赶紧亲自去送与扶苏,但愿还能赶得上。
李斯走了,胡亥便来了,他瞅了一眼李斯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面圣呢。
始皇已经看见他了,跟个摸鱼的似的鬼鬼崇崇的样子,一点不大气,始皇对这个幼子是连生气都没兴趣了。知道了他这德性,也就放任的很。反正以后是个闲人,骂也骂不成器,只要不过份,随他高兴吧。
“进来”始皇道。
胡亥吓了一大跳,回首看了一眼,见始皇正幽幽的看着自己呢,眼冒绿火似的,他腿就软了,跪下来道“见过皇父”
始皇转身进了正殿。
胡亥忙起来跟进来了。
始皇见他扭扭捏捏的,一时无语,见他又不主动说,只好道“有话就说。”
“儿子见太子出了咸阳,便也想去。”胡亥道。
“你去添乱吗”始皇道。
胡亥急了,道“连弘昼都出去了,儿子为何不能去”
始皇也不骂他,道“你去了能干什么还要扶苏保护你。”
“儿子也并非只会添乱,可以帮太子做事,”胡亥辩解道。
始皇哧笑一声,说的一本正经,跟真的似的,无非是也想出咸阳玩去罢了。大约是跟着弘昼性子越发的野了。以前还只是在秦宫里野一野,如今还想出咸阳去野
骂他就能听了看着就能看得住了
因此始皇只道“扶苏是太子,你却是公子,在秦宫里,侍卫,军卫都可以保护你,可是出了咸阳,扶苏也有几个营保护,若是真出事,秦之国力会死命去救,不计代价。可是你不一样。你若是被抓,不管是被匈奴人抓,还是乱军所抓,秦军士不会救你太子是社稷之重,而秦公子,多的是。以往死了的秦公子,也不知有多少,胡亥,你觉得你很重要吗值得大秦耗尽全力去救你”
始皇哧笑一声,道“你最好知道你在哪里才安全。在咸阳,在秦宫,在朕身边,还有安全可言,出去了,谁能保你唯有长子,太子,才有营跟随,秦公子,只有普通护卫,出了咸阳,你觉得你能活几天”
胡亥呆住了,大约是因为太震惊,太残酷,说的十分直白,以至于让胡亥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似的,直直的盯着始皇,呆滞的像个傻子似的。特别好笑。
始皇道“现在乱民暴动起来,听闻还没得吃,到处劫粮,饿极了的人,把人打死,煮了吃掉,也是常有之事,以你的体量,大约能让三十个人饱食一顿吧”
胡亥吓的不轻,脸色都青白了,缩在地上,恐怖的不得了。
这没出息的
始皇道“你确定要出咸阳吗朕可以多派二十护卫给你。不过人多,几千人,上万人中,也不知百来个人,可能护得住你”
胡亥一抖,像拨浪鼓似的,惊骇的拼命的摇着头
始皇看着他,都觉得这个小子,真是让他特别无语,这种智商,真感人啊。简直不忍直视
“回去吧,”始皇也懒得理他了。别说与扶苏不能相提并论了,跟弘昼也不能比。差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始皇一番言语就是想告诉他,要想安全,最好安稳一点,老老实实的,知道跟着谁才是安全的。
以他这脑子,现在依赖始皇,将来依赖兄长,这日子才好过。
指望他自己,得了吧
胡亥缩了脑袋,什么不满和出去的心思全散了,退了出去,便疯跑回了寝宫。
太吓人了
胡亥大约是被始皇形容的给吓到了,整个人处于惊恐之中,虽然也想与弘昼和扶苏一样出咸阳去,但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心里有数的,真的吓到了。他可没扶苏和弘昼的本事。能在外面保全自己。
先是惊吓,回到寝宫又觉安全了。
只是,想到弘昼不在,没人陪他玩,他就心里难受的很,也寂寞,刚刚也是耐不住才去问始皇的。现在当然全打消了。
然而,惊吓回过神后,他又觉得委屈和难过。
“太子能配营守着也就算了,”胡亥喃喃郁闷道“和亲王又是谁他难道比我这个秦公子还尊贵,还能配营领兵吗凭什么”
可委屈归委屈,哪怕再不满,他也是不敢再去问始皇的。皇父说的话,也太吓人了
所以他就老老实实的,委委屈屈的呆在秦宫里了,也不敢出宫了,弘昼在,他还能有一营护着,弘昼不在,只有侍卫,他不敢
胆小有胆小的好处,这可不就是老老实实了吗
再者,虽说对弘昼也有所抱怨,然而,还是盼着他能早点回来的。
在宫里太无聊了,还是弘昼在的时候,比较好。至少能有人陪着一起玩,而现在,他真的太无聊了。而秦宫里的公主啊,其它公子啊,其实都避着他。
胡亥现在也隐隐的感觉到,因为以前太受宠,太淘气,他连扶苏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其它公子更是避他如蛇蝎,唯恐被他殃及而倒霉,或是被捉弄挨打挨骂之类的。所以别说他胡天胡地的,他真的不受欢迎。没人理他。
这种有点嫉妒弘昼,却又有点依赖弘昼的心情,大抵与当初依赖赵高是一样的。
他真的寂寞了,就盼着弘昼能回来呢。弘昼有一营护着,连出宫都方便,还可以出咸阳去打猎。快活死了
自从有了太子以后,他的待遇标准就与普通公子无异了,大约是因为有了太子,一定都要有规矩,所以以前的被偏爱,都渐渐的收敛了,尤其让胡亥闲的慌。
赵高在的时候,他真的还瞒快活,虽然那个时候也怕始皇,但好歹有他遮着护着,闯了祸,基本始皇也不知道,赵高就收拾了。
可是现在,就得老实点,听始皇的话,以后要听太子的话。
可他半点想不起来其实与弘昼玩闯了祸,大多数时候,是他自己背锅呢。弘昼是伤不着的。
隐隐的虽然有点嫉妒弘昼的待遇,其实,那种隐隐的依靠和依赖,以及顺从,听话,他自己都还没有感觉到。弘昼对他说过的,要敬重太子和重臣的话,放肆要有度的话,他总归是听进去了的。
林觅很久未上线了,过了初十,便连了一下线。
最近这几天,始皇和雍正都在等着呢,因此又重新上了线,心里十分高兴,也隐隐的松了一口气,看小老太虽瘦了点,然而看上去,精神头不算差,这就放心了。
“老人家新年好啊。”二人打招呼道。
“新年好。”林觅笑道,“不过始皇那不过新年,也一同道好吧。”
始皇道“无妨,以后民俗是可以改的,重新约定的。”以后估计等稳了,也要规定过一样的年了。
雍正道“老人家最近忙吧家里可有事”
他瞅了一眼透明人,见赵佶不吭声,心道怕是真出了事。
林觅便说了自己的近况,道“真的打起来了,梁王发兵三路要打进京,我瞧着怕是有的打。朝廷有实力,梁王其实也挺有势力的。老大在打听是哪三路进京,也不知道会不会打到我们这边来。所以有点担心呢。马上开春了,还要播种之类的,又怕有什么盗匪,这些人不敢去城里,城外,不好说啊。村里在巡逻呢。夜夜起灯火的,青壮也不敢松懈。”
二人听着,苏培盛也听着,心道,真动了手,怕是不会太快太平下来。看样子,更不能提翠儿的事了。现在这状况,送回去不行,送到秦也不现实,扶苏太子既没一起上来,怕是也忙。
林觅又说了老三的事,又问雍正,道“这样处理可妥当”
“短期内是妥当的,”雍正道“只是恐老三爬的太快,扎了人眼,一旦追究起来,就不好说了。”
林觅也愁呢,道“所以老大与大狗子准备投军,在等机会呢。就投当地府军。”
“这是正路,”雍正道“我看这战事,怕是要僵持几年的,不会很快定下来,这其中有一个拉距,快不了这个就像便秘,再形容的细一点的话,更像是火燃湿柴,拖拖拉拉的可费劲了”
这形容有意思。
林觅本来心里沉重的,一听就乐了,道“这个形容贴切。”
雍正笑道“与始皇那还不一样,始皇那是民之反,那才是干柴遇烈火,要么快点镇下去,要么就快的烧起来,可不得了一旦真燃的火势旺了,才是真要命。架火烧了不可”
始皇瞪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这人,不踩一踩人,他心里就不痛快。
他就不信他不担心弘昼,他不问,他就不说,急死他。因此也不睬他,只听林觅说话呢。
林觅笑道“何以见得是烧湿柴呢”
雍正可有经验了,道“这个拉距呢,其实就是人,战事的事,其实不难,说快也快,说慢也慢,重点是人。难在哪儿呢,在于朝中必然有两派,一派要么主和,所以天天怕战事扩大,就劝和,一派主战,再拉距,吵吵,这扯皮的事,琐碎的很,这就很拖时间。而皇帝要激励战心,一举而下,也需要时间。这上面都天天扯皮到底是战还是平,这底下就更迷惑了,所以这个事,真的就是便秘,快不了”
苏培盛都噗哧一笑,万岁爷真是
雍正瞪他一眼,推他滚到一边去。苏培盛便趁势抱着两只狗子乐去了。
林觅也哭笑不得,道“这拉距,看来老四是极有经验啊。不过,看着,谁会赢呢”
雍正道“这个事,胜在快,梁王若是快速攻城,人心,局势一边倒,他就如朱棣一样,也就一两年能定下了。算是进京了。若是一年内快快成不了事,后面只会越来越拖不住。我看着,怕是朝廷未败,最后还是朝廷胜的。至少有七分的胜算。毕竟这不是乱世,也不是末乱,所以,朝廷胜算大些。毕竟这个反王,与民反,不一样他是私情私怨私恨私德,激不起民众的附合,终究只是败王之势。当然了,成王败寇,如果他实力过人,又有出色的谋臣和战将,能快点定下来,倒是难说”
始皇听着,也不应和。
林觅想了想,道“这样看来,这个事,看来还是要看形势了。”
“不错。一两年梁王定不了,必败。十年内,朝廷若也定不了,天下必也败乱。”雍正笑了笑,道“若是如此,天下政令无出,民无所告诉,民又无所养老幼,无法安定。老三的事也就不是事了。天下必出民王若是此,老大可参考之,自行成事。虽然这几率不大,但是这个事,老人家可与老大说一说。到时候,也算是个机会,虽然只可能有一成的可能。但也是机会。所以做三种打算。必要的很。”
始皇看了一眼雍正,一本正经的打量他。他不是在说笑,而是在说真的。
林觅听了也若有所思。
“十年的战乱,足以拖垮所有民力了,那个时候,出个民王也不意外。”林觅道“时势造英雄,看事做事吧。只是这个可能性不大,我还是让老大不能有贪心。”
“是的。届时有一兵,自己不当民王,看到哪个要成事,就投奔哪个,也好,至可封侯。”雍正道。
“若十年内定了,天下还是朝廷的。”林觅道。
雍正点点头,道“梁王虽强势,但能不能成,不好说。”
“天下要乱了,”林觅苦笑着。
便不再多提此事,又说了说家里的事情,这才问他们的情况,又问翠儿。
雍正没说弘历的事,只道“翠儿很独立,性格如寒梅,将来必成器,老人家的事,我没说。她并不知。老人家若想她,我且叫她来。”
林觅想了想,道“过两天再见吧。我也收拾收拾,不然她若见我瘦了,怕是担心。她在你身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叫她别太想家,好好用心学习才是。”
“也好,她心细的很,怕是会疑心。”雍正道“老人家过个年辛苦了。”
林觅道“以后怕是更心苦呢,活着都不容易啊。你家弘历呢,可疑心弘昼了”
“当然疑心了,不过我糊弄过去了,怕他看出什么来,打发他先去沿海,督造船坞,先准备头期工事,”雍正道“也该叫他锻炼锻炼了。”
林觅道“这样也好,在那呆久了,也能多接触外事,将来有洋人来了,他也能扩展点眼界,总憋在京中也不是事。”
毕竟现在雍正可有的活了。
“扶苏呢,弘昼呢”林觅问始皇。
始皇主要说了说自己办的事儿,他也忙,封太子大典啊之类的,政务更不用说,秦的事本就多。祭天是省了事,扶苏代劳了,可是祭太庙他也得主持啊,与扶苏,大臣们一并去了。
这些弄完,光流程就几天的。
然后就是弘昼发现匈奴踪迹的事,以及扶苏去抚民招安的事都说了。
然后雍正就不说话,可见是紧张了,担心了
始皇瞅了他一眼,见他也不主动问,却也不主动说担心,可是看他这不动声色的装模作样的样子,谁看不出来啊
他便对林觅道“已增兵去援弘昼,想必能偷进关的匈奴人必不多,不会有事。”
“那就好,但愿弘昼别莽撞。”林觅道。
“他知轻重。”始皇看了一眼雍正,心道,真担心,当初就别提要儿子领兵啊,呵,现在心抽抽了吧
林觅道“你要起大战事吗”
“暂时不行,怕是几年内都不能妄动刀兵,不能起大规模战事。对民力财力都是巨大的耗费。”始皇还挺冷静的,道“不是秦战不了,只是现状的确不容许。姑且忍着这匈奴几年吧。”
雍正倒是看了始皇一眼。
秦兵当然能战了,谁不知道秦兵天下第一能战啊。但是这始皇做出这样的决定,倒是意外。的确是长进不少了。
能克制的人,其实很难得。
始皇这种地位,这种程度了,发兵发怒流血,再合理不过,他本来就有资本。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反而太克制,忍耐本身就极难。
可是,人长进就在于,是一直在进步着的,他也照样忍住了。
这始皇帝,还是很厉害的。很厉害很厉害了。
因为其它帝王能忍,比如他,实在是多见,但是始皇帝能忍,倒是真稀罕。
林觅道“这样才好。我也觉得现在不宜兴重兵了。秦这个状况,当先抚民才是。不要把水池里的水耗干了,养民如蓄水,还是要用精力的。甚至要更用精力。不可稍懈才是。始皇啊,你现在是真的很厉害了”
能用刀的人,会用刀的人,会有很大的成就,但未必能长久。
而会用刀,又懂收敛,克制,隐忍的人,才会又有成就,又长久
“这就叫不求爱重,但求长久啊。”林觅笑道“细水长流,慢慢来吧。哎”
三个世界,都得阵痛几年呢。
始皇对林觅倒是一笑,真诚很多。自与老人家相识,他真的改变了很多,包括看法,行事手腕,以及脾气。
始皇对雍正道“待扶苏与弘昼回,叫李斯也过去看看海事等。”
雍正倒是一乐,道“怎么想起他来舍得扔过来给我使唤”
“多使唤,方能长进”始皇道“我问你个事,对关外胡人与匈奴等族,除了驱逐,或结好,和亲,以及战,杀,等以外,还有别的办法能一劳永逸吗”
雍正眯了眼睛,这话有意思。当年满人也是这样进关的呢。这始皇到底想问什么是怕将来匈奴也要进关
他便笑道“哪有真正一劳永逸的法子”
始皇看着他,雍正便笑道“你看看赵佶,他倒是一直容忍,纳贡称臣的,后来呢,所以和平不行,光战也不行。其实关外人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于,他们有一天开始学习关内的礼法,学习朝廷治世,然后立国,甚至吸纳关内的人才”
赵佶嘴角一抽,他无语的看了一眼雍正,他们谈话,他从不插嘴,为啥这无关他的事也被点名啊,而且还是被当成反面教材用
这老四,他是看出来了,他绝对,绝对是看自己不顺眼,他便是拼命想没存在感,他也要时不时的拉他出来挡一下。
始皇不一样,听了倒没反应,也是,他是从没当这透明人是回事的。
倒也不是目中无人,而是他早习惯了高高在上。对昏君,能这个态度就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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