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他们的警察没再管束,两个黄毛哭着跑到了父母身边, 即便被恨铁不成钢的父亲一脚踢开, 也再度扑上去抱着父母嚎啕痛哭。
燕琅跟年轻警察一起退了出去,给几个人单独的空间, 她笑了笑,说“有用吧”
年轻警察赞叹说“老师毕竟是老师,教育学生是专业的。”
两个黄毛招的干干净净, 并且保证会痛改前非。
燕琅笑眯眯的问他们“真的会改”
两个黄毛已经知道刚才那是她的提议,现在再见到她就有点打怵,擦了擦眼泪,说“会改的”
“但愿吧。”燕琅说“我看了你们的档案, 都十七岁, 马上就要成年了。书读不下去可以不读, 但人一定要好好做, 不为了别人, 也为父母。现在你们靠他们, 将来他们靠你,要是你们都靠不住, 那叫他们怎么办老无所依,流落街头”
两个黄毛被说的低着头不敢抬。
“你们还这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去学个手艺也好, 找个工作从底层做起也好, 只是别继续跟那个什么栋哥鬼混了, ”燕琅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眼睛放亮一点吧。”
两个黄毛听得点头,燕琅拍了拍他们的肩“人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拘留十天算是长个教训,你们父母都带了钱过来,我没要,这并不是说你们就不需要赔偿了,而是等你们找到工作之后再分期还,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但总要做出点改变,叫人看得起你们,是不是”
警察带两个黄毛去拘留所,俩人刚转过身去,又把头扭回来了。
“谢谢您。”他们郑重的向燕琅鞠了一躬。
“要学好啊。”燕琅笑着嘱咐一句,目送他们走远了。
回去的时候系统说“你不怕他们赖账不还啊”
“总共也就万八千的钱,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数目,如果能叫两个社会青年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也是一件好事,如果敢赖账”
燕琅冷笑着说“欠我的钱是能随随便便不还的吗”
系统说“社会社会。”
事情是在学校里边出的,薛泽涛听说之后就猜是栋哥找人干的,他有些恼火,打电话过去质问“金老师那件事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栋哥的火气听起来比他还大“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老子折进去两个兄弟他们说了,这事了结之后就退出去,鬼知道那娘们的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薛泽涛,”他冷声问“你是铁了心要站在那小娘们那边是吧”
薛泽涛说“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好,好好好”栋哥冷笑一声“咱们走着瞧”
电话挂断,薛泽涛觉得不放心,就跑到物理组的办公室去通风报信了“老师,你最近得小心一点”
“老师,对不起,”他把自己跟栋哥的那点事说完,又歉然道“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惹上他们。”
“这怎么能怪你呢,”眼镜蛇老师面带微笑,身上散发着天使一样的光芒“你痛改前非好好学习这是好事,没有错,错的是你口中的栋哥,不要把别人的错误强加在自己头上啊。”
薛泽涛感动坏了,完事之后又问道“老师,你是怎么劝说那两个混子改邪归正的”
“我没劝啊,”燕琅低着头批改作业,声音温柔的说“他们一心走歪路,满口都是兄弟义气,我一个外人说一箩筐话也不会有用的。”
薛泽涛听得面露疑惑,就见眼镜蛇老师抬起头来,笑眯眯的说“那两个混子进去了,赔偿的事只能叫他们的家人来办,大好年纪出去混社会的人家庭条件也不怎么好,罚金赔偿金加起来有几千块。他们不是说义气大过天不肯认错吗简单啊,我叫他们隔着单向玻璃看着,看自己爸妈一把年纪怎么跟人弯腰低头,看自己爸妈怎么跟人认错道歉,头发花白的人为了几千块钱赔笑脸,红着眼睛说尽了好话,除非是天生地养的畜生,否则总该有点触动吧”
薛泽涛想象一下自己犯了事爸妈出去给人赔笑脸弯腰道歉的模样,心肝肾都在抽痛,他爸是转业军人,山一样为他遮风挡雨,从小到大都是他的偶像,要是真有一天他为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去跟别人低头,于他而言那滋味真是比死还难受。
“杀人诛心。”他打个冷战,看着面前的眼镜蛇老师,情不自禁的说“老师,你好毒啊”
燕琅眉毛一挑“嗯”
薛泽涛沧桑的叹口气,说“我说我们老师人不仅长得美,还心地善良,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到家里去。”
回到班里之后他就把这事跟同桌米延说了,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别人是杀人,眼镜蛇老师是诛心啊。”
米延听得笑了“金老师善良而又富有锋芒,既教训了那两个人,又叫他们改邪归正,这不是好事吗”
“对嗳,”薛泽涛咂咂嘴,赞叹说“金老师牛批”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要月考了,班级里的人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复习。
此前盯着学生们上晚自习的都是语数英这样的主科老师,要不就是班主任,不巧的是班主任罗老师前不久出了场小型车祸,这几天上课都拄着拐,晚上还要去医院换药,实在是不方便,燕琅见状就主动请缨,替他接了晚自习的担子。
这天晚上燕琅照常去班级里边看晚自习,上课铃响了班级里边却还是缺了五六个人,薛泽涛不在,米延不在,后排的几个男生都不在这儿。
她就问班长“那几个人请假了”
班长也是一头雾水“没有啊”
燕琅想起来前几天薛泽涛说的栋哥那档子事,心里边儿就不禁泛起了嘀咕,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么过了十来分钟,班里边一个男生急慌慌的冲进教室,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金老师,薛泽涛他们跟外边那群人吵起来了,我看事情不对,赶忙回来送信”
班级里立即就炸开了锅,女生们满脸担忧,男生们义愤填膺,燕琅连说了几声“肃静”,等班级里边安静下来,又叫班长维持纪律,自己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叫回来报信的那个男生带路去找。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但路灯还没有亮起来,那条巷子又有点偏,赶过去就耗了点时间,等燕琅找到人之后,就见自己班里几个崽子的脸都肿了,好在看起来还没怎么吃亏,因为对方几个人脸上也都挂了彩。
薛泽涛脸上破了一道,好像是被抓了一下,表情带着点凶戾,就跟要过去给人开瓢似的,正准备往上扑呢,肩膀就被人按住了,回头见是眼镜蛇老师,怔楞之后又急了“老师你怎么了过来了,这多危险啊”
燕琅听得笑了,看看几个学生崽,无奈道“你们没去上晚自习,我得来找啊。”
栋哥那边可不管来的是不是老师,看对方来的人女人,想也不想就抄着棍子过去了,薛泽涛吓了一跳,正想把眼镜蛇老师往后边一拉,就见她反手抓住挥过来的那根棍子,手腕一翻就轻轻松松的夺了过来。
薛泽涛愣在当场,那混混也傻了,下一瞬燕琅反手一棍抽在他肩上,抬起一脚把他踹开,只听“咔嚓”一声,那根棍子已经被折成两截,混混却已经口吐白沫倒地不醒了。
薛泽涛目瞪口呆,场上其余人也惊呆了,燕琅把自己班里的几个崽踢到后边去,笑眯眯的说“今晚的事要给老师保密哦。”然后就施施然走过去,把栋哥在内的混混们放倒在地。
同样一根棍子在混混们手里是凶器,在她手里却成了艺术品,翻滚跳跃灵动的像是另一只手,但杀伤力却翻了几倍之多。
学生们呆如木鸡,薛泽涛更是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眼睁睁看着眼镜蛇老师踩着一个混混的脑袋,笑眯眯的回头问他“你说的那个栋哥,在吗”
薛泽涛木然的指了指栋哥所在的方向。
燕琅温温柔柔的“哦”了一声,然后拖着那根棍子,慢慢的走了过去。
路灯还没有亮,巷子里边光线昏暗,视力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候,听力往往会异常敏感,栋哥听到棍子在地面上划过的声音,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虽然知道这女人应该不会把自己给杀了,但此时此刻,他真有种即将被杀死的惊恐感。
栋哥七手八脚的往前爬,但是毕竟不如两条腿走得快,忽然间那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停了,他怔楞一下,木然的抬起头,就见那女人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微微带着笑,说“可能会有点痛哦。”
栋哥下意识的打个颤,下一瞬剧痛袭来,就此晕死过去。
“怎么回事,不是说有人行凶吗怎么现在都晕过去了”
这时候警局都下班了,过来的是几个年轻的值班警察,带队的燕琅还认识,就是之前她车胎被划破时候的负责人。
薛泽涛见状就要抢先开口,燕琅拉住了他,说“情况是这样,我的学生薛泽涛曾经跟这群人结交过,小年轻嘛,脑袋一热就向往着这种生活,傻了吧唧的觉得自己特别帅,但这孩子本质还是好的,老师和父母一劝,就知道改邪归正,但是这群人不肯放过这棵摇钱树啊,谁叫他家里有钱呢,于是就一直威逼、胁迫他,对薛泽涛进行敲诈,薛泽涛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保平安,不得不一直给他们钱,可是这群人贪得无厌,索要的数额也越来越大,终于超过了薛泽涛的承受能力,他不敢跟家里人说,就只能跟我倾诉,接下来的事情警官您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那警察恍然大悟,说“你让他不要理会这群人的敲诈,也不要再给他们钱,栋哥知道之后恼羞成怒,所以叫底下人去扎你的车胎。”
“对,就是这样。”说到这里,燕琅显得十分愧疚“我太过理想化了,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敢当众行凶,差点害了我的学生们”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流下了难过的眼泪。
薛泽涛“”
米延“”
其余学生“”
“金老师,您也别太难过了,”看一个姑娘哭的这么伤心,尤其是她长得好看,而且还心地善良,一身正气,几个警察纷纷出言安慰“谁能想到这群人这么丧心病狂不怪您。”
薛泽涛也艰涩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情并茂的说“老师,不怪您”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显得有点疑虑,说“为什么薛泽涛不去找班主任,不去找级部主任,却要对你说这件事呢”
不需要燕琅回答,薛泽涛就抢先道“因为金老师对我最好”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他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才继续说“金老师是第一个夸奖我的老师,是第一个表扬的进步的老师,也是第一个愿意选择我当课代表的老师,我,我”
薛泽涛低下头,没再往下说,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他家里有钱,零花钱也多,之前跟栋哥鬼混的时候花出去不少,为了了结这段关系,也给出去不少,现在那一笔笔转账记录,都成了栋哥敲诈勒索的铁证。
这些天燕琅也没闲着,一直跟学校那边沟通,希望受欺负的学生们能站出来指证,栋哥这群人敲诈勒索是常态,打架斗殴也不少见,还有几个渣滓猥亵女生,甚至有性侵事件发生,要不是这群人还没成气候,燕琅都想给弄个黑社会性质上去。
她把这些事情往上一说,警方就去学校那边核实,学校那边的人还没过来,薛泽涛的父母就赶过来了。
“哎呀,这是怎么弄的”薛母一看儿子那张脸就是一声惊呼,先拍了他几巴掌,又心疼的细看他伤口“我叫你好好上学,别惹事,你倒好你要气死我跟你爸啊”
燕琅就说“这次的事情真不怪他,要怪您就怪我的”
薛母已经听警方说了事情原委,对着儿子还能说几句,对着燕琅哪里还能说别的,当下就满脸感激的说“您就是金老师吧一直想跟您吃个饭,只是没找到时间我们家泽涛真是谢谢您了自从您到了十六班之后啊,他成绩明显就好了,回家之后也不出去打游戏和鬼混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
薛父也说“这次的事还要多谢您才行,哪里能怪呢”
“这不都是老师应该做的吗,”燕琅笑容温柔,拍了拍薛泽涛的肩膀,怜惜说“家长不仅要关心孩子的学习和身体,也要关注孩子的心理啊,薛泽涛看起来跟个铁疙瘩似的,谁知道他心里憋着那么多事他去找我说栋哥敲诈勒索他的事情,进门之后很久没说话,我一问他就哭了,说不敢告诉别人,尤其是不敢告诉家里人这孩子真是被吓坏了”
薛母听得难受极了,看着儿子呆愣楞站在旁边的样子,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你啊,有什么事不能跟家里说就那几个小混混你怕什么你妈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薛父也是面有隐怒,见到儿子这表情之后,又忍不住叹口气。
学校那边的人这时候赶过来了,把这些天收集的情况讲了,警方收了资料,最后才有点迟疑的说“金老师,那群人现在都进了医院,虽然你们是正当防卫,但是也有防卫过当的嫌疑”
薛母听得心急,正准备开口,却被燕琅拉住了。
她笑着解释说“那群人没事,就是晕过去了,我是个守法公民,只求自保,怎么会故意伤人呢,等医院的检查报告出来,您再联系我也行。”
平心而论,警方也不怎么关系那群混混伤的怎么样,听她这么说就没再提,薛父在警局这儿有点关系,专门找了人打点一下,这事儿就了结了。
出了警察局,燕琅就问几个学生是想回家还是回学校,几个崽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回学校。
薛父薛母来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这会儿赶忙去药店买了点膏药消炎药什么的,叫这群孩子带着。
薛母临走的时候还说“泽涛,从前是妈妈太忽视你了,没想到你遇到事都不敢跟家里说,你放心,妈妈会改的”
薛泽涛差点憋死,哽了半天之后什么也没说出去,不好意思的抱了亲妈一下,就赶快跑了。
几个人或多或少的受了伤,晚自习是没必要去了,燕琅叫那个带路的学生去班里送个信,免得人心惶惶的,自己则带着几个学生去了男生宿舍,跟宿管大爷叫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几个男生往里走,米延明天要去参加竞赛,还得回教室去拿点东西,这会儿就跟燕琅一起往教室走。
校园里道路两侧的灯都亮着,树影婆娑,有种外边世界里不具备的恬然静好。
燕琅就问米延“状态还行吧,会不会影响明天的考试”
米延一只手揉着下巴,说“不会的。”
燕琅听得笑了笑。
米延侧过脸去看她,脑海里倒放着巷子里发生过的事情,忽然间觉得金老师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轻轻叫了声“老师。”
燕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说“怎么了”
夜风吹过,带来了晚夏花朵的芬芳,他们并肩而行,她脸部的轮廓忽然间清晰起来,嘴唇薄薄的,鼻子很高,眼睫习惯性的垂着一点。
米延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但他自己能感觉到有颗种子在这瞬间破土而出,夜色中迅速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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